第六章 逃奴
日头开始偏西，转头就能看到四处山峦‘日照金山’的美丽景色。
但秦九两依然身怀耐心，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群岩羊身上。
他并不打算只猎到一头猎物，也不打算放弃眼下这么大的羊群。
他打算耐心等到天黑，搞清楚这群岩羊晚上的落脚点之后，再连夜赶回赛拉图堡，带着堡里全部人手将这些岩羊们一网打尽。
到时候无论是烤羊肉还是晒羊干，吃起来都美的很。
只是在此之前，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秦九两如此想着。
突然间，前方崖璧上的岩羊群竟然骚动起来。
在一头大公羊的带领下，岩羊们蹦蹦跳跳的从一处略微平坦的崖间平台跳开。
只是这些岩羊没有选择离开这道陡峭崖璧，只是在大公羊的呼喊声中挪动几步，距离那块最省力的平台稍微远了一些。
这些岩羊似乎已经选中这块崖璧过夜，看起来不像是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而后在大公羊的带领下，这群岩羊警惕的盯着那块平台很长时间。
期间有小羊羔朝那石头‘咩咩’叫唤，甚至好奇的小心翼翼重新挪回平台，却被冲上来的暴躁公羊低头顶回去。
公羊的蹄子似乎碰到什么，一坨黑色的东西慢悠悠从岩壁边沿滑出来。
秦九两定睛一看，隐约感觉是一只手。
揉一下眼睛再多瞅两眼，秦九两确定了手掌后面还有手臂，手臂上方一点甚至能看到有毛褂的边沿。
而更加让秦九两惊讶的是，那条手臂手心还在微微开合，换言之人还没死！
岩羊们似乎也发觉踹醒一个人，立即在大公羊的带领下仓皇逃窜。
“嘈！好歹留下一只！”
眼见岩羊们撒丫子跑的飞快，秦九两二话不说搭弓射箭，十分精准的一箭命中一头半成年岩羊的眼窝。
这头羊甚至来不及叫唤，就倒旋着从岩壁上摔落下来。
而这时候秦九两已经顾不得战利品，也顾不得辛苦一天依然跑了岩羊群的事实，他赶紧手脚并用往岩壁上攀爬。
废了九牛二虎的劲，他沿着岩羊们的落脚地点，辛苦来到这勉强一肩宽的石台上。
爬上去一看，果然是个人。
又乱又长的黑色头发铺散在地上，甚至遮住了这人的脸。他穿着一件十分破烂的皮袄子，用藤绳密密麻麻的系紧胸口。他光着一双血淋淋又黑乎乎的赤脚，秦九两甚至发现他两只脚都没有脚拇指，一边脚踝还有带半截铁链的黑锈铁环。铁环旁边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看着乱糟糟的十分狰狞，还隐隐发出臭味。
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什么方法弄断的铁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鬣狗追捕并且藏身到这个地方的。反正只看这家伙下嘴唇上的铁环还有从头发间露出的浮凸烙印就知道，这是一个在西疆比狗还低贱的奴隶。
毫无疑问，还是一个逃奴。
也毫无疑问的，这家伙十分的幸运。如果不是恰好秦九两追岩羊来到这里，他能活下来的机会一定微乎其微。
眼下顾不得多想，秦九两赶紧将这人拽起来然后拉到自己背上。
小心翼翼从平台上往下看看，高度让人有些腿软。不过秦九两只迟疑了两个呼吸，就冒险开始往下攀爬。
独自一个人攀岩和背着人攀岩，完全是两种概念。
但是总归有惊无险的，秦九两还是顺利的爬下来，并且背着这人来到避风处。
看他干枯满是裂痕的嘴，秦九两又从腰上取出水囊给他灌了一小口。很快的，这人的胸脯起伏就剧烈起来。
但他的呼吸依然微弱，并未脱离生命危险。
秦九两想一想，将刚才猎杀的岩羊同样拖过来，然后割开岩羊的喉咙，用力挤压岩羊的两肋，想方设法弄了些个羊血给这人灌进口中。
不得不说，温热的羊血比冰雪化成的馕水更加有效，男人呼吸渐渐平稳了。
秦九两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能看这人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秦九两不是医生。
弄完这些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这时候要带着这不能动的人以及一头羊寻找回堡的路，对秦九两来说太过困难，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离赛图拉究竟有多远。
于是秦九两去附近找到一根半截埋在土里的朽木，随意的劈砍几下弄成数截，再扒拉点木碎树皮干兽粪，费力点燃。
弄完这些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荒凉又寒冷的黑暗中，只有这点篝火能够带给秦九两一些安全感。
一时睡不着也不想睡，他将岩羊刨开又处理了脑袋和内脏，然后把它放在火上翻转着慢慢烫毛。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水也没有锅碗，否则羊下水其实味道还行。
“是你救了我？”
就在秦九两专心烫羊皮的时候，旁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秦九两说着，见这人挣扎着坐起来，就将放旁边的水囊递给他。
“你的命还真大，都这样居然还能站起来。话说是我好歹救的你，你是不是给我说明一下你身上发生的事？”
“稍等。”
男人不客气的打开水囊，仰头往口里猛灌。水滴从他脏兮兮的胡子间滴落，在他脸上冲出无数道沟壑。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显现出身体里隐藏的爆炸力量。
秦九两看出来这男人对他的隐隐防备，甚至他的坐姿和方向都隐隐做好着随时反抗的动作。
他哪怕在喝水，眼睛也微微眯着盯向秦九两放弓箭的身后。哪怕再饥渴，右手也始终空置着意图随机而动。
秦九两对此不置可否，同时对他自己的实力也依然自信。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以及对自身的了解和掌控，让秦九两还不至于在一个重伤之人面前露怯。
很快，男人喝饱了，目光从秦九两身上移开，低头看向面前的篝火以及烤羊。
他身上的敌意正在消失。
“我的名字叫托克逊，西疆语天山的意思。”男人平静下来，将水囊还给秦九两：“正如你看到的，我是一个奴隶。但是也正如你想的，我杀了看守逃走了。因为伟大的天山绝对不可能与人为奴，托克逊永远自由。”
“了不起，你的身体和心灵确实是自由的，无论生死。”
秦九两赞叹的拍一下手，从烤羊上撕了一条半熟的带皮肉递给托克逊：“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样逃到这里的，那一定仿佛史诗一样壮丽。就如同你身上的伤疤还有斩断的镣铐，都是你向着自由拼搏的证明。”
“我喜欢你念的诗。”
托克逊点点头，却没有谦虚反驳秦九两的赞美。
西疆人都喜欢这种仿佛诗歌一样的赞颂，赞美神灵，赞美英雄，自古都这样。所以和他们交流，语言很重要。
秦九两语气一转，又继续道：“但是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大村落和贵族，你到底是从哪来的，被谁禁锢？”
“方圆百里？”
托克逊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是伟大大清国的将军，镇守西疆让我赞叹。但你或许不知道，在西疆除了贵族和萨满老爷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未来的奴隶。哪怕是卑贱的马贼，现在也开始蓄养奴隶妄想当巴依老爷了。”
秦九两有些错愕。
“所以……你是被马匪抓到并且变成奴隶的？而且按照你的意思，这附近至少有一群实力不弱的马匪？”
托克逊用力撕下一条羊肉，狠狠嚼两下，仰头唱起声音嘶哑的歌。
“金山的红日下山了哟，
牧民的帐篷依然凉；
伟大的神灵看向远方，
遗忘脚下可怜的放牧姑娘。
她们的泪水和衣裳，
只留在巴依老爷们温暖的毡房……”
但秦九两依然身怀耐心，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群岩羊身上。
他并不打算只猎到一头猎物，也不打算放弃眼下这么大的羊群。
他打算耐心等到天黑，搞清楚这群岩羊晚上的落脚点之后，再连夜赶回赛拉图堡，带着堡里全部人手将这些岩羊们一网打尽。
到时候无论是烤羊肉还是晒羊干，吃起来都美的很。
只是在此之前，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秦九两如此想着。
突然间，前方崖璧上的岩羊群竟然骚动起来。
在一头大公羊的带领下，岩羊们蹦蹦跳跳的从一处略微平坦的崖间平台跳开。
只是这些岩羊没有选择离开这道陡峭崖璧，只是在大公羊的呼喊声中挪动几步，距离那块最省力的平台稍微远了一些。
这些岩羊似乎已经选中这块崖璧过夜，看起来不像是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而后在大公羊的带领下，这群岩羊警惕的盯着那块平台很长时间。
期间有小羊羔朝那石头‘咩咩’叫唤，甚至好奇的小心翼翼重新挪回平台，却被冲上来的暴躁公羊低头顶回去。
公羊的蹄子似乎碰到什么，一坨黑色的东西慢悠悠从岩壁边沿滑出来。
秦九两定睛一看，隐约感觉是一只手。
揉一下眼睛再多瞅两眼，秦九两确定了手掌后面还有手臂，手臂上方一点甚至能看到有毛褂的边沿。
而更加让秦九两惊讶的是，那条手臂手心还在微微开合，换言之人还没死！
岩羊们似乎也发觉踹醒一个人，立即在大公羊的带领下仓皇逃窜。
“嘈！好歹留下一只！”
眼见岩羊们撒丫子跑的飞快，秦九两二话不说搭弓射箭，十分精准的一箭命中一头半成年岩羊的眼窝。
这头羊甚至来不及叫唤，就倒旋着从岩壁上摔落下来。
而这时候秦九两已经顾不得战利品，也顾不得辛苦一天依然跑了岩羊群的事实，他赶紧手脚并用往岩壁上攀爬。
废了九牛二虎的劲，他沿着岩羊们的落脚地点，辛苦来到这勉强一肩宽的石台上。
爬上去一看，果然是个人。
又乱又长的黑色头发铺散在地上，甚至遮住了这人的脸。他穿着一件十分破烂的皮袄子，用藤绳密密麻麻的系紧胸口。他光着一双血淋淋又黑乎乎的赤脚，秦九两甚至发现他两只脚都没有脚拇指，一边脚踝还有带半截铁链的黑锈铁环。铁环旁边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看着乱糟糟的十分狰狞，还隐隐发出臭味。
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什么方法弄断的铁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鬣狗追捕并且藏身到这个地方的。反正只看这家伙下嘴唇上的铁环还有从头发间露出的浮凸烙印就知道，这是一个在西疆比狗还低贱的奴隶。
毫无疑问，还是一个逃奴。
也毫无疑问的，这家伙十分的幸运。如果不是恰好秦九两追岩羊来到这里，他能活下来的机会一定微乎其微。
眼下顾不得多想，秦九两赶紧将这人拽起来然后拉到自己背上。
小心翼翼从平台上往下看看，高度让人有些腿软。不过秦九两只迟疑了两个呼吸，就冒险开始往下攀爬。
独自一个人攀岩和背着人攀岩，完全是两种概念。
但是总归有惊无险的，秦九两还是顺利的爬下来，并且背着这人来到避风处。
看他干枯满是裂痕的嘴，秦九两又从腰上取出水囊给他灌了一小口。很快的，这人的胸脯起伏就剧烈起来。
但他的呼吸依然微弱，并未脱离生命危险。
秦九两想一想，将刚才猎杀的岩羊同样拖过来，然后割开岩羊的喉咙，用力挤压岩羊的两肋，想方设法弄了些个羊血给这人灌进口中。
不得不说，温热的羊血比冰雪化成的馕水更加有效，男人呼吸渐渐平稳了。
秦九两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能看这人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秦九两不是医生。
弄完这些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这时候要带着这不能动的人以及一头羊寻找回堡的路，对秦九两来说太过困难，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离赛图拉究竟有多远。
于是秦九两去附近找到一根半截埋在土里的朽木，随意的劈砍几下弄成数截，再扒拉点木碎树皮干兽粪，费力点燃。
弄完这些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荒凉又寒冷的黑暗中，只有这点篝火能够带给秦九两一些安全感。
一时睡不着也不想睡，他将岩羊刨开又处理了脑袋和内脏，然后把它放在火上翻转着慢慢烫毛。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水也没有锅碗，否则羊下水其实味道还行。
“是你救了我？”
就在秦九两专心烫羊皮的时候，旁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秦九两说着，见这人挣扎着坐起来，就将放旁边的水囊递给他。
“你的命还真大，都这样居然还能站起来。话说是我好歹救的你，你是不是给我说明一下你身上发生的事？”
“稍等。”
男人不客气的打开水囊，仰头往口里猛灌。水滴从他脏兮兮的胡子间滴落，在他脸上冲出无数道沟壑。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显现出身体里隐藏的爆炸力量。
秦九两看出来这男人对他的隐隐防备，甚至他的坐姿和方向都隐隐做好着随时反抗的动作。
他哪怕在喝水，眼睛也微微眯着盯向秦九两放弓箭的身后。哪怕再饥渴，右手也始终空置着意图随机而动。
秦九两对此不置可否，同时对他自己的实力也依然自信。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以及对自身的了解和掌控，让秦九两还不至于在一个重伤之人面前露怯。
很快，男人喝饱了，目光从秦九两身上移开，低头看向面前的篝火以及烤羊。
他身上的敌意正在消失。
“我的名字叫托克逊，西疆语天山的意思。”男人平静下来，将水囊还给秦九两：“正如你看到的，我是一个奴隶。但是也正如你想的，我杀了看守逃走了。因为伟大的天山绝对不可能与人为奴，托克逊永远自由。”
“了不起，你的身体和心灵确实是自由的，无论生死。”
秦九两赞叹的拍一下手，从烤羊上撕了一条半熟的带皮肉递给托克逊：“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样逃到这里的，那一定仿佛史诗一样壮丽。就如同你身上的伤疤还有斩断的镣铐，都是你向着自由拼搏的证明。”
“我喜欢你念的诗。”
托克逊点点头，却没有谦虚反驳秦九两的赞美。
西疆人都喜欢这种仿佛诗歌一样的赞颂，赞美神灵，赞美英雄，自古都这样。所以和他们交流，语言很重要。
秦九两语气一转，又继续道：“但是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没有大村落和贵族，你到底是从哪来的，被谁禁锢？”
“方圆百里？”
托克逊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是伟大大清国的将军，镇守西疆让我赞叹。但你或许不知道，在西疆除了贵族和萨满老爷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未来的奴隶。哪怕是卑贱的马贼，现在也开始蓄养奴隶妄想当巴依老爷了。”
秦九两有些错愕。
“所以……你是被马匪抓到并且变成奴隶的？而且按照你的意思，这附近至少有一群实力不弱的马匪？”
托克逊用力撕下一条羊肉，狠狠嚼两下，仰头唱起声音嘶哑的歌。
“金山的红日下山了哟，
牧民的帐篷依然凉；
伟大的神灵看向远方，
遗忘脚下可怜的放牧姑娘。
她们的泪水和衣裳，
只留在巴依老爷们温暖的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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