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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出城

    会国馆。

    桑吉将夜探赵恭一事与郑闯言明。

    郭党,郭震郭爻把控朝堂,百官臣服。

    郭武掌控禁军。

    郭达掌控军队。

    政权,兵权都在郭党手中。

    朝堂之上,张明堂与郭震对峙。

    当下,张明堂尚未决心彻底反郭。

    朝堂之上,只有工部李志一人可助张明堂。

    禁军统领郭武掌千名禁军。禁军副统领江淮北与北卢有仇,与万国有仇,郭武有隙,是要力争之人。

    军中,并不知晓,是否有能够策反之人。

    如此对比,实力悬殊,怕是尚未起事,就被郭震一网打尽。

    桑吉凝重的看着郑闯。

    郑闯咬牙,向桑吉道:“娘的,太傅遣你我二人前来,没有援兵,没有锦囊之计,你我便是炮灰。如何起事!”

    桑吉皱眉,道:“太傅将如此大事交付,你我二人定当尽心竭力。郑大人莫要急躁,你我仔细计议。”

    “计议个屁,还有那凤卫,教我来杀南卢皇帝。都火烧眉毛了,怎么不见凤卫在此?”

    郑闯心中一急,将凤卫交付一事脱口而出。

    李东在旁忙道:“百户,凤卫一事,当仔细计议。”

    李东心想,你郑闯埋怨凤卫便去埋怨,别牵连了我一干兄弟!

    木伢低头不语。

    非阳若无其事。

    “哦?”桑吉心中仿似又燃出一丝光亮:“郑大人,凤卫?怎讲?”

    郑闯心中咯噔一下,露底了!

    转而一想,起事不成,凤卫追究也是死,起事没有后援,被南卢剿灭也是死,怕他个鬼!

    “桑大人,不瞒你说,押送谨太妃一事,只是明面上。若大人游说南卢不成,凤卫教我刺杀南卢皇帝!”

    郑闯边说,眼睛扫扫身前的非阳:你他娘的要是凤卫,赶紧现身,把计策全都亮出来。真要看着我等送命吗,真他娘不是东西!

    郑闯腹诽着,却是不敢直言非阳,毕竟还是打心底惧怕。

    非阳心中呵呵直笑,这郑闯,莫非还当我是凤卫?

    我真不是啊。不过,你当我是凤卫,那便供着我吧。

    非阳只猜对了一半,郑闯自然也是两手准备,若非阳不是凤卫,便利用非阳搅和一番。

    桑吉并不诧异,捋捋胡须,沉思道:如此说来,我燕国游说南卢,只是前哨,若是不成,大鸿必将出手!

    或是,凤卫已在卢都之中了?

    桑吉微微笑道:“郑大人,既然如此,你我便无需担忧后怕,只要破釜沉舟便可!”

    郑闯无奈道:“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射便是伤身,射了,还有生的可能!”

    “桑吉大人,接下来,如何?”

    桑吉道:“张明堂是起事的关键。张明堂若起,南卢朝中震荡。赵恭既然怀疑张明堂之女失踪一案与郭爻有关,我们便暗中彻查此事。”

    “非阳木伢一直跟随,夜探张明堂赵恭,知晓来龙去脉,”桑吉看向二人,“你二人,立刻启程,去往卢都北大召寺,找寻张明堂之女的踪迹。”

    “是!”木伢非阳拱手。

    “还不快去?”郑闯见木伢非阳没有动静,怒道。

    木伢一愣,这就走?大半夜的!

    两人无奈,朝郑闯拱拱手,快步离去。

    桑吉看看羽随几人,顿觉很有意思。

    桑吉笑笑,继续道:“几日来,万国刺杀于我。朝堂之上,我游说力辩。这几日夜探张明堂与赵恭,去大牢打探,郭党必然有所察觉。若郭党着手对付张明堂,我等计议必遭变数。”

    “郑大人,你可派得力之人,暗中保护张明堂。”

    “是!”郑闯应着,转向李东道:“李东,你带二三羽随,暗中保护,莫要露出踪迹。”

    “得令!”李东领命,挑选了羽随得力二人离去。

    郑闯心说,没人了,我就在这保护着你吧。

    桑吉望望皇宫方向,略微沉思,道:“南卢暗流涌动,只是不知,江淮北作何打算。”

    “郑大人,你去会一会江淮北吧。”

    那厮?接囚当日就与我下了逐客令,让我去求他造反?

    桑吉看看郑闯,道:“郑大人,可是有难处?”

    郑闯心说,难处?怕是见面就能打起来。

    郑闯道:“桑大人,我羽随都已散去,无人护佑大人安危!”

    桑吉哈哈一笑,道:“郑大人不必多虑,就算郭党要有所动作,也是先要扫清南卢敌对势力。当下,还无暇顾及我燕国说客!”

    郑闯想想,是这么个理,南卢没了内应,游说何人?

    只是...江淮北,他娘的!

    ......

    天色蒙蒙亮。

    非阳与木伢并未回房,也并未着斗篷蒙面。

    自从贴身护卫桑吉以来,两人就未再以灰袍行走。

    两人径直出来会国馆,向卢都北门而去。

    穿过片片屋舍,避开卢都大牢。

    一路上,并不像白日里行人穿梭,反而映出了另一番情景。

    偶有早起之人,零零星星,准备贩卖早点。

    商铺亦有一二准备开张。

    坑坑洼洼的路两边,房檐下,稀稀落落的,或躺或坐的衣衫褴褛之人。白日里,桑吉几人行事匆匆,并未注意。

    当下,非阳倒是多看了几眼。

    天气意欲入冬,凉风已有刺痛感。这些人,有的盖堆草垛,有的抱膀而眠。

    有孩童钻在大人的臂下,大人似已僵直,死了?

    非阳上前仔细查看,孩子八九岁,胎记遮住半张脸,浑身污垢。

    只是睡着了。

    女人胸口也是一起一伏,并未断气。

    母子两人身形都是无比消瘦,蜷缩在一起。身前有一个缺口的瓷碗,碗中有干瘪的干粮。

    顺着母子两人绻缩的屋檐下向远望去,零星的皆是无家流浪的乞丐。

    这是南卢都城!非阳看着,心中戚戚然,说不出的滋味:梦中无饥寒。

    木伢捅一下非阳,道:“非阳兄,又起善心了吧,正事要紧。”

    非阳自怀中取出软馍,塞到孩童的怀中。

    两人趁着城门初开,出来卢都。

    “兄弟可是可怜城中那些无家可归?”木伢道,“他们,有来卢都乞讨者,也有卢都人。”

    “卢都人?不回家中,流浪街头乞讨?”

    “回家?”木伢呵呵道:“家徒四壁,家什早已换做银两吃食。”

    “在家,就是饿死,在街上流落,偶有施舍,还能续命。兄弟,你是不知南卢这些年的光景。”

    “哦?”非阳诺诺道。

    “二十年前,南卢皇帝赵止余失踪。赵止余并未立下皇子,按理说,应是长子即位。”

    “但郭震暗中怂恿三皇子争夺王位。三皇子性本懦弱,不敢争位,但郭震以三皇子之名,杀了二皇子,诬陷二皇子想要争夺王位。这就是将三皇子架在火上。”

    “三皇子,就是南卢当朝皇帝?被胁迫杀兄,不能反抗?”

    “不错,三皇子就是当今皇上。郭震胁迫三皇子杀了二皇子,使计嫁祸齐王,说是齐王要拥立二皇子夺位。”

    “齐王...齐王的管家是赵循,赵恭叔父。”非阳暗道。

    “当时齐王尚在北境守卫,郭震明面拥立大皇子,以叛逆之名,趁齐王不在卢都,将齐王府上下满门抄斩。”

    “大皇子没有阻止?”非阳心道,这郭震,果真是心狠手辣,做事决绝。

    “当年,郭震是禁军统领,整个卢都都在郭震掌控之下,几个皇子都是案上鱼肉。”木伢道,“郭震选了一个最懦弱的当作傀儡,他便可背后操控,其他皇子自然一个不留。”

    “那大皇子?”非阳问道。

    “大皇子?喝水不小心呛死了。”

    “嗯?”

    “嗯什么,你问问赵恭便知。不过,没准,赵恭还暗中记了大皇子另一个死法。”

    木伢继续道:“郭震为控制皇帝,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做起了国丈。”

    “那...谨太妃?”

    “被凤卫救去了燕国。”

    非阳心道,当下拥立赵搏,策反之事,原是二十年前便已计划,凤卫的计划,不,是鸿国的计划。

    非阳道:“那,齐王没有带兵杀回来?”

    “齐王,不知所踪。相传当年,万国盟在北境出手刺杀齐王,齐王不敌,又不能回卢都,有人说齐王战死,有人看到,齐王逃去了北卢,谁知道呢!”

    非阳叹道:“齐王,怕是走投无路,被逼远走敌国了。若是不死,还能多个人手。”

    木伢继续道:“二十年前,南卢,乃是天下粮仓。经历皇室之乱,南卢每况愈下,时至今日,民不聊生,南卢百姓食不果腹。”

    两人言语之间,脚下并未停留。

    非阳自从打通任督二脉,不只修行大涨,更是行走如飞,奔走两个时辰大气不喘。

    非阳看着木伢,似乎有意与我齐头并进还是怎得?

    看上去,并未尽全力奔跑。

    我只是偶有答话,这死孩子,一路上都未有歇嘴,还没有落下。

    “你是凤卫?如何知晓如此来龙去脉?”

    “哈哈,非阳兄,你才入羽随几日。天下之事,羽随无所不知,凤卫,更是无所不能。”

    真他娘的能装大瓣儿蒜!

    ......

    那边,郑闯立在当下,看上去,好似气鼓鼓的,又好似有事相求。

    江淮北心中呵呵一笑,打趣道:“大燕郑百户,不说当即离开返程?怎得?留恋我大卢了?”

    “留恋你大卢?满城尽是讨饭人,唯恐避之不及!”

    “混账!”江淮北忽地挥枪扫来,“竟敢辱我大卢!”

    郑闯心中焦躁,桑吉遣自己来与江淮北交好,奈何,这厮先行羞辱于我,我说的是事实。

    江淮北先动手,桑大人,这事,可不怪我。郑闯暗道。

    郑闯并未拔刀,挥掌迎上。

    “嘭”一声,郑闯一掌侧挡,将长枪挡到一旁。

    江淮北心中一惊,好掌力!

    郑闯掌心生疼:他娘的,来真的!

    江淮北道:“拔刀,别说我欺负你!”

    郑闯道:“对付你,用刀?不必了!”

    江淮北气往上冲,将长枪丢到一旁,挥拳而上,只取郑闯面门。

    郑闯躲过一旁,伸腿扫向江淮北。

    江淮北避之不及,被硬生生扫在小腿上,牙一咬,嘴一龇:真他娘的,有点疼。

    江淮北迅即跃起,向后两步,怒目郑闯道:“没成想,郑百户这大猪蹄子,甚是厉害!”

    郑闯哈哈一笑:“只怪,江副统领这死猪头,可是不太灵光!”

    嘭!咚!啪啪啪......

    门外禁军听到院内动静之时,江淮北与郑闯已然过手数招。

    禁军鱼贯而入,挺着长戟围了上来。

    江淮北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我要亲手拿下这大猪蹄子!

    ......

    非阳与木伢已向北奔走三个时辰。一路上,偶有饿死的路人,更有被野兽啃食殆尽,白骨露出。

    远远的,瞧见十数人赶着几辆马车向北而行。

    两人提速上前,马车五六辆,盖着严严实实的毡布,毡布下,车轮旁,有胳臂耷拉下来,随着车轮上下起伏而前后摇摆。

    非阳暗暗的心头一皱,死人?!

    木伢沉声提醒,两人不停,继续向前奔走。

    车夫看到两人飞奔,未有异样,荒山野岭,几个修行之人转瞬即逝,还是见过的。

    再行一炷香时间,两人驻足。

    前方大大小小的土坑,木伢望去,不禁汗毛倒竖。

    大坑十几丈见方,小坑亦是几丈,坑中,全是尸体。

    非阳扫视,尽皆饿死之人,衣不蔽体。

    不论老少,颧骨高耸,皮包骨头。孩童赤裸身体,依偎在长者的怀中,死前像是要钻入人堆中避寒。

    孩童未死,就被丢在万人坑中,任其自生自灭,非人哉!

    非阳心中悲悯,怅然,沉思,愤怒,南卢,祸国殃民者,郭震,祸乱苍生,当杀!

    木伢道:“南卢之地,天下粮仓,没想到,如今,生民无命,饿殍遍地。”

    两人远望无语。

    身后,吱扭扭的车轮声,几辆运送城中饿殍的车辆由远及近而来。

    非阳迎面奔去,木伢紧随其后。

    来至面前,非阳凉声道:“这万人坑......”

    非阳心中仍是愤乱,不知如何说辞。

    运送的几人倒是面无表情,看看非阳与木伢。

    几人不停步,领头的四五十岁,看看非阳,道:“卢都每日便有百人或饿死,或斗殴死,或因作奸犯科斩首,我等便运送尸首往返,挣几个银钱养家糊口。”

    “饥寒相交,竟还打斗偷盗,实乃恶民!”

    那人叹口气,道:“唉,打斗偷盗,只是争一口馊饭。”

    “也许,明日,也许下月,我也会被这些车拉来此处丢下。”

    非阳愣住。

    木伢一旁拍了下非阳,低声道:“非阳兄,此处不宜久留。”

    木伢转向领头的问道:“你可知大召寺,还需多少路程?”

    那领头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看木伢,苦笑着摇摇头,指向东方,道:“这位大爷怕是走偏了路,大召寺不在都城正北方。出了北门,向北偏东方向行走一两日便到。”

    木伢拱手谢过,与非阳向东行去。只听身后领头的暗暗叹道:“拜佛,祈福?呵呵...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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