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使君子
虽然没听说过什么“使君子”，可刚才王章讲的话，孟姄可是听进去了。这话山野村人还真讲不出来，如果没有儒生教，这童儿哪来这么高的悟性？一定是蛇君应了我，派他去接回服儿。是该传授些本领，让他来圆我的梦。
两个小孩安静下来，孟姄也考虑好了，就问王章，“你说的那爬藤有什么用？”
“去腹中虫。”王章不假思索地回应。
“哈哈，”宁妘真的乐坏了，“那是蛊，无药可救。别人不知道，外婆还能不知道？”
是的，这世界没有人比孟姄更懂得巫蛊了。所谓蛊，大抵生毒生虫。蛇，蝎子的毒很多可治，虫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孟姄行巫时常常问自己。可一句‘蛊毒须下蛊人解’，治生治死自己都没有责任了。若阿章说的是对的，一定是蛇君来助我。想到这些，孟姄就认真对待王章的话，“阿章，你在哪里见过那爬藤吗？”
“那藤好像到处都有。在我到那个山洞前，我就见过。”王章赶忙回答，说明自己没有骗人。否则宁妘又要编排笑话了。
“离这里远吗？”孟姄试探地问。
“在我进山洞的前夜，吃的是那果，睡在旁边的三叉树上。”王章越想越清楚，越确定。只是那时的王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孩童，没有半点医学知识，当然不知到那藤叫‘使君子’，更不知道它能治虫与救命，错过了自救的好机会。
“真是笑死人不偿命。猴子都不敢睡树上，你还睡树上。还三叉，十叉八叉也不行。”宁妘刚止住笑，现在倒是不笑了，但还是一样兴奋。
“妘儿，别先说不行，也许阿章说的是实话，我们明天去看看。”孟姄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识那“使君子”。
“外婆，他的话你也信？什么奇艺果，什么三叉树，都是骗人的。你老别是老糊涂了吧？”宁妘还在自嗨（high）。
“妘儿啊，多看看没坏处。万一阿章说的是真的呢？”孟姄还是想借此机会多教育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外孙。
“那你们去，反正我不去。”宁妘一看外婆站在王章一边，脾气就来了。
黄昏前，三人回到河边的家里。
孟姄领着王章与宁妘先将茯苓洗去泥土，然后在底层盖了一个密封的小屋，先铺一层茅草，再放一层茯苓，这样一层层铺叠，最上面覆盖麻袋，对茯苓‘发汗’。
做完这些，大家才吃饭。孟姄照例去查看一下小龙的状况，然后一家人才睡觉。
黎明孟姄就起床了，熬好粥才喊王章起来。
谁知宁妘也起床，吃完后自觉地跟着孟姄，王章出发。具体原因，她没讲，别人也不好意思去问。
王章拿着镰刀，宁妘带着剑，背着筐，而孟姄背着自己的包袱，又开始一天的行程。
先经过那废弃的庐室，然后赶往那条小溪。离小溪还有半里处，有一条岔路进入灌木林，那是上次王章来的路径。
踏上这小径，王章心里五味杂陈。那份狼狈，那种绝望，王章还历历在目。
走上这条路，王章就是在打破噩梦，自我救赎。因为王章梦里经常回到这条悠长的小径上，四顾茫然，走投无路。
这条小径在灌木中穿行四五里，就拐进一片原始森林的边沿。
边沿挤满蕨类植物，古树的底部与根上全是绿色与褐色的苔藓，参天大树与倒伏的残枝，腐朽的树桩并立，粗壮的爬藤绕树一直到顶。看着就觉得凛然不可侵犯，让人心生敬畏。
这是獐蹄子印，孟姄指了指一处印记说道。王章匆匆看一眼，然后还是转头往森林里面看，希望不会有kingkong之类的怪兽冲出来。
宁妘抽出剑，也小心往树林中看，那么粗的树干，那么高大的树冠，任何人看了都会震撼，都会心里发慌。
“唧唧”“唧唧唧唧”森林突然开始热闹起来。王章仰头望去，一群猴子正吊在树上，好奇地看着自己。
一只小猴“窣”地跳到低矮的树枝上，盯这面前的三人摇头晃脑。显然它很久没有看见人类，所以新奇。
“死猴子，你再近一点，我砍下你的猴头！”宁妘挥舞剑比划。
“妘儿，不要惹它们。谁都不要惹，跟着阿章快走。”孟姄以前进过几次这类森林，知道处处有危险，能远点尽量远点。
“唧唧”“唧唧”猴子们一阵怪叫，好像人们看热闹一样。
“这是虎爪印！”孟姄提醒自己，也提醒前面的两个小孩主意。
走了半里，树林显得安静。
“那树枝在动！”宁妘指着一棵粗矮的枯树大喊。
王章应声看去，树荫中看到了眼睛，“那好像是大蟒蛇，就趴在前面。”
“它想吃我们？”宁妘紧张地问孟姄。
“它想吃东西，并不是想吃我们。”孟姄马上纠正。然后让王章与宁妘都过来，站到自己身后。
孟姄马上举起灵杖，恭敬地祷告起来。
“君有灵兮庐之山，泽四方兮江之畔；
乘云驾雾兮翱九天，潜行大海兮至幽冥；
岁既晏兮忽昼晦，维君所在可得安！”
“蛇君子孙，彼此无犯！”宁妘加了一句，耍小聪明。
那蟒蛇举头向天，眼睛像鼓一样，静立片刻，才慢慢缩回。
“别过！”孟姄欠身一下，就向前走。
“别过”“别过”王章与宁妘赶紧鹦鹉学舌，跟上孟姄。
高耸的森林慢慢变低矮的丛林。看这丛林照样恐怖，藤攀树，树靠藤，藤都有麻绳粗。
“哎呀，这是薜荔？长这么粗？”宁妘指着一丛爬藤尖叫。
“薜荔？反正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王章心想。
“外婆，那是女萝吗？”宁妘又叫了起来。
“还是你眼尖，真是女萝。”孟姄笑着夸奖。
我就知道使君子和葡萄藤，其他对我都一样，王章自嘲。
前走一里许，王章停下了，指着一堵墙似的蔓藤，紫黑色的果像聚在一起的小铃铛，很多顶部已经开裂。王章破壳后倒出种子扔进嘴里，有点甜，闻着有清香。没错，上次吃的就是它。转身对后面的孟姄笑着点头，“就是这藤。”
“小心摘吧，都放筐里。”孟姄走过来，特意观察后，也尝了一颗，味甘，性温。这藤只怕也有百十年，周围全被它的枝桠罩着。好在现在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正好摘这些小果子。
宁妘也摘了一颗尝，发现味道不错。管它呢，回家当零食吃，所以宁妘毫无怨言地摘起来。
两小孩身体灵活，在藤网中乱串，不时捧出一捧小果出来，放进筐里。“我摘得快，已经两捧了，你才一捧。”王章个体小，进出方便，摘得快些，就开始自夸。
“什么呀，你摘的都是容易的，我的都是难的，”宁妘反驳起来。
两人就这样打着嘴仗，比着干活。
孟姄一边摘，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不掺乎两小孩的事情。只有一只红隼在不远的枝头观望，犀利的眼睛扫视三人。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时刻都要保持警惕。好在除了林间清脆的鸟叫，没有别的动静。
看着不起眼，后来越摘越多，快有半筐。差不多半个时辰，大家都有点累了，孟姄从包袱里拿出糒，水囊，三人就这样先填填肚子。
乘这功夫，孟姄看见数丈外矗立的一棵楝树，数丈高，碗口粗，顶端正好分成三个叉。“阿章，你就睡在那棵树上？”
王章这才看向那棵树，急忙点头，“对，对，就是它，周围没有合适的地方。”
别说，那棵树不高不矮，在这野地上确实特别。那高度豺狼虎豹蛇都伤害不了，三个叉正好可以支撑睡觉。但肯定是两条腿叉开来睡，虽然不舒服，但安全。这小子能想到这点，也不容易啊！孟姄心里暗自感叹。
宁妘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树上确实可以睡。可又不想认错，就转移话题，“也许周围还有别的药材？”
这什么地方啊？财狼虎豹随时可能出现，孟姄所以决心来，是好奇这使君子。现在既然已经有收获，哪能久留？但又怕吓着这两半大的小孩，就假装轻松地说，“这里事情完成，家里还有茯苓要照看。快走吧，耽误不得。”
“真是的！”宁妘不情愿地背起筐，随王章往回走。
孟姄跟在后面，时不时悄悄回头看看，怕有什么变故。
两个小孩安静下来，孟姄也考虑好了，就问王章，“你说的那爬藤有什么用？”
“去腹中虫。”王章不假思索地回应。
“哈哈，”宁妘真的乐坏了，“那是蛊，无药可救。别人不知道，外婆还能不知道？”
是的，这世界没有人比孟姄更懂得巫蛊了。所谓蛊，大抵生毒生虫。蛇，蝎子的毒很多可治，虫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孟姄行巫时常常问自己。可一句‘蛊毒须下蛊人解’，治生治死自己都没有责任了。若阿章说的是对的，一定是蛇君来助我。想到这些，孟姄就认真对待王章的话，“阿章，你在哪里见过那爬藤吗？”
“那藤好像到处都有。在我到那个山洞前，我就见过。”王章赶忙回答，说明自己没有骗人。否则宁妘又要编排笑话了。
“离这里远吗？”孟姄试探地问。
“在我进山洞的前夜，吃的是那果，睡在旁边的三叉树上。”王章越想越清楚，越确定。只是那时的王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孩童，没有半点医学知识，当然不知到那藤叫‘使君子’，更不知道它能治虫与救命，错过了自救的好机会。
“真是笑死人不偿命。猴子都不敢睡树上，你还睡树上。还三叉，十叉八叉也不行。”宁妘刚止住笑，现在倒是不笑了，但还是一样兴奋。
“妘儿，别先说不行，也许阿章说的是实话，我们明天去看看。”孟姄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识那“使君子”。
“外婆，他的话你也信？什么奇艺果，什么三叉树，都是骗人的。你老别是老糊涂了吧？”宁妘还在自嗨（high）。
“妘儿啊，多看看没坏处。万一阿章说的是真的呢？”孟姄还是想借此机会多教育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外孙。
“那你们去，反正我不去。”宁妘一看外婆站在王章一边，脾气就来了。
黄昏前，三人回到河边的家里。
孟姄领着王章与宁妘先将茯苓洗去泥土，然后在底层盖了一个密封的小屋，先铺一层茅草，再放一层茯苓，这样一层层铺叠，最上面覆盖麻袋，对茯苓‘发汗’。
做完这些，大家才吃饭。孟姄照例去查看一下小龙的状况，然后一家人才睡觉。
黎明孟姄就起床了，熬好粥才喊王章起来。
谁知宁妘也起床，吃完后自觉地跟着孟姄，王章出发。具体原因，她没讲，别人也不好意思去问。
王章拿着镰刀，宁妘带着剑，背着筐，而孟姄背着自己的包袱，又开始一天的行程。
先经过那废弃的庐室，然后赶往那条小溪。离小溪还有半里处，有一条岔路进入灌木林，那是上次王章来的路径。
踏上这小径，王章心里五味杂陈。那份狼狈，那种绝望，王章还历历在目。
走上这条路，王章就是在打破噩梦，自我救赎。因为王章梦里经常回到这条悠长的小径上，四顾茫然，走投无路。
这条小径在灌木中穿行四五里，就拐进一片原始森林的边沿。
边沿挤满蕨类植物，古树的底部与根上全是绿色与褐色的苔藓，参天大树与倒伏的残枝，腐朽的树桩并立，粗壮的爬藤绕树一直到顶。看着就觉得凛然不可侵犯，让人心生敬畏。
这是獐蹄子印，孟姄指了指一处印记说道。王章匆匆看一眼，然后还是转头往森林里面看，希望不会有kingkong之类的怪兽冲出来。
宁妘抽出剑，也小心往树林中看，那么粗的树干，那么高大的树冠，任何人看了都会震撼，都会心里发慌。
“唧唧”“唧唧唧唧”森林突然开始热闹起来。王章仰头望去，一群猴子正吊在树上，好奇地看着自己。
一只小猴“窣”地跳到低矮的树枝上，盯这面前的三人摇头晃脑。显然它很久没有看见人类，所以新奇。
“死猴子，你再近一点，我砍下你的猴头！”宁妘挥舞剑比划。
“妘儿，不要惹它们。谁都不要惹，跟着阿章快走。”孟姄以前进过几次这类森林，知道处处有危险，能远点尽量远点。
“唧唧”“唧唧”猴子们一阵怪叫，好像人们看热闹一样。
“这是虎爪印！”孟姄提醒自己，也提醒前面的两个小孩主意。
走了半里，树林显得安静。
“那树枝在动！”宁妘指着一棵粗矮的枯树大喊。
王章应声看去，树荫中看到了眼睛，“那好像是大蟒蛇，就趴在前面。”
“它想吃我们？”宁妘紧张地问孟姄。
“它想吃东西，并不是想吃我们。”孟姄马上纠正。然后让王章与宁妘都过来，站到自己身后。
孟姄马上举起灵杖，恭敬地祷告起来。
“君有灵兮庐之山，泽四方兮江之畔；
乘云驾雾兮翱九天，潜行大海兮至幽冥；
岁既晏兮忽昼晦，维君所在可得安！”
“蛇君子孙，彼此无犯！”宁妘加了一句，耍小聪明。
那蟒蛇举头向天，眼睛像鼓一样，静立片刻，才慢慢缩回。
“别过！”孟姄欠身一下，就向前走。
“别过”“别过”王章与宁妘赶紧鹦鹉学舌，跟上孟姄。
高耸的森林慢慢变低矮的丛林。看这丛林照样恐怖，藤攀树，树靠藤，藤都有麻绳粗。
“哎呀，这是薜荔？长这么粗？”宁妘指着一丛爬藤尖叫。
“薜荔？反正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王章心想。
“外婆，那是女萝吗？”宁妘又叫了起来。
“还是你眼尖，真是女萝。”孟姄笑着夸奖。
我就知道使君子和葡萄藤，其他对我都一样，王章自嘲。
前走一里许，王章停下了，指着一堵墙似的蔓藤，紫黑色的果像聚在一起的小铃铛，很多顶部已经开裂。王章破壳后倒出种子扔进嘴里，有点甜，闻着有清香。没错，上次吃的就是它。转身对后面的孟姄笑着点头，“就是这藤。”
“小心摘吧，都放筐里。”孟姄走过来，特意观察后，也尝了一颗，味甘，性温。这藤只怕也有百十年，周围全被它的枝桠罩着。好在现在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正好摘这些小果子。
宁妘也摘了一颗尝，发现味道不错。管它呢，回家当零食吃，所以宁妘毫无怨言地摘起来。
两小孩身体灵活，在藤网中乱串，不时捧出一捧小果出来，放进筐里。“我摘得快，已经两捧了，你才一捧。”王章个体小，进出方便，摘得快些，就开始自夸。
“什么呀，你摘的都是容易的，我的都是难的，”宁妘反驳起来。
两人就这样打着嘴仗，比着干活。
孟姄一边摘，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不掺乎两小孩的事情。只有一只红隼在不远的枝头观望，犀利的眼睛扫视三人。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时刻都要保持警惕。好在除了林间清脆的鸟叫，没有别的动静。
看着不起眼，后来越摘越多，快有半筐。差不多半个时辰，大家都有点累了，孟姄从包袱里拿出糒，水囊，三人就这样先填填肚子。
乘这功夫，孟姄看见数丈外矗立的一棵楝树，数丈高，碗口粗，顶端正好分成三个叉。“阿章，你就睡在那棵树上？”
王章这才看向那棵树，急忙点头，“对，对，就是它，周围没有合适的地方。”
别说，那棵树不高不矮，在这野地上确实特别。那高度豺狼虎豹蛇都伤害不了，三个叉正好可以支撑睡觉。但肯定是两条腿叉开来睡，虽然不舒服，但安全。这小子能想到这点，也不容易啊！孟姄心里暗自感叹。
宁妘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树上确实可以睡。可又不想认错，就转移话题，“也许周围还有别的药材？”
这什么地方啊？财狼虎豹随时可能出现，孟姄所以决心来，是好奇这使君子。现在既然已经有收获，哪能久留？但又怕吓着这两半大的小孩，就假装轻松地说，“这里事情完成，家里还有茯苓要照看。快走吧，耽误不得。”
“真是的！”宁妘不情愿地背起筐，随王章往回走。
孟姄跟在后面，时不时悄悄回头看看，怕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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