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你才不是人
天才刚亮，姬无邪又在湖畔练起剑来。
他担心晚上那位疯师姐又要找上门，自己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得想点法子治治她。
剑招搅起山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人未至而铃声先起，姬无邪不看便知是那位带来师尊信物的奇怪姑娘。
师烟倚在榕树下，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着，见姬无邪一套剑法练完看向这边，便主动打起招呼：“姬师兄大清早就在练剑，可又是一宿未睡？”
姬无邪收剑入鞘，应道：“山河宴在即，总得临时抱下佛教，你们不用集训吗？”
师烟伸了个懒腰，将玲珑身段展露无遗，轻声笑道：“九州弟子在天墉城那边闯剑阵，无趣得很。师兄若不嫌弃，不如我来陪你试试剑法？
嗯？又来？
姬无邪暗自苦笑，心想最近这陪练可有点多，难道自己看起来这么好欺负？
“你们水月宗也修剑法？”
“水月宗不修剑法，但看得多了，总也会一些，师兄借木剑一用。”
姬无邪从屋内找来一柄木剑，师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得兴致十足。
两人剑礼行过，便即开始。
姬无邪想看看这位外山弟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伸手示意，让对方先出招。
只见师烟挽了朵剑花，左手捏了个法诀往剑身上一抹，原本普通的木剑立刻泛起荧光，简简单单一剑刺来。
姬无邪挥剑作挡，两剑相交的瞬间，他只觉一剑斩在山石岩壁上，一股巨力震开手腕，清泠剑竟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师烟面上一惊，连忙伸手一抓，将玉剑从空中召了回来，一脸抱歉道：“外边传言姬师兄天生不得修行，原来是真的。”
姬无邪面露尴尬，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天生灵根全无，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师烟道：“可我师尊常说，这世上所有人都能修行，灵根根本不是问题。”
姬无邪怔了怔，解释道：“可是没有灵根，就无法感知天地灵气，更无法将之化为己用。譬如你方才那一剑，你手中木剑有真元加持，自然有万钧之力，我却完全做不到。”
师烟歪了歪脑袋，露出天真神情：“天地灵气什么的，哪怕是这些花草树木也能感知，师兄你为什么不行？”
“嗯？”
姬无邪没听明白，师烟忽然走上前来，双手伸到姬无邪眼前。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师烟却道：“你闭上眼睛，我教你怎么感知天地灵气。”
师烟踮着脚尖，用双手捂住他眼睛，小手微凉，带着一丝好闻的香气。
姬无邪感到两人略有些亲近，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便听师烟认真道：“你仔细听听周围的声音。”
“周围的声音？”
“对，风的声音，树的声音，湖水波浪的声音，虫豸鸟叫的声音，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
姬无邪屏声敛气，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去感知四周的一切。
眼前一片黑暗，嗅觉听觉触觉立刻变得敏感。
他感到有风拂过吹动发梢，听到树枝摇动发出沙沙声响，鼻尖闻到诱人的香气，以及附在双眼之上的小手渐渐由凉转热。
“地水火风乃天地之本，只要五感俱全，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天地灵气，我说的可有道理？”
“没错……不过感受归感受，怎样将之化为己用，乃至凝成自身真元呢？”
“凝成真元的法门，各宗各派都有许多办法，人们常说的练气筑基金丹无非是引气入体、洗精伐髓，冲开各大关窍再凝气成丹……但这些都是人族的功法，你不是人，自然修不了他们的法门，这岂非再正常不过？”
“我不是人？”
姬无邪猛地睁开眼睛，往后退开，下意识道：“你才不是人。”
师烟婉转一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非人族，你的身体与普通人相差极大，是以无法引气入体、凝练真元，根本不关灵根的事，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这些？”
姬无邪完全愣在原地，感觉三观有些动摇。
师烟耐心解释：“我自幼与山野精怪们一同修行，对灵力的味道极为敏感。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晓你与众不同，明明有无穷威力，却根本不懂得如何施展，实在可惜。”
姬无邪没好气地：“你说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是仙是妖还是魔？”
“我也不知。”
师烟摇摇头，眼里带着一丝怜惜，说道：“我只能看出你并非人族，至于到底是何身世，我也难以断定。”
“我不信。”
姬无邪斩钉截铁道：“我从小在山下长大，后被柳真人带来玉英，我若是什么妖魔，早被昆仑大阵一剑斩死，根本不可能站在你面前。”
师烟淡淡道：“你既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家师尊常言，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连草木竹石都可以修炼成仙，为何偏偏你不行，你难道从没想过是自己走错了路？”
师烟幽幽叹了口气，告辞离去，把问题留给了姬无邪自己。她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至于接下来得等他自己想明白。
将客人送走，姬无邪立刻用湖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镇定些，却一时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师烟的话一字字在脑海里浮现，很难让他不去细想。
“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无法修行人族的功法，这岂非再正常不过？”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连草木竹石都可修炼成仙，为何偏偏你就不行？”
姬无邪的确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那已是一年前的问题，那时候自己每晚被噩梦折磨，阿椿师姐也曾说他有三种命格，直到童年往事渐渐苏醒，他也坦然面对灭族惨祸，再然后就是努力修行……
原本以为自己不是个好人，没想到连人也不是。
如果自己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首先排除妖魔鬼怪，昆仑八宫都在昆仑大阵覆盖之下，若是自己是妖魔之身肯定连山门也进不来，更别提生活这么久了。
他记得自己从小在首山下的银溪镇长大，父母都是世代相传的守井人，难道说他们也都不是人，而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头疼！
看来得尽快回家一趟，不搞清楚这个问题，这仙肯定没法好好修了。
他兀自在湖边想了好半天，想找莫望舒说些话，又觉得她大概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接着又想起一年前，自己在青丘时婴宁曾给过他一个能照见真身的铜镜法宝，早知道那时候就该自己也试试。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只能找阿椿师姐帮忙，于是立刻出发。
仙鹤在鸣涧谷外落下，姬无邪扑了个空。
听长老说，阿椿还在昆仑集训，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他再次返回经楼，翻了好些法宝图录，想找找有没有照妖镜之类的宝贝，结果又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姬无邪终于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后山。
湖畔那边，淿月师姐已经提着剑在等他了。
姬无邪一拍脑门，暗道糟糕。
好家伙，一句话让我白白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师烟你可真不是人。
他担心晚上那位疯师姐又要找上门，自己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得想点法子治治她。
剑招搅起山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人未至而铃声先起，姬无邪不看便知是那位带来师尊信物的奇怪姑娘。
师烟倚在榕树下，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着，见姬无邪一套剑法练完看向这边，便主动打起招呼：“姬师兄大清早就在练剑，可又是一宿未睡？”
姬无邪收剑入鞘，应道：“山河宴在即，总得临时抱下佛教，你们不用集训吗？”
师烟伸了个懒腰，将玲珑身段展露无遗，轻声笑道：“九州弟子在天墉城那边闯剑阵，无趣得很。师兄若不嫌弃，不如我来陪你试试剑法？
嗯？又来？
姬无邪暗自苦笑，心想最近这陪练可有点多，难道自己看起来这么好欺负？
“你们水月宗也修剑法？”
“水月宗不修剑法，但看得多了，总也会一些，师兄借木剑一用。”
姬无邪从屋内找来一柄木剑，师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得兴致十足。
两人剑礼行过，便即开始。
姬无邪想看看这位外山弟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伸手示意，让对方先出招。
只见师烟挽了朵剑花，左手捏了个法诀往剑身上一抹，原本普通的木剑立刻泛起荧光，简简单单一剑刺来。
姬无邪挥剑作挡，两剑相交的瞬间，他只觉一剑斩在山石岩壁上，一股巨力震开手腕，清泠剑竟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师烟面上一惊，连忙伸手一抓，将玉剑从空中召了回来，一脸抱歉道：“外边传言姬师兄天生不得修行，原来是真的。”
姬无邪面露尴尬，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天生灵根全无，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师烟道：“可我师尊常说，这世上所有人都能修行，灵根根本不是问题。”
姬无邪怔了怔，解释道：“可是没有灵根，就无法感知天地灵气，更无法将之化为己用。譬如你方才那一剑，你手中木剑有真元加持，自然有万钧之力，我却完全做不到。”
师烟歪了歪脑袋，露出天真神情：“天地灵气什么的，哪怕是这些花草树木也能感知，师兄你为什么不行？”
“嗯？”
姬无邪没听明白，师烟忽然走上前来，双手伸到姬无邪眼前。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师烟却道：“你闭上眼睛，我教你怎么感知天地灵气。”
师烟踮着脚尖，用双手捂住他眼睛，小手微凉，带着一丝好闻的香气。
姬无邪感到两人略有些亲近，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便听师烟认真道：“你仔细听听周围的声音。”
“周围的声音？”
“对，风的声音，树的声音，湖水波浪的声音，虫豸鸟叫的声音，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
姬无邪屏声敛气，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去感知四周的一切。
眼前一片黑暗，嗅觉听觉触觉立刻变得敏感。
他感到有风拂过吹动发梢，听到树枝摇动发出沙沙声响，鼻尖闻到诱人的香气，以及附在双眼之上的小手渐渐由凉转热。
“地水火风乃天地之本，只要五感俱全，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天地灵气，我说的可有道理？”
“没错……不过感受归感受，怎样将之化为己用，乃至凝成自身真元呢？”
“凝成真元的法门，各宗各派都有许多办法，人们常说的练气筑基金丹无非是引气入体、洗精伐髓，冲开各大关窍再凝气成丹……但这些都是人族的功法，你不是人，自然修不了他们的法门，这岂非再正常不过？”
“我不是人？”
姬无邪猛地睁开眼睛，往后退开，下意识道：“你才不是人。”
师烟婉转一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非人族，你的身体与普通人相差极大，是以无法引气入体、凝练真元，根本不关灵根的事，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这些？”
姬无邪完全愣在原地，感觉三观有些动摇。
师烟耐心解释：“我自幼与山野精怪们一同修行，对灵力的味道极为敏感。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晓你与众不同，明明有无穷威力，却根本不懂得如何施展，实在可惜。”
姬无邪没好气地：“你说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是仙是妖还是魔？”
“我也不知。”
师烟摇摇头，眼里带着一丝怜惜，说道：“我只能看出你并非人族，至于到底是何身世，我也难以断定。”
“我不信。”
姬无邪斩钉截铁道：“我从小在山下长大，后被柳真人带来玉英，我若是什么妖魔，早被昆仑大阵一剑斩死，根本不可能站在你面前。”
师烟淡淡道：“你既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家师尊常言，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连草木竹石都可以修炼成仙，为何偏偏你不行，你难道从没想过是自己走错了路？”
师烟幽幽叹了口气，告辞离去，把问题留给了姬无邪自己。她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至于接下来得等他自己想明白。
将客人送走，姬无邪立刻用湖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镇定些，却一时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师烟的话一字字在脑海里浮现，很难让他不去细想。
“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无法修行人族的功法，这岂非再正常不过？”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连草木竹石都可修炼成仙，为何偏偏你就不行？”
姬无邪的确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那已是一年前的问题，那时候自己每晚被噩梦折磨，阿椿师姐也曾说他有三种命格，直到童年往事渐渐苏醒，他也坦然面对灭族惨祸，再然后就是努力修行……
原本以为自己不是个好人，没想到连人也不是。
如果自己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首先排除妖魔鬼怪，昆仑八宫都在昆仑大阵覆盖之下，若是自己是妖魔之身肯定连山门也进不来，更别提生活这么久了。
他记得自己从小在首山下的银溪镇长大，父母都是世代相传的守井人，难道说他们也都不是人，而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头疼！
看来得尽快回家一趟，不搞清楚这个问题，这仙肯定没法好好修了。
他兀自在湖边想了好半天，想找莫望舒说些话，又觉得她大概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接着又想起一年前，自己在青丘时婴宁曾给过他一个能照见真身的铜镜法宝，早知道那时候就该自己也试试。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只能找阿椿师姐帮忙，于是立刻出发。
仙鹤在鸣涧谷外落下，姬无邪扑了个空。
听长老说，阿椿还在昆仑集训，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他再次返回经楼，翻了好些法宝图录，想找找有没有照妖镜之类的宝贝，结果又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姬无邪终于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后山。
湖畔那边，淿月师姐已经提着剑在等他了。
姬无邪一拍脑门，暗道糟糕。
好家伙，一句话让我白白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师烟你可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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