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弟你可惹祸了
唐三宝恍惚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正惬意地躺在一间茅草屋内，烛火如豆，将床头那女子的剪影投射在光秃秃的土墙上。唐三宝对这女子只感亲切异常却偏看不清她面容。就听那女子盈盈浅笑，声如银铃，每一声都正敲在唐三宝的内心最软处。
女子正对着昏黄的烛灯仔细做着什么。忽而抬起螓首嗔怪道：“混小子又去哪里胡闹了，衣服弄出这许多破洞来，我缝了一个洞却发现还有三个洞，缝了三个洞却发现还有十个洞……一夜也未缝完，我可要走了。”
说罢毫不迟疑起身就向外走。
这一次唐三宝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心下痛的更紧了，可偏偏呼不出声，慌乱间就想站起来抓住那女子，可一抓之下却已是虚空，哪还有女子的影子。
“不许你走！”唐三宝惊叫一声，醒过来，回味刚刚的梦境妄自失神，不觉眼角隐已有些湿润，可能是雨水滴在了眼中吧。
此时天色已蒙蒙黑，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淅沥的小雨还在下着。
唐三宝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才觉浑身酸痛难忍，仿佛身上的每一样器官、筋骨都刚刚被拆过一次重新又组合起来一般，稍一动作就传来一阵“咔咔”的关节错合声。
可奇怪的是，被棍棒打开的皮肉此时竟止住了血，甚至还愈合了大半。
唐三宝不敢擅动，又躺了一阵感觉身体好些了，才费力地撑起身子，辩了方向蹒跚下山。
“好小子，你跑去哪里耍了？这晚才回来！”澹台寻歌的声音从洞里传来，带着几分关切。
唐三宝瞥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他，显得心事忡忡。
澹台寻歌察言观色，见唐三宝脸色惨白神情沮丧，衣衫满是泥污，料想这小子怕是又和人打架了，看样子应是没讨到什么便宜。
便宽慰道：“小老弟，打输就打输了，改日赢回来便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垂头丧气模样作甚。”
唐三宝仍不答话，一屁股坐在干草上，又躺下，双手抱头望着黝黑的洞顶发呆。
少顷，才幽幽道：“老哥，刚刚我杀了人！”
“杀人？哈哈哈！”不想澹台寻歌听了却失口而笑，尽是嘲讽。
“我还倒什么大不得的事，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几个？”
唐三宝一咕噜爬起来：“几个？你问的是什么话。还要几个，一个还不够吗。”
这才打开话匣，把上午在山中遇到的事讲了一遍。这样一来，心里才总算痛快了一些。
“哈哈哈……端地好笑！”澹台寻歌再次朗声大笑起来，“这可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唐三宝惊异地盯着这状若疯狂的老头，觉得他怕是多日不见阳光脑壳憋坏了。
却听澹台寻歌强忍住笑声，道：“才区区一人，何足挂怀。那样情势下，你不杀他们，就要被他们棒子打死，易地相处，他们是否又会像你这般难过？”
见唐三宝又不搭话，道：“他们应该庆幸遇到的不是你老哥我，否则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本尊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鼠辈。要知道除恶务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唐三宝忍不住反驳道：“老哥，据说杀人是要短寿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哩。”
未想澹台寻歌刚止住的笑声又响起来：“短寿？哈哈哈！笑不活了，啊哈哈……老哥错了，刚刚那个不是，这个才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呃——！
唐三宝彻底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抖包袱！这原本不苟言笑，彷如天下人都欠了他几百吊钱不还的臭脸老头，怕是跟我唐三宝学坏了！
“这都是那些自命清高的伪君子们糊弄人的说辞。那些所谓‘正道’的伪君子，若你杀了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大奸大恶之人，除之而后快。可他们却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不知杀了多少生灵，反而还落得个降妖除魔，积功累业的好名声——同样是残害生灵，却有着云泥之别，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简直荒谬至极，哈哈哈！”
“短寿？老哥我一生杀人如麻，几近万人，不也痛痛快快地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哈哈！无妨无妨。今天只杀一个，以后还要多杀，杀尽天下负我之人，杀尽天下伪善之人，杀尽天下该杀之人，杀！杀！杀！想杀便杀！不开心便杀！看了碍眼便杀！宁多天下真小人，不要世上伪君子，如此才够痛快！哈哈哈！”
不料想这老头儿一谈到杀人就特别兴奋特别健谈，口气就像杀鸡宰鱼一般轻松自在，畅笑连连，听得唐三宝脊背一阵阵冒寒气。
唐三宝怔愣地看他，觉得这老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心里也不免可怜他，还“杀了几近万人”，我看你是几近灯枯还差不多，这枯槁的老哥儿就算做梦让你杀上一万人你这辈子也杀不完吧。
那可是一万人啊，比几十个杏花村的人都多。
这老哥儿，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一儿半女的来照看，应是个孤寡老人，若非一生潦倒娶不上媳妇，便是少不得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伦惨剧，无论哪一个都足以刺激大脑产生妄想，怪可怜的。
澹台寻歌忽然诧异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忽而紧张问道：“老弟，你是如何杀人法？”
唐三宝收回思绪想了想，道：“我也并非故意，不知怎么就打了他一巴掌，不想那凶巴巴的汉子看着健硕，可一点儿都不经打，跌出去就摔死了。”
“一掌毙命，有何异状？”
“胸口发黑，冒黑血，然后就化成一滩黑水，还冒了几缕黑烟，就这么挂了。”
“哎呀！”澹台寻歌惊呼一声，“老弟，你了惹祸了！”
唐三宝一听气愤道：“甚么，惹祸？刚刚叫好叫杀的那个老变态不是你？怎么话都被你说了，左右都是我的不是？”
澹台寻歌未理会炸了毛的唐三宝，这事对他而言显然不重要。
“老弟你是不知。你用的这功法可是老哥的独门绝学。不瞒你说，老哥我这一生走南闯北，赶山蹈海，率性而为，可以说是神挡杀神，鬼挡灭鬼，看哪个不顺眼就先揍一顿再说，虽然痛快却也招惹了不少仇家。你这一掌下去，还不把几百里之内的修道之人都给引来么！老哥之所以潜踪隐形，就是怕被仇家和一些自诩正道的家伙发现。要是平日老哥自是不惧，可惜现下大伤未愈，又正值运行调理的关键时刻——”
“唉！怪我！怎地偏偏忘记了这个嘱托。”言下颇感懊恼，却又无奈。
也不怪澹台寻歌如此小题大做，这个微不足道的疏忽，确实造成了一个不可逆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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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宝仍不答话，一屁股坐在干草上，又躺下，双手抱头望着黝黑的洞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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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哈哈哈！”不想澹台寻歌听了却失口而笑，尽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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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唐三宝又不搭话，道：“他们应该庆幸遇到的不是你老哥我，否则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本尊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鼠辈。要知道除恶务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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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想澹台寻歌刚止住的笑声又响起来：“短寿？哈哈哈！笑不活了，啊哈哈……老哥错了，刚刚那个不是，这个才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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