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是雨燕
“姐，你看你刚才也说了上辈子辜负了何老师的期望，这辈子就让我读书来弥补呗。”徐佳明试图利用徐佳白对何老师的感激愧疚，让她帮忙在父母面前为他争取读书机会。
“你想也不要想。”徐佳白果断拒绝，冷漠重新覆脸上。
这个遗憾她会自己亲自弥补。
“你和宋月舟啥关系啊。”徐佳明的小心思被戳穿，讪讪地不死心继续找话题。
“管你什么事。”徐佳白不耐烦，宋月舟是她上辈子永远的痛，她不想被揭开。
刚才的“姐弟情深”被徐佳白硬生生斩断。
徐佳明还想趁她好不容易撕开温情的口子，好好给她套套近乎呢。
看来，策略完全失败。
回到家里，王淑芬在给谁通电话，她不住的点头发出嗯嗯声附和对方，满脸挂着笑。
这才是徐佳明记忆中慈祥的老母亲。
厨房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漆黑的灶台上小火炖着砂锅，馥郁浓香的鸡汤味散发满屋，将徐佳明肚子里的馋虫勾出。
这一幕太熟悉了。
从前王淑芬每天给徐佳明炖只鸡补脑子，他一放学回家就闻到满屋的肉香，来不及放下书包，王淑芬便一叠声招呼他坐下，面前给他摆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还卧着俩鸡腿几颗红枣。
而这些待遇，徐佳白是没有的。
徐佳明想回到十七岁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依然是他，而不是即将进厂的打工妹。
但操淡的是，上天偏偏把他和徐佳白颠倒个过。
于是，王淑芬的温情，厨房里的鸡汤，便和他无缘了。
“佳白，那鸡汤好了，你去关火，给你弟弟盛一碗出来。”王淑芬捂着听筒，冲徐佳明喊。
徐佳白站在王淑芬身后，冲徐佳白绽开一抹笑，看不出是讽刺还是不屑。
徐佳明虽然套进徐佳白的壳子里，但逆来顺受的脾气他却不想沾。他手疼，胳膊酸，干活干的两天没好好吃饭，此时的他饿极了。
先给“弟弟”盛一碗，想的美！
趁着王淑芬专心致志煲电话粥的功夫，徐佳明挤进狭小的厨房，顺手关上门，掀开锅捞上一只大鸡腿。
不管了。
先啃在说。
真香。
他连鸡骨头都嗦了个遍，又连喝了两大碗鸡汤。
正把残渣混合垃圾桶里其它垃圾毁尸灭迹呢，叮铃铃，手表声音又响起，表盘上的数字由“10”滑落到“0”。
徐佳明原以为已经摸清了分数上升规律，没想到啃了一个鸡腿而已，分数又白废了。
徐佳白推开厨房门。徐家厨房太小，多俩人根本难以转身，徐佳白探着脑袋走进来，瘦高的身体遮住了一半的光，更显得空间逼仄。
“姐，喝不喝鸡汤。”徐佳明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勺子。
“徐佳明，你行啊你，还像以前一样吃独食。”徐佳白一出口就是讽刺。
徐佳白心一横，心想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顺着她话说：“你当姐姐时为什么不和我争呢，我也没拦着你不去争啊。你比如说这鸡腿，吃了就吃了，咱妈能拿我怎么滴……”
“痛不在你身上，说的倒轻松，你懂什么？我知道你想说我当年为什么不反抗吧，我为什么要被洗脑吧，你看你还是把上辈子所有错都推我身上。”徐佳白打断他，冷笑一声，“吃鸡腿算什么，你再懂的争取也没用，你这不也马上要去打工了。”
忽然王淑芬嗷一嗓子终止了徐佳明和徐佳白的打嘴炮。
“啥，雨燕被车撞了，还是脑袋，这可咋办，耽误去浙江打工不。”
“咋能被车撞？人咋样啊？送医院了吗？”
“哎呀，是农用三轮车啊，吓死我了，我就说走田埂上咋能被车撞。还好是三轮车……啥，也得养个十天半月？请这么长时间假，那人家厂里不说啥？”
王淑芬一惊一乍的，她正在和表姐通电话。她想打听表姐家在浙江打工回来相亲的闺女雨燕什么时候离家，希望“徐佳白”赶紧跟着一起去打工，省的何老师三番五次上门纠缠。
没想到雨燕好好的在田埂上走着，竟然被农用三轮车撞了脑袋，虽说不严重吧，但也得休养个十天半月的。
“徐佳白”打工的时间又要延后。王淑芬想到何老师又要上门就头疼。
徐佳白听到雨燕出了车祸，呼吸急促，脸色逐渐发白，让徐佳明吓了一跳。
“姐，你咋了。”徐佳明寻思在各种营养品的滋补下，他的身体素质一向都很好，别还没有换回来，徐佳白把他的身体给我整报废了。
一定和雨燕有关？
雨燕又是谁？徐佳明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记忆里却对不上号。
但他觉得这人一定和他有关系，因为他捕捉到关于浙江打工的消息。
“雨燕姐被车撞了……不知严重不严重……”徐佳白一副着急的样子。
“你和妈一口一个雨燕雨燕的，雨燕到底是谁？”徐佳明问。
“带我出去打工的人，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的人。”徐佳白低头俯瞰徐佳明，满脸担心的走出厨房，又回头一字一顿的道，“也是即将带你去打工的人。”
初中毕业就去浙江打工给家里盖大楼惹的王淑芬眼热的好闺女雨燕，是上辈子徐佳白当厂妹的引路人。她对徐佳白非常好，一直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她。
徐佳白刚到浙江时水土不服发烧拉肚子，雨燕用自己补贴完家里剩下的微薄工资带徐佳白去医院，给她买各种营养品，自己却吃馒头就咸菜。
徐佳白想家时，在流水线熬夜加班到想哭时，在被车间主任怒骂时……总是雨燕陪着她，照顾她，安慰她。
雨燕的命运不比徐佳白幸运。
她为了哥哥初中没读完便辍学打工，赚的钱全部寄回家给哥哥盖房子娶媳妇掏彩礼。不仅如此，哥哥婚后继续吸她血，嫂子生孩子住院，孩子吃奶粉，最后到孩子读书，都是她买单。
她这次回来相亲，相亲对象是村里小卖部瘸了一条腿的儿子，父母之所以挑中瘸腿的相亲对象，是因为对方愿意掏出高于当地市场价的彩礼。
这次相亲确定下来后，她继续返回浙江电子厂为家里赚了两年钱才回来成婚，婚后第二年有了女儿，
徐佳白当年问她，就这样嫁给瘸腿对象一辈子留在乡村甘心吗？
她苦笑着说，不嫁又能怎样呢？她父母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而且对方还帮哥哥还了一笔赌债。
徐佳白默不作声，流着泪将她送上返乡的火车。
那时候徐佳白还非常同情雨燕被迫嫁人，没想到多年后轮到自己谈婚论嫁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雨燕婚后日子过的并不好，婆家嫌弃她只生了个女儿，娘家整天逼她想办法补贴哥哥。
为了躲避公婆的唠叨和还哥哥赌博欠下的窟窿，她丢下女儿跑到县城打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当保姆、去工地搬砖、在餐厅刷盘子……
最后她在工地搬砖时不慎被掉落的砖头砸中脑袋，人还在ICU抢救呢，婆家和娘家便为了赔偿款在医院门口动了手。
对，就在徐光富生日的前一天，徐佳白赶到医院隔着病房玻璃见了雨燕最后一面。
没想到第二天自己也进了ICU。
待王淑芬挂掉电话，徐佳白急切的问：“雨燕姐严重不严重？”
“说是擦到脑袋了，三轮车不比小轿车拖拉机啥的速度块，镇上医生看了是轻微脑震荡，养十来天就行，你表姨说不耽误赚钱。”王淑芬押了一口茶抚了抚胸口。
“脑袋都被撞了还说不耽误赚钱，表姨到底是咋对她闺女的。”徐佳白替雨燕感到不值，愤愤地说。
王淑芬说：“被撞又不赖你表姨，你表姨也担心的要死，自家闺女咋能不疼呢。自从她出去打工，全家都靠她养活，可不能出啥岔子。”
还自家闺女咋能不疼，听听，这是人话吗？疼她怎么忍心说出不耽误赚钱的话。
“佳明，你咋问起雨燕来了，你和她又不熟。”王淑芬后知后觉望着徐佳白补一句。
“那不是因为我姐吗？人家愿意带上我姐去打工赚钱，现在出车祸了我自然要关心关心。”徐佳白随口解释，又不动声色的提议道，“对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去看看人家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是该去看看她，行，明天咱们就去。”王淑芬沉吟道。
徐佳白自打回到十七岁，她早想和雨燕见上一面了。
她要告诉雨燕她的相亲对象不是一门好亲事，要告诉她挣脱家庭的束缚远走高飞，不能因为父母的眼泪和一点点的温情就心甘情愿为家里牺牲，为哥哥牺牲。
她希望这辈子的雨燕和自己都能够活出自我。
“那我也要去看看雨燕姐。”徐佳明站在徐佳白身边附和道。
徐佳明不认识雨燕，他不管徐佳白上辈子承了她多少恩，但此刻他只庆幸雨燕被三轮车撞的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他可以用这段时间来筹谋继续读书的事。
他知道这样想心思未免太歹毒，但他若不为自己考虑，他徐佳明一个堂堂大律师就会被焊在电子厂流水线上。
这可不是徐佳明要的人生。
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要争取，就像在那个平行世界里，无论多难的案子他都能逆转。
王淑芬看了徐佳明一眼说：“你又能在家多呆半月，晚去一天就少挣一天钱，那边工资可高了。”
徐佳明一听这话，心就发凉，小声抗议：“我还想读书，今天何老师不都说了，我这文凭到厂里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没有什么前途。”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什么前途？还妄想当厂长不成。”王淑芬不满的说。
“打几年工，回家老老实实找个对象结婚才是正经出路。你看人家雨燕，初中文凭，在外头这几年不少赚，说年底还打算给哥哥提个车。见过世面人也变的洋气了，这次回来说亲，彩礼都比家里姑娘高一大截子，你表姨这个闺女养的可值了。”王淑芬提到雨燕，羡慕的眼睛都亮了。
“她这又是养家又是给哥哥买车的，他们全家把她当赚钱机器啊。”徐佳明冷笑。
“徐佳白你这几天一说话就给吃错了枪药一样，少管别人家的事。我还没有说你，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班主任今天来给你撑腰来了，没用。等雨燕好了，你就得跟她走。”王淑芬微怒。
“妈，我只想读书。”惹怒王淑芳没有好处，徐佳明放缓了声音，打算给王淑芬来软的。
“咱家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家里就你爸上班，赚的不多。你舅舅那边需要一笔钱，佳明补习费营养费一年花不少，明年他读了大学更得需要钱。你要是成绩好还有一说，你成绩又不好，再读也是浪费时间，提前打工把你弟弟供出来，等你弟弟出息了你不也跟着沾光。”王淑芬见徐佳明放软了语气，也开始对“她”攻心。
这话诛心。
她这话从前也给徐佳白说过，老实厚道的徐佳白便放弃了读书，将自己的青春钉在流水线上，每月赚的钱寄回家，大部分供给了徐佳明。
到了一定年纪，结婚生子。
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徐佳明作为弟弟，用徐佳白打工的钱读完大学，后来是有出息了，但她也没有沾到徐佳明的啥光。
徐佳明和徐佳白到底是龙凤胎，俩人想到一块去了，徐佳明能感觉到徐佳白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他只觉臊的慌，都不敢抬眼看徐佳白。
他这辈子确实想弥补徐佳白，但不代表他要去流水线上去弥补，他希望通过更好的方式。
“这话有道理，姐，你放心吧，我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等我将来出息了，一定报答你。”徐佳白在一旁附和。
徐佳白打定主意，一定要徐佳明将她吃过的苦全部吃一遍。
“我之前成绩不好那是我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我保证升上高三不出俩月就能进入年级前十，保证高考能考上B大，等我上了B大不花家里钱，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妈，你给我一个机会，眼光放长远，现在打工赚的都是小钱给佳明没有什么帮助，我读了B大出来后才能帮佳明更多，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徐佳明试图打利益牌说服王淑芬。
王淑芬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徐佳明：“就你，还想考B大……”
“你想也不要想。”徐佳白果断拒绝，冷漠重新覆脸上。
这个遗憾她会自己亲自弥补。
“你和宋月舟啥关系啊。”徐佳明的小心思被戳穿，讪讪地不死心继续找话题。
“管你什么事。”徐佳白不耐烦，宋月舟是她上辈子永远的痛，她不想被揭开。
刚才的“姐弟情深”被徐佳白硬生生斩断。
徐佳明还想趁她好不容易撕开温情的口子，好好给她套套近乎呢。
看来，策略完全失败。
回到家里，王淑芬在给谁通电话，她不住的点头发出嗯嗯声附和对方，满脸挂着笑。
这才是徐佳明记忆中慈祥的老母亲。
厨房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漆黑的灶台上小火炖着砂锅，馥郁浓香的鸡汤味散发满屋，将徐佳明肚子里的馋虫勾出。
这一幕太熟悉了。
从前王淑芬每天给徐佳明炖只鸡补脑子，他一放学回家就闻到满屋的肉香，来不及放下书包，王淑芬便一叠声招呼他坐下，面前给他摆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还卧着俩鸡腿几颗红枣。
而这些待遇，徐佳白是没有的。
徐佳明想回到十七岁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依然是他，而不是即将进厂的打工妹。
但操淡的是，上天偏偏把他和徐佳白颠倒个过。
于是，王淑芬的温情，厨房里的鸡汤，便和他无缘了。
“佳白，那鸡汤好了，你去关火，给你弟弟盛一碗出来。”王淑芬捂着听筒，冲徐佳明喊。
徐佳白站在王淑芬身后，冲徐佳白绽开一抹笑，看不出是讽刺还是不屑。
徐佳明虽然套进徐佳白的壳子里，但逆来顺受的脾气他却不想沾。他手疼，胳膊酸，干活干的两天没好好吃饭，此时的他饿极了。
先给“弟弟”盛一碗，想的美！
趁着王淑芬专心致志煲电话粥的功夫，徐佳明挤进狭小的厨房，顺手关上门，掀开锅捞上一只大鸡腿。
不管了。
先啃在说。
真香。
他连鸡骨头都嗦了个遍，又连喝了两大碗鸡汤。
正把残渣混合垃圾桶里其它垃圾毁尸灭迹呢，叮铃铃，手表声音又响起，表盘上的数字由“10”滑落到“0”。
徐佳明原以为已经摸清了分数上升规律，没想到啃了一个鸡腿而已，分数又白废了。
徐佳白推开厨房门。徐家厨房太小，多俩人根本难以转身，徐佳白探着脑袋走进来，瘦高的身体遮住了一半的光，更显得空间逼仄。
“姐，喝不喝鸡汤。”徐佳明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勺子。
“徐佳明，你行啊你，还像以前一样吃独食。”徐佳白一出口就是讽刺。
徐佳白心一横，心想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顺着她话说：“你当姐姐时为什么不和我争呢，我也没拦着你不去争啊。你比如说这鸡腿，吃了就吃了，咱妈能拿我怎么滴……”
“痛不在你身上，说的倒轻松，你懂什么？我知道你想说我当年为什么不反抗吧，我为什么要被洗脑吧，你看你还是把上辈子所有错都推我身上。”徐佳白打断他，冷笑一声，“吃鸡腿算什么，你再懂的争取也没用，你这不也马上要去打工了。”
忽然王淑芬嗷一嗓子终止了徐佳明和徐佳白的打嘴炮。
“啥，雨燕被车撞了，还是脑袋，这可咋办，耽误去浙江打工不。”
“咋能被车撞？人咋样啊？送医院了吗？”
“哎呀，是农用三轮车啊，吓死我了，我就说走田埂上咋能被车撞。还好是三轮车……啥，也得养个十天半月？请这么长时间假，那人家厂里不说啥？”
王淑芬一惊一乍的，她正在和表姐通电话。她想打听表姐家在浙江打工回来相亲的闺女雨燕什么时候离家，希望“徐佳白”赶紧跟着一起去打工，省的何老师三番五次上门纠缠。
没想到雨燕好好的在田埂上走着，竟然被农用三轮车撞了脑袋，虽说不严重吧，但也得休养个十天半月的。
“徐佳白”打工的时间又要延后。王淑芬想到何老师又要上门就头疼。
徐佳白听到雨燕出了车祸，呼吸急促，脸色逐渐发白，让徐佳明吓了一跳。
“姐，你咋了。”徐佳明寻思在各种营养品的滋补下，他的身体素质一向都很好，别还没有换回来，徐佳白把他的身体给我整报废了。
一定和雨燕有关？
雨燕又是谁？徐佳明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记忆里却对不上号。
但他觉得这人一定和他有关系，因为他捕捉到关于浙江打工的消息。
“雨燕姐被车撞了……不知严重不严重……”徐佳白一副着急的样子。
“你和妈一口一个雨燕雨燕的，雨燕到底是谁？”徐佳明问。
“带我出去打工的人，像大姐姐一样照顾我的人。”徐佳白低头俯瞰徐佳明，满脸担心的走出厨房，又回头一字一顿的道，“也是即将带你去打工的人。”
初中毕业就去浙江打工给家里盖大楼惹的王淑芬眼热的好闺女雨燕，是上辈子徐佳白当厂妹的引路人。她对徐佳白非常好，一直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她。
徐佳白刚到浙江时水土不服发烧拉肚子，雨燕用自己补贴完家里剩下的微薄工资带徐佳白去医院，给她买各种营养品，自己却吃馒头就咸菜。
徐佳白想家时，在流水线熬夜加班到想哭时，在被车间主任怒骂时……总是雨燕陪着她，照顾她，安慰她。
雨燕的命运不比徐佳白幸运。
她为了哥哥初中没读完便辍学打工，赚的钱全部寄回家给哥哥盖房子娶媳妇掏彩礼。不仅如此，哥哥婚后继续吸她血，嫂子生孩子住院，孩子吃奶粉，最后到孩子读书，都是她买单。
她这次回来相亲，相亲对象是村里小卖部瘸了一条腿的儿子，父母之所以挑中瘸腿的相亲对象，是因为对方愿意掏出高于当地市场价的彩礼。
这次相亲确定下来后，她继续返回浙江电子厂为家里赚了两年钱才回来成婚，婚后第二年有了女儿，
徐佳白当年问她，就这样嫁给瘸腿对象一辈子留在乡村甘心吗？
她苦笑着说，不嫁又能怎样呢？她父母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而且对方还帮哥哥还了一笔赌债。
徐佳白默不作声，流着泪将她送上返乡的火车。
那时候徐佳白还非常同情雨燕被迫嫁人，没想到多年后轮到自己谈婚论嫁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雨燕婚后日子过的并不好，婆家嫌弃她只生了个女儿，娘家整天逼她想办法补贴哥哥。
为了躲避公婆的唠叨和还哥哥赌博欠下的窟窿，她丢下女儿跑到县城打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当保姆、去工地搬砖、在餐厅刷盘子……
最后她在工地搬砖时不慎被掉落的砖头砸中脑袋，人还在ICU抢救呢，婆家和娘家便为了赔偿款在医院门口动了手。
对，就在徐光富生日的前一天，徐佳白赶到医院隔着病房玻璃见了雨燕最后一面。
没想到第二天自己也进了ICU。
待王淑芬挂掉电话，徐佳白急切的问：“雨燕姐严重不严重？”
“说是擦到脑袋了，三轮车不比小轿车拖拉机啥的速度块，镇上医生看了是轻微脑震荡，养十来天就行，你表姨说不耽误赚钱。”王淑芬押了一口茶抚了抚胸口。
“脑袋都被撞了还说不耽误赚钱，表姨到底是咋对她闺女的。”徐佳白替雨燕感到不值，愤愤地说。
王淑芬说：“被撞又不赖你表姨，你表姨也担心的要死，自家闺女咋能不疼呢。自从她出去打工，全家都靠她养活，可不能出啥岔子。”
还自家闺女咋能不疼，听听，这是人话吗？疼她怎么忍心说出不耽误赚钱的话。
“佳明，你咋问起雨燕来了，你和她又不熟。”王淑芬后知后觉望着徐佳白补一句。
“那不是因为我姐吗？人家愿意带上我姐去打工赚钱，现在出车祸了我自然要关心关心。”徐佳白随口解释，又不动声色的提议道，“对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去看看人家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是该去看看她，行，明天咱们就去。”王淑芬沉吟道。
徐佳白自打回到十七岁，她早想和雨燕见上一面了。
她要告诉雨燕她的相亲对象不是一门好亲事，要告诉她挣脱家庭的束缚远走高飞，不能因为父母的眼泪和一点点的温情就心甘情愿为家里牺牲，为哥哥牺牲。
她希望这辈子的雨燕和自己都能够活出自我。
“那我也要去看看雨燕姐。”徐佳明站在徐佳白身边附和道。
徐佳明不认识雨燕，他不管徐佳白上辈子承了她多少恩，但此刻他只庆幸雨燕被三轮车撞的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他可以用这段时间来筹谋继续读书的事。
他知道这样想心思未免太歹毒，但他若不为自己考虑，他徐佳明一个堂堂大律师就会被焊在电子厂流水线上。
这可不是徐佳明要的人生。
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要争取，就像在那个平行世界里，无论多难的案子他都能逆转。
王淑芬看了徐佳明一眼说：“你又能在家多呆半月，晚去一天就少挣一天钱，那边工资可高了。”
徐佳明一听这话，心就发凉，小声抗议：“我还想读书，今天何老师不都说了，我这文凭到厂里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没有什么前途。”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什么前途？还妄想当厂长不成。”王淑芬不满的说。
“打几年工，回家老老实实找个对象结婚才是正经出路。你看人家雨燕，初中文凭，在外头这几年不少赚，说年底还打算给哥哥提个车。见过世面人也变的洋气了，这次回来说亲，彩礼都比家里姑娘高一大截子，你表姨这个闺女养的可值了。”王淑芬提到雨燕，羡慕的眼睛都亮了。
“她这又是养家又是给哥哥买车的，他们全家把她当赚钱机器啊。”徐佳明冷笑。
“徐佳白你这几天一说话就给吃错了枪药一样，少管别人家的事。我还没有说你，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班主任今天来给你撑腰来了，没用。等雨燕好了，你就得跟她走。”王淑芬微怒。
“妈，我只想读书。”惹怒王淑芳没有好处，徐佳明放缓了声音，打算给王淑芬来软的。
“咱家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家里就你爸上班，赚的不多。你舅舅那边需要一笔钱，佳明补习费营养费一年花不少，明年他读了大学更得需要钱。你要是成绩好还有一说，你成绩又不好，再读也是浪费时间，提前打工把你弟弟供出来，等你弟弟出息了你不也跟着沾光。”王淑芬见徐佳明放软了语气，也开始对“她”攻心。
这话诛心。
她这话从前也给徐佳白说过，老实厚道的徐佳白便放弃了读书，将自己的青春钉在流水线上，每月赚的钱寄回家，大部分供给了徐佳明。
到了一定年纪，结婚生子。
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徐佳明作为弟弟，用徐佳白打工的钱读完大学，后来是有出息了，但她也没有沾到徐佳明的啥光。
徐佳明和徐佳白到底是龙凤胎，俩人想到一块去了，徐佳明能感觉到徐佳白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他只觉臊的慌，都不敢抬眼看徐佳白。
他这辈子确实想弥补徐佳白，但不代表他要去流水线上去弥补，他希望通过更好的方式。
“这话有道理，姐，你放心吧，我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等我将来出息了，一定报答你。”徐佳白在一旁附和。
徐佳白打定主意，一定要徐佳明将她吃过的苦全部吃一遍。
“我之前成绩不好那是我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我保证升上高三不出俩月就能进入年级前十，保证高考能考上B大，等我上了B大不花家里钱，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妈，你给我一个机会，眼光放长远，现在打工赚的都是小钱给佳明没有什么帮助，我读了B大出来后才能帮佳明更多，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徐佳明试图打利益牌说服王淑芬。
王淑芬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徐佳明：“就你，还想考B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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