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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凡事多

    孤寂归途,夜静梦长,却难料不止醉乡酣甜,魂迷春情亦旖旎茫茫。

    张承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因为现下置身的情景,是远在千里之外西南的四川行都司府宅内院。两边蜀葵艳艳,芍药灼灼。有一着绣罗春衫女子,正在俯身撷取花枝。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她的面目,待走近了,只见皓腕凝霜雪,那女子摘下一枝芍药,轻轻闻嗅,巧笑倩兮,见他来至身边,柔柔地转首唤他,“承郎,我摘这些花放我们床头好不好?”是元娘!他听得白日她自称元娘。元娘,元娘,鬼迷心窍地,他将花从她手里接过,插戴在她发髻上......将她轻轻搂在怀里,低头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他想亲她,想着便做了,低头时不小心蹭掉了她发间的芍药花。

    突然,只见怀里的人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的胸前漫出了大片的血,像一朵朱红的花绚烂地盛开在胸前,她伸手抓着他的袖子,低低地喊着,“承郎,我疼,疼......”他急急唤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元娘——!”从噩梦中惊醒!张承方觉自己一额头的虚汗。手中还紧拽着白日里元娘用来覆盖房牌的一幅手帕,淡淡的芍药香,用红丝绣着一个“元”。

    原来是一场梦,一场梦罢了。

    但再躺下,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一想到刚才的梦,心中五味杂陈。

    他很清楚自己对这陌生姑娘的感情。先前陪老太太听剧,有一出戏唱才子佳人,里面咿咿呀呀地吟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时自己觉得不过是文人捏酸起醋,胡乱添附罢了,而今到自己身上了,竟觉得贴切地再不能更贴切。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是第一次见面时,她嫩生生的呵斥?还是在夕阳余晖里,他倚着门,看她微微入睡?当时他就想,这姑娘真好看,这样的日子当得上岁月静好了吧。或者是盘查那次,她急急朝自己走来,那一声声娇语,当真是刻在自己心上了。还有,她那么聪慧,一语道出自己行头有异,特地用帕子盖着房牌,不让家人瞧见,只为将家人摘出去。还有那次牵手........

    可,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萍水相逢,不过是,彼此的过客罢了。亦不知对方婚嫁,不明对方底细。就算,就算对方未嫁娶,纵心有涟漪,但自己深陷党争泥潭,一身不太平,也绝不是好女儿家的良配。且,古来征战又有几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既必不是长命之人,又何必拖累人家儿孙满堂。

    想及此,张承心下苍凉不已,累累军前半死生,桃花血渍燕支土,古来征战几人回?祖父、大伯、父亲,都已埋在战场上,一下个,也或许会是他。

    但这辈子,动了一次心啊,二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应该再也不会这样动心了。就像鲁班术里的机关齿轮,他和她,互相契合,哪哪都契合,唯一契合的两人。心底有隐隐的细细密密的疼。

    从枕头下掏出那枚青鱼佩,摘取其中半枚。父亲走后,母亲将另一瓣给了自己,缠枝纹理,仿若两位恋人互相依缠,生死不离。张承细细摩挲着花枝纹理,看青鱼互衔首尾。

    翌日,元娘正同四娘商量账册的改制,忽听得有人敲门,打开舱门,就见张承立于门外,他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轻声道“若姑娘以后有事,可至东京府苍梧阁将此玉佩给樊掌柜,某定全力相助,以报姑娘相助之恩。”元娘心下有些酸楚,他应该是要走了吧,所以是来告别的。素手纤纤,轻轻将盒子推了回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当郎君挂记。”转身,关上门。四娘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元娘急道,“我没事,有些累了,我先歇歇”,连衣鞋都未褪,直直往床上躺了过去。四娘心下了然,又不好劝什么,只能轻轻叹气,有缘无分,造化弄人啊。

    就这般过了三四日,听船上伙计说,待明朝一早,船就到东京府的大港了。琐事杂事笼上心头,一想到要处理自己身上这桩棘手的婚事,心头痛觉都似少了三分。收拾东西离船时,源于上辈子爱将手机放枕头底下的习惯,手下意识地往枕头下搜了一遍,不料竟触到一个硬硬的物件,拿出来一看,是半枚青鱼佩,看样子是左边半枚,旁边留有一张小纸条,“苍梧阁樊掌柜”。元娘知是张承所留,心下更凄迷罔然。

    下船后,姜老爹欲立即前往城中定下客栈,元娘则建议住在城外,先别急着找赵思霖,待打听下情形再说。三人遂住在了城东北外侧一家小客栈。因着心中所谋之事,三人皆没了感受东京府繁华京都的心情。歇了两天,倒是知晓了不少事。最大的莫过于诚意伯次子毛公子在白云边一夜掷千金,差点没被自家老子打断腿;宣宁伯嫡子为了逃婚,上了船后就下落不明,听说宣宁伯夫人每天以泪洗面,只盼儿子归家。

    再则就是太尉府。一打听才知竟是世袭勋贵,且是当朝皇后母家卫国公府。那茶肆的小哥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哎哟喂!太尉府?那可是卫国公府啊!当今皇后娘娘的亲爹娘住的呐。卫国公府分两房,大房承爵,正是皇后娘娘亲爹娘,且咱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和二房叔伯那可都是五军都督府之一的大将军!统天下兵马!哎哟喂,让我进府去做个端盘子的那也是祖坟冒了青烟,祖宗都要笑醒呐!”“可不是这道理?我们隔壁邻居的婶娘的女儿就在卫国公府里做个四等丫鬟伺候,啧啧啧,那可真是,回家来都是坐着小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好人家的正头夫人奶奶呢!”边上一胖大娘磕着瓜子插话,茶客们越说越兴奋,说卫国公府里的乡君今年年初招了个穷举子做婿,羡煞天下读书人;又说那乡君眼高于顶,定是和公主般刁蛮跋扈,小举子指不定受多少气.......

    元娘越听越咯噔,难怪陈思霖执意休妻,难怪一个府内老仆都要让地方官殷勤拍马,心下陡生退意。但思及先前所虑,想那陈思霖无权无势,白衣入府,定比她还急甩脱这婚事,又燃起些许信心。

    第三日,姜老爹打听得陈思霖现任兵部右司郎中,父女三人议定计划,便开始行事。

    陈思霖酉时下值,有一衣衫褴褛老丈经过,向其乞讨。待看清那老丈面容,吓得魂都差点震飞。只见那老丈迅速递一纸片过来,就急急离开了。待入车内,再细看纸条内容,上书“明日酉时三刻,苍梧阁澄江台,前缘尽可斩。”心下了然,定是元娘也来了,愈加心烦。恨自己寒门无势,受尽讥嘲,如人称“白衣仪傧”。而元娘一行人的到来,又明晃晃地提醒他在乡野的过往,粗鄙的身份。恼恨处,狠狠撕了纸片扔出了马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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