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镇

    篝火燃烧着,干燥的树枝在这种剧烈的反应中变得枯焦,这一切,只为散发出热量。诺露丝已经放下了头巾,露出了那金色的柔嫩长发。她是蒙着眼,用黑色的丝绸布条。

    火光映照着她,她伸出双手,感受着暖意。

    连续几天,那个神秘的男人——马卡里乌斯带着她前行,当然,她只知道路途坎坷,什么都看不见。马卡里乌斯右手系着绳子,和诺露丝的左手手腕绑在一起。大部分都是长着青草的土地,但偶尔遇到陡峭的戈壁石滩的时候,马卡里乌斯都会将诺露丝视情况背着或抱起来。

    有时候,他们会遇到山路,这时候,马卡里乌斯会拉着诺露丝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虽然诺露丝看不见,但她依然感受到了那种名为深渊的可怕吸力,她总感觉自己要跌到。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马卡里乌斯是一位很称职的领路人和保护者。

    夜幕降临的时候,马卡里乌斯会找一处平坦地,生起火,铺上一块布,让诺露丝和自己坐在一起,然后拿出晚餐,一般是一杯水,一块黑面包加一小块烟熏肉——这是诺露丝的量,他自己则是要比这吃得更多。

    诺露丝吃饭的时间总是沉默的,诺露丝好多次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敢说,她安静地和马卡里乌斯一起吃着晚餐,空气中除了篝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就是轻微的咀嚼声。

    晚餐用毕,就到了特殊的环节——诵经,祷告。

    这就是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的要求。这个时候,诺露丝会在脑海中搜寻着那些经书典文,开始照着念出来。整个过程马卡里乌斯会低着头,抵着宝剑,仔细聆听,中途他听到某些内容会皱眉稍稍抬头,但看着认真背诵的诺露丝还是低下头去,继续聆听,诵经声伴随着火焰噼啪声在空旷的黑夜中回荡。

    诺露丝感受着火堆散发的热量,收回手摸了摸相对较凉的头发,她揉搓了一下头发,微微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向这位救命恩人提问:“那个.....能请问为什么需要我来背诵经文吗?”她不能理解,这位男人到底在图什么。她此刻值钱的,只有她自己。

    “听了我会觉得舒服。”马卡里乌斯回答,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

    诺露丝一下子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空气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诺露丝急忙问出下一个问题:“我们这样子,不会被其他坏人发现吗?”她指的是晚上生火,背诵的事,这样子,会在视觉和听觉上给其他人信息——有人在这里。

    “很安全。”马卡里乌斯简短地回答,但或许觉得就这样回答对不起姑娘的好意,随即补上一句“我知道有没有敌人,哪怕他们藏起来。”

    诺露丝不好再问,她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一句我知道了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但旋即想到对面是能看见自己点头的,因为以前在村子里面生活的时候别人点头自己都是看不见的,他们都会补上一句回答。他们如此,耳濡目染之下,诺露丝也会在点头之后补上一句赞同,但此刻,她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举动,害怕自己的多余的行为会让对方误会。

    马卡里乌斯也不再搭话,拿出一份从那些强盗手中取得的地图翻看,他越看眉头越皱,摩挲着下巴,思考着什么东西。

    “嗯.....那个,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诺露丝问他,这个问题很重要。马卡里乌斯听到这话,看着那副较为潦草的地图一眼,思索了几秒,“多奇。”他说着,话语里面带着一丝不自信。

    “多奇?波切的南部重镇是吗?”诺露丝听了之后恍然大悟。“额...嗯!”马卡里乌斯愣了一下,给出了回答。

    “那....您有通行证吗?还是....您是一位冒险家或者雇佣兵?”诺露丝问他。马卡里乌斯身体僵硬,瞳孔微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您是带有武器的,或许会被城门口的卫兵拦住。”诺露丝认真地回答,“您不知道吗?”

    马卡里乌斯用力地握住了剑柄,但又松开,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无奈地回答:“我不知道。”正在诺露丝震惊疑惑之际,她没有看见(她也看不见)马卡里乌斯那惊诧和恐惧的表情,他不知所措地望着火堆。

    “现在是什么时候?”马卡里乌斯急切地追问诺露丝。“嗯?!现在是.....教历432年!!”诺露丝回忆了一下给出准确的答案。

    诺露丝听到马卡里乌斯站起来。

    马卡里乌斯来到旁边的一棵小树下,深吸了一口气,双脚摆好姿势,将右手拳头缓缓地收回去,然后猛然挥出——咔嚓——小树被拦腰打断!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在周围不断绕着圈走,他要自己恢复冷静思考的状态。

    诺露丝当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告诉自己,最好就什么都不要理。过了一会儿,马卡里乌斯走了过来,诺露丝感觉到他低下头来,然后双肩被他搭上,“那个,我们该怎么得到通行证,或者是,那些冒险家和雇佣兵该怎么当?”马卡里乌斯带着一丝无力。

    诺露丝被问住了,她只知道一些生活的常识,比如要携带武器进入一些重要的城镇需要许可,或者是特殊的职业,并且,也需要出示身份证明。(每一个城镇管辖的地域都有着自己的标志,然后在标志下面标注自己所在地的地名,其记录体一般都是一块金属牌)

    “这....我不知道....”诺露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马卡里乌斯松开了自己的手,思考了一会儿问:“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能给我上一课吗?”“嗯?”诺露丝愣住了。“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基本格局。”马卡里乌斯认真地说。

    “啊!好的!让我想一下!”诺露丝努力地回想着那些大人所说的各个国家,她也仅仅记得这些,因为那些大人们也只知道这么多。

    “我们的国家叫西延多,在世界的西边,北边的是野蛮的国家奥丽多,他们都是异端!他们不信主!嗯.....东边是布莱斯帝国,南边都是未开化的野人所在的雨林。而我们的主,在世间的居所——教皇国则是在世界的中央!”

    “这样.....不对对。”马卡里乌斯叹息,带着失落。

    诺露丝察觉到她的救命恩人可能有些不对劲,但她不管这些,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烤着火。

    马卡里乌斯从身上掏出了一块银色的铭牌,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早已被磨损而去,只剩下光滑的一块银牌。

    他借着火光从上面看见了自己的脸,麻木,颓丧,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他甩了甩头,将铭牌收好。拿起地图看了几眼。看到了一些地方被圈圈起来了。“如果有些地点被圈起来,是什么意思?”

    诺露丝想了想:“那些地方,听说是进入是可以不要证明的,只需交一定的钱。但那些地方听说治安很差,人们也或多或少没有受到教化。”

    马卡里乌斯看了看地图,挑了一个最近的无治安城镇——仨岭。他决定去这里,去获取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和更多情报。

    还有就是,在这一切之前,找个地方安置自己旁边这位小修女。

    一个比较令自己安心的信息是——一些规则依然适用。他抽出宝剑,擦得锃亮,轻抚,咔哒——收回剑鞘。

    ......

    人来人往的城镇,这里规则不落俗套,但依然遵循着底层的逻辑,若是没有本事,那便噤声。

    嗒嗒——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走在稍有磨损的石子路上。

    旁边路过的人都啧啧称奇——一位穿着严重磨损的轻式银色装甲的英俊骑士牵着一位纯洁的美丽小修女的手,他们之间应该有着有趣的故事。

    马卡里乌斯根本不搭理其他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诺露丝低着头,但耳朵还是听到了路人的评论,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终于到了仨岭城镇的关口,一行人在卫兵把守处排成长龙,里面有一些事有着身份证明的好人,也有一些行为野蛮,支付金钱的混混,还有一些装束奇特的冒险家。

    马卡里乌斯身上没钱,诺露丝就更不要想了,但,马卡里乌斯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卫兵们全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就算是见多了穿着奇装异服的各式各样的冒险家,他们也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组合。一位漂亮的盲人小修女,和她那.....没有编制的骑士。(一看就没有好吧)

    马卡里乌斯拿出了那块磨损严重的白银铭牌。他清楚这块铭牌的价值——额....我是指,经济价值。“多余的价值换成钱币,二八分成,你们二。”马卡里乌斯将那块铭牌扔了出去,补了一句“最好就是便携的!”

    旁边的卫兵头子见状赶忙把他们两个带到了一旁,远离了旁边惊叹的人群。

    “这位尊贵的骑士,听着,你这种行为可不符合规矩,你到底想干什么?”眼前这个长着络腮胡的穿着锁子甲的卫兵带着戒备看着马卡里乌斯,像他这种,可能是想引起什么镇里大人物的注意,然后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只是想换些钱。”马卡里乌斯摇摇头说。搞的络腮胡卫兵愣了一下。“真的?”他不确定。“你换不换?”马卡里乌斯不耐烦了。“当然!”络腮胡卫兵见状立刻拿出了挂在身上的钱袋“给!你看够不够!”马卡里乌斯愣了一下,接过钱袋,他清楚,可能要被中间商赚差价了。眼前这个家伙肯定能将那块铭牌卖出更高的价格。

    他不在乎,拿着钱袋,他点了点头:“够了。”带着诺露丝就开始往城镇内走去。他不知道的是,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盯着他,当然,还有得手了那块铭牌的络腮胡卫兵头子开心的朝他们两个挥手。

    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马卡里乌斯在一开始就在以战术眼光打量着这个关口——两处的城墙塔楼不算高,各有一位弓箭手,地上关口处,有着四位卫兵。棘手的是那两位弓箭手,但突袭的话可以快速解决他们,地上的四个卫兵,但他们漏洞百出,有超过20种方法杀死他们。

    他已经计划好如何快速地携带一位[累赘]通过这个关口了。

    “得先解决那两个弓箭手。”马卡里乌斯小声地说。“嗯?”诺露丝疑惑地发出声音。“嗯,我们先去找一个安置我们的地方吧。”马卡里乌斯快速地接过自己的话。

    马卡里乌斯带着诺露丝在镇子里面寻找着旅店,途中很多人看着他们两个,在旁边指指点点,诺露丝感受到了很多陌生的气息,然后更加靠紧了马卡里乌斯。

    正当马卡里乌斯看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旅店正打算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你带着个小女孩也敢去住旅店这种地方?啧啧,在这里这可不安全。”

    虽然诺露丝看不见但也和马卡里乌斯一样把头扭到了那个人说话的方向。

    一位穿着合身褐色皮衣围着绿色轻薄围巾的冒险家模样的青年在一个巷子口倚着墙壁对他们两个说。他蓄起来的黑色头发都往后梳着,琥珀色的眼珠盯着马卡里乌斯。

    他的脸上带着不羁的笑意。

    马卡里乌斯没有理他,准备带着诺露丝走进旅店内,他不经意间举起了手,挡在诺露丝面前,呼——诺露丝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她急忙压住了自己的修女头巾。

    “啧啧——可惜,我还以为能吹下来呢。”那个青年笑了笑,但瞬间收敛住了笑意,马卡里乌斯死死地盯着他,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被解构了!这是一只小绵羊面对老虎时所有的危机感。

    “不不不,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大哥!真的!你们住旅店会不安全!起码是旁边这位小修女不安全!”那个青年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急忙道歉。

    马卡里乌斯停止了那种恐怖的打量,但将手搭在了剑柄上:“那你最好就说说,更好的方法是什么。”

    ‘我刚才在很隐秘的情况下凝聚了一阵短暂的强风,但他居然在我出手前就把他挡住了!还好我只是想吹掉那位漂亮修女妹妹的头巾,要是再过激点,我可就要出事了。他是个我惹不起的高手!’青年如此想着。

    青年慢慢地走了过来,过程中他总感觉那把剑会砍到自己头上。当走的足够近了的时候他低声地说:“其实你们可以去镇上的猎犬酒馆,那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开的,足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不良事件,但那里的房间有些难搞到,很幸运的是,我刚好有门路搞到一间,环境绝对好!!您放心!”青年说着说着,突然笑着推销。

    “像啊,真像啊。”马卡里乌斯望着眼前青年的样子喃喃自语。“嗯?像什么,骗子吗?”青年惊疑,害怕下一刻一把剑就劈下来。

    “你懂风,我要你以风的名义起誓,没有欺骗我们。”马卡里乌斯停顿了一下,“另外,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钱续房租了?”

    “唔.....啊哈哈,这都被您猜到了,您真的是神通广大,神通广大啊!”青年脸红地笑了笑,尴尬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咳咳,另外,我以风的呼吸起誓,我没有骗你们,这确实是一个更加好的选择!”青年突然正经起来,在他发誓的时候,周围有微风吹拂。

    “对了,我还没有问您和这位小修女的名字呢!”青年说,“还有,我叫布瑞思·冯·卡维德。”

    “冯.....他是贵族!”一直微低头的诺露丝捕捉到了这个姓氏,抬头向马卡里乌斯补充道。

    “马卡里乌斯,她,诺露丝。”

    “嗯,原来您叫马卡里乌斯啊!嗯....诺露丝,真是个拗口的名字!”卡维德微微抱怨。

    “很像很像。”马卡里乌斯笑着小声说。“对了,那个什么酒馆,你带我们去吧。”

    卡维德疯狂点头,然后激动地引路,这怪不得他,拖欠了这么久的房租,终于可以还上了!不枉他在关口处蹲了这么久。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盯着这两个人了。

    一个魔法界的古老习俗就是——如果一个人要求另外一个人以自己的本源起誓,代表他给出了一个信任的机会,如果那个人接受并起誓了,他们便建立起一个同盟伙伴的关系。

    [不要背叛你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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