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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喻云台退走长宁城 计定武袭破谷河壁

    上回说到鲍让怜高氏兄弟之时,烟谷关已然对峙一月之久。

    此一月间,喻归坚守关上,盟军打造攻城器械,然烟谷关之雄,等闲器械不能及,打造可用器械更非一时可成。

    见攻城不在近日,盟军又在温城散布流言,北原索氏欲借机夺回高牟原,兼之前军所耗钱粮颇多,仪王两番下令喻归设计退敌。

    诏令传至烟谷关上,喻归政通军和,深知廷上有变,可惜廷中皆由太子太傅一派,及太叔与苏辩圣二人门生占据,喻归掌大军,廷上却可谓孤立无援。

    兵家常言,久守必失,喻归并非不思寻机破敌,然仪军虽占地利,不得天时,长空先生治军严整,布营谨慎,并无破敌之机。

    第二道王诏抵烟谷关时,已是夏尽秋初,喻归升帐聚将,告以仪王急迫之意,询问帐中可有破敌之策,军师谈靖献策,日间可令关上士卒做疲惫之态,以松敌戒备,然后趁夜袭营。

    此可谓能而示之不能,虚实妙计,然喻归却不以为然,言吴阔向来擅用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策,又岂不知虚实?恐白日作疲惫之态,当夜吴阔便加强防备。

    一计不成,谈靖又生一计,利用烟谷关之地利,关上士卒半数做休息之状,关下轮换之卒严整备战,若敌来攻,则轮换之。如此盟军不知仪军虚实,必定防范夜袭,可疲军也,久之,敌必生轻慢之心,喻归曰善,依计而行。

    一夏难去,早秋若虎,烟谷关上,一卒难耐酷热,眼中发晕,坐倒于女墙之下,借女墙遮住酷日。城防大事,不可轻忽,自有巡队,那卒迷糊间,见得一队巡队走来,心下一惊,便欲撑戈而起,然有心无力,却未能起身,那巡官走到身前,踢了倒卒所伸之腿一脚,骂道:“趟归趟,敌军若是攻城,可得给老子爬起来!”

    按军法,此卒当罚,如今只是斥责,那卒忙谢,周遭士卒见之,挺身立胸,然巡队方走,便有不少士卒坐于墙下避日。

    关下探马回报锁江盟营中,田预喜,问吴阔曰:“今敌已疲,趁势压关,可能一鼓而下?”

    吴阔曰:“盛夏一月之中,敌军未显疲态,今忽现之,非喻归治军之能,此必有诈。”

    预曰:“敌军已坚守月余,如今索氏欲乱谣言已纷传温城,或敌因此疲也。”

    阔曰:“子知不识喻归,此人政通军和,岂能任由关上士卒呈此疲态?”

    预曰:“若诚如长空先生所言,恐其慢我军心而袭也。”

    吴阔以为然,命士卒卧不卸甲,枕戈待旦。一夜闷热,士卒汗夹于背,辗转难眠,却是一夜无事。

    一夜带甲,士卒疲累,吴阔心知中计,命士卒轮休,关上却仍是一副疲军之态。当夜,喻归命叶嵩领军一千,至锁江盟军营击鼓,待敌军营起便退。

    盟军半数卸甲,闻鼓而起,敌军鼓声却歇,如此反复,盟军夜不能寐。待天明,长空先生命后勤炒制干粮。

    自此始,仪军每夜扰营,盟军不得歇,至四日,盟军于其西面又始起一营,营盘之大,不让东营。

    七月十一日,天边云若勾卷,前半夜,星光闪烁,盟军大营却不闻敌军击鼓,而在烟谷关中军大营,喻归披甲挂剑,其下,众将具在,喻归问:“叶嵩何在?”

    叶嵩出列道:“末将在!”

    喻归令:“命汝领兵五万,于今夜子时破敌东营,放火而焚,尽诛营中敌军。”

    叶嵩接令:“末将领命!”

    喻归问:“赵奉何在?”

    赵奉出列道:“末将在!”

    喻归令:“命汝领兵两万,伏于敌军大营之西,若敌西营来救,只管拦住,若敌退走,不得追敌!”

    赵奉接令:“末将领命!”

    喻归问:“古奇何在?”

    古奇出列道:“末将在!”

    喻归令:“命汝领兵一万五千,随于本将左右,待叶将军破营始,领兵一万围住大营四门,尽歼逃出敌军。”

    古奇接令:“末将领命!”

    待三令连出,喻归又取一令,谓其身侧谈靖曰:“还请谈军师坐镇关上,接应我军。”

    将令既下,众将散帐,谈靖独留,喻归问曰:“士皓可有所疑?”

    靖曰:“今日云若勾卷,乃将雨之兆,若袭营遇雨,如之奈何?”

    喻归不答,只笑道:“今夜必定无雨。”

    谈靖见喻归笃定,知其久战于此,也不追问,又问曰:“吾观敌西营极大,旌旗密布,鼓号连天,将军如何知其大军乃在东营?”

    归曰:“此乃吴阔声东击西之计也,其西营声势浩大,然其营飧时之烟,绝非大军所有。”

    靖曰:“恐乃吴阔之计。”

    喻归摆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多疑何以用兵?今势在敌,若不趁其分兵且疲而击,必将久持。”

    军令已下,自不轻改,谈靖虽有所忧,亦知箭在弦上,领命出帐。

    今夜云深不见月,星烁于隙,风掩军行,待军近锁江盟营地,鼓号突起,少顷,蹄踏地震,火龙直奔盟军营地,如斧开天,盟军大营自其中道起火撩天。

    营外,喻归未听得营中喊杀,立时传令古奇,不再分兵包围敌营,以鼓号令叶嵩回身杀敌,又以鼓传令赵奉领兵回转。

    鼓号之声响彻夜空,叶嵩军闻令而回,岂料营外火箭扑来,少顷,便与叶嵩所放之火连作一片。

    反观仪军,按照军议本是自营北杀入,自营南杀出,此刻传令,叶嵩只得领军调转,只望速速穿过火林。

    大旗一路调转向北,将近营门,叶嵩却见营门处士卒挤作一团,便手举长槊,大呼让道,仪军乱中急呼将军来了,让出中道,叶嵩奔马上前,只见营外刀兵林立,火耀旗舞,军前两将,身后各立范柳二旗。

    见得营外军阵严整,营中大火肆掠,叶嵩不敢耽搁,提槊大呼,往营外杀去,方冲出营门,敌阵箭雨已至,叶嵩不敢有停,冒箭雨杀出。

    只见敌营箭雨之后,盾林立起,叶嵩方欲冲阵,却因敌军拦住北侧西侧,却独留东侧,仪军自火中杀出,见东侧有阙,便往东奔走,叶嵩只得再拉马首,往东而去。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锁江盟军似所未觉,只是稳住阵脚,任仪军奔走,于阵后射出箭雨。

    前军两面大旗之下,一位老将及一位青年勇将驻马而观,见仪军大部已自营中冲出,那老将方对身侧勇将言道:“风扬,此便是围师必阙,若方才围住三方,我军兵力不优,不见得能挡敌军,现仪军阵型已乱,战心已失,此时衔尾而追,必大破之。”

    身侧勇将正是柳彰,老将却是迟国老将范双,此刻柳彰闻言,放声大笑道:“多谢范老将军指点,某去也!”

    随后鸣鼓进军,锁江盟军往仪军败兵衔尾杀去。

    而大营更北,喻归已然领军与一队人马杀作一团,原是方才察觉有异,正传令间,西面举火,一队大军杀来,却是固国大将白皓胡则领兵杀至,喻归并不慌乱,命古奇领军摆阵迎敌。

    杀近一刻,忽见西面又一串火龙起,往东疾去,正是范双柳彰二将率军拦于喻归及大营之中。又过一刻,只见营中一串火龙杀出,却并未冲阵,转道往东而去,带出一串长蛇,喻归见此,大呼不好,方才若是冲阵,尚有夹击之势,此时东走,其阵已散。

    连忙鼓号,传令赵奉自西面攻击南面盟军侧翼,以免叶嵩大军被敌军衔尾追击。

    再行鼓号,命叶嵩整军回身杀敌,与赵奉成夹击之势,如此仍可破大军。

    正传令间,却见西面一队人马奔来,一将滚鞍落马,跪倒于地报曰:“大将军,大势不好,赵将军奉命埋伏,随后便闻大将军鼓号,方才聚兵,便有敌军杀来,敌军势大,我军不敌,赵将军领军断后,生死不知,末将只领得身后残兵杀回!”

    喻归大惊,追问曰:“赵奉领兵两万,敌军如何势大,可令赵奉大败?”

    那将答道:“恐有数万之众,敌军来得极快,当先之将乃固国猛将,双斧黑枭徐晟。”

    喻归眼角狂跳,再问道:“果乃数万大军?莫非尔为脱罪,欺瞒于本将?”

    那将跪地答曰:“末将不敢有瞒,敌军骑兵便有近万,必乃敌军主力。”

    显然锁江盟主力不在东营,却在西营,方才两队人马却才真正乃虚张声势。

    棋差一着,大势已去,喻归心生退意,命军鸣金,往烟谷关撤去。

    仪军一撤,锁江盟汇集三方大军,随于仪军之后,杀向烟谷关,于关门厮杀开来,杀至天光初照,冲破关门,杀入关内,喻归领残兵败退长宁城。

    直至巳时,惊雷响,秋雨落,关内喊杀声方于雷声中隐去,烟谷关遍插锁江盟大旗,长空先生已入关中,中军升帐,田预笑曰:“不出先生所料,喻归果然趁夜袭营。”

    长空先生笑应曰:“多仗子知,本将方至此雨昨夜不至。”

    原来长空先生虽亦晓天时,知秋雨将至,却不知何时落,倒是田预因固国水师众,极重晴雨,遂知此雨昨夜必不会下,长空先生料定,喻归者,善用天时之人也,必定趁锁江盟因雨将至而松于防备之时,趁夜袭营,遂才设计,致其夜袭兵败。

    正如喻归善用天时,长空先生善用虚实亦是天下皆知,长空先生刻意命大军辎重转至西营,毫不收敛,反是大张旗鼓,唯独早备干粮,减少炊烟。喻归因此中计,以为东营乃是主力,以致大军袭营失败后,叶嵩不敢冲阵,喻归应对失策,徐晟迅速破其一路大军,最终喻归败走长宁。

    正当时,徐晟扫平关内残军,至中军大帐,乃告昨夜逢一将,勇猛非常,与其乱中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后大军合围,方才拿下。

    此将正是赵奉,长空先生大喜,命好生关押,留有大用。

    锁江盟即麻平原一路,先迫退喻归弃营入关,今又拿下烟谷关,而孙茂华隽领水师亦一路,已然赶至瞿水,可谓两路高歌猛进。

    而仪国与锁江盟,在喻归所设第一道防线烟谷关交锋之时,固国境内再生内忧,国中各城皆有人口失踪,以致人心惶惶,待入秋后,所报失踪之人已有百余。

    起先各郡皆以为乃战事起,而招致强人动乱,后报案者众,南平郡守田博查看案卷之时,发现失踪之人皆乃工匠,或是长者,或是青年,却皆曾经或正事于定波军,或各大水匪,各大江湖帮派之中。田博惊异,遣人急书报于固阳城。

    后各郡呈报,果然乃是船匠被掳,公冶泗传令谷河一线各城严防出港船只,然固国水脉纵横,私港星罗密布,收效甚微。

    为防船匠大量资敌,公冶泗问计相国卫旭,卫旭答公冶泗曰:“船匠倚手中工艺谋生,多居于大小城中,并非乡野之民。今船匠多有失踪,却未报治安有乱,可见船匠乃自愿南下。”

    泗曰:“代固血仇,寡人子民,岂肯甘愿南下?”

    旭曰:“王上,自定波军起势,依王上那小城垣之策,边境安宁几度春秋?一年?已近六载有余也,雪积一冬,消融却只三日。”

    公冶泗忽换姿而坐,颇为随意,懒声道:“如此说来,边境安宁,反倒嫌寡人薄待?”

    旭曰:“非王上薄待,乃血仇已有价也。”

    公冶泗大笑曰:“寡人就喜欢卫相说话,那卫相倒是说说,何以教寡人?”

    卫旭献策,可召国中技艺精熟船匠入都,设造船司,命其研新船,研究,自然不必大兴人工,却可予其去处,得其声名,自不会再欲背井离乡。

    公冶泗抬手道:“研制战船,本便有百工,定波军亦有其定波湖大营,再设造船司,那岂不是由寡人养着?”

    旭曰:“造船司非有过人之技不可入,予其扬名之路,荫子之途,岂不比背国离乡,更令人向往?”

    上首,忽有一卷书简飞来,卫旭接住,却见公冶泗手尚伸出,摇头叹曰:“卫相,汝便紧着寡人这块牌子用吧,若这牌子坏了,看汝还有何物可用。”

    接住书简,卫旭并未理会公冶泗打趣之语,展卷相看,却是一份邀约,简中书,固国水师九年前一场水师演初展锋芒,四川口一战扬名,今代雅淯水师亦成,欲邀固国水师来观,以尽交流。

    盖印国书尚在途中,此简乃探报,公冶泗乃问卫旭之见,卫旭谏言,可传信陆尊,引防代大军于代水师演练之时,沿江布防雅淯水营及上封大昌二城之侧,以防代国借水师演出兵。另可由公冶峻领一支水师赴约,以探虚实,固王公冶泗从之。

    为此番水师演,代国于雅淯水营东西江岸,设长廊以蔽风雨,筑高台玄武以待贵客。至其日,公冶峻领水师一千,往雅淯水营赴会。

    只见此处水营相较六年之前,规模并未再往外扩,却更显森然,木塔铁闸切江一叶,其内帆影幢幢,人嘶鼓啸,铁闸有木板护住,配尖刺利棘,以防攀爬,亦不能窥其内。固国水师至门前百步,公冶峻命人叫门,却并未开,只一人告,代国诸将皆在玄武台等候,还请公冶峻移步。公冶峻遂又领兵转道往西,过十数里,于一小港登岸,玄武台上已满坐文武。

    此台不高,因江面宽阔,四览无余。公冶峻乃固国大将,又是王室之人,受公冶泗信重,与代诸将多相识,逐步登台之时,频频有相识之人行礼致意。

    此处所聚,皆乃代国大将,乐秋正坐上首,其下公山浩,卢铮,苏寒,张燕,张荣,丁升,封植,华靖具在,其余诸将敬立于后,可见此番水师演之盛。

    与诸将行礼落座,乐秋命人上酒,公冶峻怡然不惧,与代诸将畅饮,至半酣,方问曰:“贵国与书,邀我来此,却只观此江面乎?”

    乐秋不答,只一摆手,玄武台后鼓声雷动,直震江鸣天,随即起身摆手,指雅淯水营道:“公冶将军请看。”

    台上众将起身,同聚台边,只见秋水长天之下,雅淯水营之门传出锵响铮鸣,乃正中水闸开也,近半刻之久,方才大开,一艨艟巨舰自水闸驶出,其雄不可丈量。方见此舰,公冶峻不禁一惊,为乐秋所见,大笑问曰:“公冶将军以为代之战舰如何?”

    公冶峻哼声道:“可谓雄壮也。”

    苏寒狂笑道:“此多仗贵国所援之匠。”

    公冶峻再哼一声,不作言语。

    巨舟往玄武台来,其下之桨无算,以鼓号声以传令,调转谈不上灵活,却能依令慢行转向进退。其侧开小窗无数,强弓硬弩自在其中,可谓水上车阵,所向无敌也。

    众将稍看一二便坐回案前,显然并非初见,公冶峻却未敢轻慢,仔细观其号令行止,以便他日破之。

    待日偏斜,此巨舟方回水营之中,乐秋起身,指水营漫天帆影谓公冶峻曰:“我代九世基业,内,无灾乱人祸,外,两面拥海,西面镇恕,共襄之霸主,锁江盟欲独据水脉,岂非螳臂当车乎?我王仁慈,不愿生灵涂炭,若固将合丘浪曲石津三城割让于代,我王愿与固国结为盟好,否则待我水师出营,固国消亡便在眼前,届时休怪言之不预。”

    公冶峻大怒道:“痴人说梦!若汝水师敢犯,固自以四川口之悍退敌,告辞!”

    话罢拂袖而去,代国诸将只道不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在代国诸将于玄武台以巨舟威慑公冶峻时,代国千乘相里得鲍礼书,谏其请命王前,避暑行宫将完工,自请往察,自有机要事相商,相里从之。次日于廷上请命,代王千乘都欣然允之。

    未等诏书,千乘相里便以早日探察为由出济阳,直奔邱县,两地近,不过两日路程,及至,果然鲍礼已因职务之便,到此巡察。当夜,鲍礼以说明行宫建设情况为由,设宴接风,待尽酣,散去宴中他人,仅余千乘相里及鲍礼。

    喧闹声去,蝉鸣声来,两位醉态稍缓,鲍礼清目相视而问曰:“殿下,可知代之大事乎?”

    相里曰:“孤乃监国太子,自然知晓,不知先生所言何事?”

    礼曰:“未必,殿下可知,代固大战又将起乎?”

    灯火中,千乘相里醉眼猛然祛浊,握鲍礼曰:“润达何以言此?”

    鲍礼并未立答,行至门口,稍一招手,便见鲍让自一侧转出,二人耳语一阵,鲍礼方关门回案,低声道:“不知殿下可有察觉,近日廷上,文臣齐备,武将皆缺,此非大战之兆乎?”

    相里疑惑,隙目冷声道:“乐秋欺我?”

    礼曰:“许为事密,遂未及告之。”

    千乘相里冷哼一声,作思考状,鲍礼遂问:“殿下意欲如何?置之不理?或遣人打探?”

    相里曰:“此间事罢还都,孤自问父王。”

    其言理直气壮,鲍礼不禁一惊,欲上谏言,千乘相里已抬手道:“孤非愚武之辈,自有道理。”

    二人议罢,各自回屋,待歇过一夜,鲍礼父子陪同千乘相里察避暑行宫。

    巡察之时,有一面白无须,身材欣长之人随于一侧,手捧貂裘,千乘相里心中生奇,却未多问。行宫曲径生幽,林翠石奇,寻隙可见飞檐,入殿方觉寒凉,果然乃避暑胜地。

    因冰窖之气走于砖下,殿中久坐觉凉,随行之人递上貂裘,千乘相里曰:“孤非文弱之人,何需貂裘?”

    随行之人曰:“草民不知殿下可否需此,只早备之,以免急切间有误殿下之时”,说罢捧貂裘退下。

    相里曰:“汝非官身?”

    随行之人答曰:“草民已无慧根,不可入廷也。”

    此人正是高立,千乘相里知其自断慧根,以求随于相里身侧,并未应下,反问鲍礼曰:“遣人来孤身边,欲监视于孤乎?”

    鲍让父子忙道不敢,只是见其机智,遂荐于千乘相里。二人战战兢兢时,千乘相里又不再理会,谓高立曰:“孤观汝亦是细心聪颖之辈,此后在孤身旁,且要机灵仔细”,高立大喜而应,翌日便随千乘相里回往济阳城。

    入济阳城时,乃是午间,千乘相里并未驻足,只教高立且先回太子所居相宁宫,自请面见代王,代王于后殿接见,问行宫修建如何,千乘相里只道一应齐备,环境清幽,合于避暑,千乘都大喜,只道旬日内便往避暑行宫。

    王座之上,千乘都心喜面悦,却见千乘相里面沉似水,遂问何故,千乘相里不言,只左右旁顾,千乘都挥退左右,千乘相里作急色问曰:“代国将要用兵,为何独不告我,莫非父王疑儿臣之能乎?”

    千乘都收摄喜色,叹一气曰:“我儿聪慧,寡人本不愿相瞒,然乐将军一众却道,此计万万不可泄露,遂相瞒也。今日汝既说破,寡人便告于汝。”

    遂又唤千乘相里上前,一番耳语,将公冶淳之计尽告之,千乘相里面色数变,随后蹙眉,低声肃然问曰:“彭行现不过一都尉,如何能担此重任?”

    都曰:“彭将军虽只是都尉,却是司徒将军门徒,于陷阵先锋之中素有威望,当能任此。且眼下除却彭行,亦无他人也。”

    相里曰:“将者,非只勇悍资深便可任也,国中尚有一人,熟于合丘,极擅兵法,父王何不用之?”

    都曰:“何人也?”

    相里曰:“宣武将军计修计定武是也。”

    千乘都起身踱步,眉皱如川,片刻后道:“恐其非诚事代也。”

    相里曰:“父王,儿臣曾与此人坐谈,若托重任,其必竭尽心力也。”

    千乘都猛然看来,千乘相里怡然不惧,反再言道:“父王,岂肯任由臣子定国事哉?”

    千乘都终应其所求,只以言语警之曰:“代能历九世而霸者,乃以仁治人,以法治法也,如汝不知,不足掌国,好自思量!”

    千乘相里心神俱震,作礼而退。

    待千乘相里辞去,千乘都虎踞王座,久久未语,终传一声长叹。

    恕十六年七月二十三日,代国雅淯水营点将举兵,锁江盟探得异动,陆尊于雅淯水营北岸结营,屯大军以制。

    二十六日晚,秋雨驱余暑,金风揽江浪,骤雷鸣而掩浪声,雨成帘而遮江幕。合丘子城,士卒聚于水闸之上,门楼护火盆曳空,一支船队借天怒掩护,往合丘城摸去。

    船队皆乃小舟,不似战船,却近乎渔船,以绳索相连,于江浪中颠簸而行。船上士卒皆未着甲,不擎长兵,口中含枚,以刀刺船半伏,任凭风浪掀舟,始终如蚁而附。

    船小无帆,两侧士卒以刀做桨,驱舟静行。夜浓雨疾,四暗无光,合丘子城门楼便如灯塔,指引船队前行。

    至丑时,秋雨仍自连绵,雷声隐去,船队靠近合丘,绕过门楼火光,于其东侧停下,只见此处有小门一扇,船中有人跃入水中,不片刻,小门打开,随后船中之人尽皆弃船,自小门鱼贯而入。押后之人将小舟连绳尽斩,任小舟随江浪飘远。

    过半辰,合丘城中一处水渠尽处,一队布衣之人钻出,又窜入暗处,再一刻,子城城门处火光跳动,却又迅速平静,雨声犹未止,城中闭户,偶有异响,不出十丈,便淹没雨声之中。

    阴雨连绵,黑云蔽日,鸡犬不鸣,直至卯时将尽,天方有微光,有人推车欲出,城门守卫却并不开门,推车人抬手扶斗笠,正欲询问,却见守卫军服染血,登时一惊,便要转身逃去,城门守卫狞笑一声,提刀将其砍倒雨中。

    合丘城乃谷河壁垒,守将为固国陆军主将樊武,合丘守军五千,樊武将四千集于子城,城内仅余一千兵卒。昨夜,计修率领五千水师自东海郡开拔,抵达合丘城东数里外,命五百陷阵士携刀乘小舟,自合丘污水口入城,夺取合丘子城之门及合丘北门,其余水师靠岸登陆,摸黑至北门伏下,待陷阵士开门冲入城中,一举夺下合丘城。

    待天光放亮,子城盟军方知合丘已失,合丘子城本为瓮城演化,遂城门亦防敌军攻占子城,如今非大军不可下也。樊武不知敌情,观子城上皆布衣擎刀之辈,只当乃敌间偷城,命其子樊绩领兵一千速自子城闸口出城,与陆尊大军会合,以报军情,其自领余兵在此,欲重夺城门。

    未料代军于其攻门之时,先以弓箭迫退,杀乱阵型,随后城门大开,数千兵马杀出,盟军大败,欲开水闸出城,未能如愿,被代军尽歼子城之中,大将樊武攻城之时身先士卒,被流矢射中,死于乱军之中。

    而樊绩出城,尚未达陆尊大营,已逢敌水师,好在代国战船更快,樊绩方避敌锋芒,直奔陆尊大营。

    待至雅淯水营北岸,陆尊已然集结大军,原来今早探得,雅淯水营鼓声震天,稍晚,水闸大开,一艘艘大舰驶出,正于江上列阵,遂盟军亦集水师迎战。

    得知合丘已失,樊绩又遇敌水师,陆尊大惊,传令林甸速领水师一万往援合丘,高恢领兵一万速往浪曲城驻扎,命单臻石皎各领兵一万,速速赶往石津城,若遇敌军,不可接战,仗船之利突围,顺江东去,早入石津,自与张韶领大军押后。

    待林甸赶至合丘,代军已从上封大昌城中调集水师入城,林甸不敢久待,领军奔赴石津城,遣探船回报陆尊。

    探船报时,又有敌报,代国雅淯水营出动大舰无数,正往合丘处去,陆尊只得传令林甸驻守石津,单臻调往浪曲,与高恢会合,大军转道入汨阳,成三面围合之势,遣令兵速速报至统军大将军吴阔。

    战报到时,锁江盟军已将烟谷关收拾停当,正谋如何下虎奔平原,众将得报,心甚忧之,长空先生聚将,只道众将整顿军马,不日再往北进,合丘战败一事自有计较,众将领命,心中稍安。

    久守恐失袭疲军,棋差一着败长宁。雅淯军演代宣战,相里荐将破合丘。未知长空先生是否果有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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