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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林定火烧启学宫 般慈携典过横隆

    上回说到血月现,仪军趁势攻城却为韩亘千骑夺门破势,司启之围持续一载之久,反是空国侵方,两月而下。

    启元二六九年八月,仪军攻城一年余,司启城内守城之备已捉襟见肘,守城时可见房梁之物,城中炊烟已是见少。

    司启城南门之外,中军大帐,大将军喻归、军师谈靖、丞相庞舒三方齐聚,喻归卸甲归座,豪饮一杯,长出一气道:“飞马来报,韵原郡士族煽动城民,聚众闹事,不知丞相与军师谁愿劳累,往韵原郡协调士族?”

    虽问及二人,语罢喻归却定定看向庞舒,见其目光,庞舒一怔,随后看向谈靖,却见谈靖亦定定视之,庞舒如何不知二人之意?遂应道:“王上遣本相至此,本便是处理此间政务,此事本相且亲往一探。”

    闻言喻归自案前行至庞舒身前,握其手曰:“文达亲往,必保无虞,如此本将放心矣!”

    翌日喻归便着卫队,护送庞舒往韵原郡去。

    待其方出,喻归谈靖回往大帐,谈靖曰:“云台已决意乎?”

    喻归面色凝重,却仍点头道:“启军苦守,虽粮草辎重不足久持,然观其死守之志,丝毫不坠,士皓未见,近日攻城,启军抱我同袍落城而亡者,不可尽数。如此若非数月,难下司启,方国陷落,边境不安,久必生变。”

    谈靖长叹一声,喻归曰:“士皓近日便留于大帐,前军本将自理会。”

    谈靖急道:“这如何使得?”

    喻归笑曰:“本将征战沙场,一身血气,无惧于此,无需多言。”

    谈靖一时哑然,作礼而退。

    翌日始,仪军一改往日之法,攻城之时忽不再运云梯冲车上前,只将井阑送至五十步之外,以箭矢压制城上。

    待城上不敢随意反击,仪军数十投石车上前,城上顾泰奇道:“司启城高,投石收效甚微,仪军当已早知,何故遣兵送死?”

    孟飏曰:“许是久攻不下,便转扰军?”

    二将一时商议无果,只命弓弩手先射投石车,因其车高,所需之人众,又需近城,箭雨之下,仪军损失惨重。

    然仪军军令连下,前赴后继,投石车一刻不停,只见所投之物高抛入城,并未着墙,仪军似乎亦不着意,任其飞抛。

    城头之上,孟飏奇道:“往日仪军投石车,在当前所在之处,所投之石多不能及墙头,今何故能飞抛入城?”

    言罢所见,顾泰眉头紧锁,亦以为奇。正言间,城墙下一哨探飞奔上城,跪地疾报曰:“顾将军!敌军抛入城者乃腐尸也!”

    孟飏大怒道:“阿呀!这帮蝇蚋之徒!安敢行此!”

    仪军用投石车往司启城中抛投腐尸,启军一面着人收集腐尸,集中焚烧,一面取火箭,将投石车烧毁。

    此时正是暑日正隆之时,火箭烧投石车倒是有效,然司启乃孤城,仪军却据有四野,投石车不绝而来,库中火箭日益消耗,终有耗尽之日。

    且仪军投石车虽每日折损,却仍有腐尸投入城中,此时正值夏日,稍未找到,更是腐烂极快。

    至八月中旬,司启城火箭耗尽,仪所投腐尸更众,中旬未尽,司启城中已现瘟疫,城中药品早将用尽,城中一片哀声。

    城中瘟疫横行,启济于启曦殿会同启恕两国文武,殿门开,启曦光,十里暖阳,百里弥烟,甚为讽刺。

    启济颓然坐于上首,抬首隙目视于殿外,自远处弥烟回至殿前,中鉴院中启黎所留各部各署之碑于晨曦中熠熠生辉,启济忽再起豪情,按剑起身,谓两国文武道:“寡人承祖之志,继任王位,山内无乱,海内皆平,未坠先祖之志,学宫繁盛,韵卫扬威,曾展启国之盛,寡人思来,易张王道,或为祸端,然无重来,启将无存世之机,民将失太平之日,呜呼,此刻非论是非之时,寡人将下最后一令,望诸君支持。”

    雄主迟暮,诸君感怀,虽知此令或为宣灭之令,众君却仍横泪作礼,以待启济之诏。

    启济点头示意,唤来长史,诏曰:“启元二六九年八月十九,启王济禅位于启太子信文。”

    殿中诸君皆未能料及此,一时怔住,启济唤启信文出列曰:“汝为太子十数年,为启奔走,寡人今日将大权与汝,启终之路,皆由汝定,中省院中,寡人之碑,且刻如下,心怀大志,志大才疏,疏才引祸,祸引国危。”

    随后不留片语,取佩剑国印予启信文,自转后出殿。

    廷散人离,般慈一行回往雾倾行宫,再聚雾清水榭,以论恕军又当如何,诸君落座,离彰曰:“启王此时禅位,岂非推脱亡国之名?”

    般慈曰:“实则非也,其之所为,史载入册,焉能推却?寡人思来,启王或令其子知决断之力,方知一国之重,不留憾余生,此其一也,司启瘟疫横生,或将开城投仪,启王自担灭国之恶名,启信文却可得为民献城之美名,此其二也,可谓用心良苦。”

    白卓曰:“王上知人甚深,未知此刻我恕国当如何?”

    般慈曰:“寡人心中自有定计,且看启新王如何处之,也算全启王之念”,诸公从之。

    翌日,启信文于启令宫左,宗祠之中告先祖,后又于启令宫右祭天登位,随后命杜舟为使,出西门与仪议献城诸事,启之国灭,已在不日。

    又过一日,启新王启信文往雾倾行宫,谓般慈曰:“寡人已命人出城议降仪事宜,司启城中,唯贵军与启学宫寡人不能决,还请恕王移驾启学宫一步。”

    言罢留小谋圣李绪,命其随于般慈,同往启学宫。

    待得启王信文离去,李绪与般慈忆及往昔,不禁叹曰:“枉得启人称一声小谋圣,却无破敌之法,惭愧。”

    般慈曰:“仪据大势,便是谋圣先生在世,恐亦难有妙计,伯远不必过分自责,还请先往跃辉亭稍待,寡人与诸公商议一二便来。”

    二人言罢,李绪从般慈之言先行,般慈谓诸公曰:“司启降仪,仪虽取霸道,却当不致除降国王室,然恕远来援启,以致仪损失惨重,大战旷日持久,必不为其所容,而仪建霸上学宫,启学宫亦绝难相容,此启王请寡人往启学宫之由也,诸公速速收拾行装,撤离便在此一两日耳。”

    诸公会意自去,般慈领卫队随李绪往启学宫去。

    待至学宫,般慈李绪于竹林小院会见文圣齐皓齐纶之,李绪方告启信文密诏,乃请恕军护学宫众先生,于启令宫密道出城,文圣曰:“学宫众先生早已告老夫,其学文于此,展才于此,不愿离此,恕王义名传于五原,倘若有心,可愿护启学宫数百年典籍,以传于世,不致断尽?”

    见文圣坚持,毫无动摇之意,又思及文圣乃世之圣人,想必性命无忧,般慈只好应其所求。

    启学宫数百年历史,流派众多,虽去芜存菁,典籍仍需数车相载,携其撤离,必为其负,般慈却无毁诺之意,命夜魅军及王师分而相携,沿李绪所指密道出司启而去。

    所谓密道,不过乃一暗门,后修一路,蜿蜒入山,待般慈离司启两日,杜舟携回议降之书,喻归承诺不伤启王室,不毁启令宫,不扰司启城民,控制疫情,启信文遂率文武携国印,开城投仪。

    待仪太子赶至,司启城门大开,子仲褚纳降,将启国旧王室及诸文武,并启学宫众先生迁往温城,以待仪王之封,至此,五原史上率先易姓建国之启,于启元二六九年九月初九,宣布国灭。

    恕十年九月初十,旧启诸人方离司启,仪定北侯林定便领人将启学宫尽数焚毁,世人不知般慈已携典籍退走,大为震惊,感叹数百年文学财富,一朝付之一炬。

    却说般慈一行,从启信文之言转入司启北山,随后本欲寻韩亘,却苦无音信,只得向东转道,期韩亘知司启降仪,当向东撤离,届时再寻机会师。

    岂料因韩亘千骑出城,散入北山,并时常扰敌之故,林定大为恼怒,于北山中广布哨探,以探韩亘行踪,哨探未能探得韩亘踪迹,却反探得般慈一行踪迹,回报仪军,林定知般慈一行人不过三千,向喻归讨兵追击。

    喻归允,令林定领兵一万,追剿恕军。

    得令林定速点齐兵马,不走启令宫之道,直出北门,一路有哨探来报,往恕军追去。

    至二日午间,般慈一行正行于启境之北,此地不似南方,因近草原,虽为山,却极为缓,林高下疏,行军无碍。

    此时前方正有一处高山,此山独横南北,相传为龙裹崇霄起时,巨浪冲断陆地而成,因横于南北,名横隆,乃启地之北与韵海所隔屏障,越过此隆,便见韵海。

    正值夏日,横隆阻隔,海风不来,众将士又身被典籍,更是汗流浃背,行军尤慢。

    忽觉大地震颤,众人回首,只见林中扬尘,羁鸟弃林,见此声势,来军必众,般慈大惊。

    身侧一将行出,手执大盾,背负强弓,正是夜魅军尹岱,其出作礼曰:“王上,小谋圣先生曾言,横隆断山,唯一隙谷可越此山,王上引军速过谷,某领鹰尾营拦于谷口,或可阻敌。”

    此时亦无他法,般慈领兵速走,方赶至隙谷,鹰尾营摆下阵势,林中扬尘便已可见,般慈并不犹疑,引军携典速走,待至谷半,史青上前道:“王上,鹰尾营已不足千,末将请援尹将军!”

    般慈一时不能判别,白卓曰:“鹰尾营重守,然若无他营协同主攻,鹰尾营机动不足,确难独支,鹰爪营在此谷地难以发挥,不若使鹰爪营携典先走,正好鹰爪营耐力极佳,尚能担此任。”

    遂从白卓之言,由鹰爪营尽携典籍往谷外速走,史青携鹰羽营援尹岱。

    事已议定,不再久做耽搁,依此行事,史青鹰羽营将典籍交于鹰爪营,速取兵回身奔向谷口。

    不片刻,史青便见谷口已战作一团,疾往前援,待将近前,却见林定手执长刀,领数十精骑跃马过阵,已闯入阵中!

    鹰尾营本有九千,据此成阵,军神难破,然一年据守,已失兵力优势,林定正是知此道理,携陷阵精骑越阵而入,鹰尾营所擅乃强弓硬弩,难挡其势。

    前阵已破,尹岱弃盾拔剑,上前阻敌,林定仗马之力,一刀斩下,竟将尹岱之剑斩断,尹岱见剑已断,疾往后滚身,身侧鹰尾勇士举盾来护,此时史青亦携兵将至,待前后合围,林定必难左右相顾。

    林定见周围皆乃盾林,冷哼一声,数十精骑扬蹄,竟将盾林踢退,尹岱尚未入阵,林定一刀斩下,尹岱避无可避,为其斩于马下。

    已斩敌将,本将就此破阵,此时史青又携人至,林定拨马欲走,岂料鹰尾营勇士见尹岱被斩,悍不畏死,冲上前来,围住其马,林定登时觉情势不妙,急欲击退围敌。

    先前尹岱身先士卒,此处正在交战前线,盾林之外仪军已闻林定斩将,士气大涨,鹰尾营人数不足,渐将为仪军冲破。

    正当时,林定脑后生寒,回身一看,史青目中溢血,踩盾而来,此时已然举刀向其斩来,林定大惊,冷汗霎时大冒,忙举刀而挡。

    在此危急时刻,林定身后忽传一声嘶哑之喝道:“拦住谷口!斩敌复仇!”

    此声含愤,自腔中出,林定一时为其喝所扰,不自觉回首一观,一恕军小将引弓搭箭,正欲射其后背,林定肝胆俱裂,便欲倒身相避,史青已然杀到,林定此时倒身马背,见其杀来,举刀前送。

    哪知史青已然红眼,不挡不避,任林定刺于当胸,举大刀将其枭首刀下。

    随后史青亦是倒下,鹰尾营兄弟忙举上大盾,不论史青死活,且先护住。

    只见先前于林定身后嘶声大喝小将,又大呼敌将已死,恕军杀红了眼,呼啸着杀向仪军,仪军主将被斩,恕军又皆是盾刀弓弩,竟为其追杀十数里,杀散于林中。

    至此,恕军方冷静一二,不致哗乱,收拾一番往谷外追去。

    巧因支人下损着,司启投仪恕撤军。纳降火烧启学宫,踪迹败露战横隆。未知恕军可能携典顺利回南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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