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天涯海角
一辆四轮越野车行驶在一条潮湿的土路上，越野车大灯全开，轮胎卷起地上的湿泥打在车门侧面的艾达之子标徽上。
土路没经过任何修缮，磕磕巴巴相当颠簸，车两旁尽是些高大的菌类植物，巨大的蘑菇像树一样林立着，几只夜行生物的发光眼睛在蘑菇林深处一闪而过。
车辆右方有片如山一般的高大黑影，那是溶洞边缘，黑影像山脉一样延伸，直到触及洞顶与星空融为一体。
两名士兵坐在车内上，他们的肩膀随着车厢轻轻摇晃。驾驶座那位单手把着方向，身体尽可能靠在坐椅上，显得相当随便，副驾那位好像刚来这不久，她趴在窗前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你看够了吗？”驾驶座那位开口了，“你看再久这里也不会多些什么东西。”
“我只是很惊讶，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副驾那位把头缩了回来，“还有为什么我们要在地下造个这么大的基地？”
“这洞还不是全部呢，”驾驶座那位换了只手，“山里头那些隧道才是真的夸张，那些隧道连来连去，加起来得有几百公里长，没有地图跑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这么大个洞怎么来的？地震火山？还是说靠人一点点凿出来？”
“你问题很多哎。”驾驶座那位有些不耐烦了，副驾那位讨好似的讪笑一声，沉默一会儿，说到：“那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我们要在地下造个这么大的基地？”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驾驶员笑出声来，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副驾，车里没开灯，副驾光滑的白色头盔倒映着车前大灯的光。
“你不是比我早来很久吗？”
“也只早了两月吧，”驾驶员挪了挪屁股，双手握上方向盘，“不过我确实有听过一点流言。”
“啊…你说。”
“他们好像在挖东西。”
“挖东西…”艾达士兵扭头看向驾驶员，她失望地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整半天只是个开矿的。”
“不不，”驾驶员摇摇头，他伸手旋动旋钮把车载音响音量拉高，瞟了眼副驾，接着把身体靠过去，副驾也微微侧过身听着，“不是和开矿有关的…”
“那是？”
“他们挖的东西啊…和外星人有关！”
一阵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外星人，”副驾爆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伸手不住拍着驾驶员的肩，“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这么幽默了！”
“我没有骗你，”驾驶员有点委屈，“真是这样。”
“行行，”副驾笑着坐回原位，“到时候一定给你从土里挖出个大脑袋外星人出来。”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那时听的就是这样。”
越野车速度不快，溶洞深处的湿气相当的高，车在路口处拐了个弯，驶向边缘，远方巨大的黑影犹如海啸一般向众人缓缓袭来。
艾达之子重建联邦基地时有对这整片区域的草木进行清理工作，但诡异的是这本应脆弱不堪的溶洞生态系统却意外地坚挺，刀砍不进火烧不了，灭了一批又来一批。时至今日，也只有定期定量喷洒化学除草剂的基地区域对草木生长有所控制，其余的地带依然如原始森林般茂密地长着各类不同属的巨型菌类生物。
溶洞边缘，蘑菇类植物出奇茂盛，越野车不知不觉间已相当深入其中，无数不知疲倦的小型昆虫在林中振翅翱翔，千奇百怪的各式虫鸣不绝于耳，一只两只三只毛茸茸的小型食肉动物从隐蔽的角落探出头来，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辆不速之客。
倘若车里坐着的是两位经验丰富的植物学家，那他们此刻一定激动得呼吸困难，肯定会立刻停车下地，亲身拥抱着绝美的自然环境。
但车里坐着的是两位荷枪实弹的艾达士兵，缺乏艺术性的他们只能看到惨白粗壮的蘑菇茎遮天蔽日，就算是功率强劲的大灯在这片水雾中也只能照亮前方不远，各种不怀好意的视线聚焦于他们，紧张与焦虑在空气中弥漫。
副驾看着窗外，她的手不安地握着车顶的把手，这里的氛围让她感到相当不自在。
“哦我的天哪那有个人！”驾驶员突然喊起来，副驾吓了一跳，猛地启动感知增强，忙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哪里哪里？！”
“哈哈哈。”驾驶员笑起来，明显为自己的小把戏感到得意。
“你脑袋进水了吧。”副驾骂道。
“放轻松点，”驾驶员依然笑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把副驾的脑袋顶了回去，“还有，论资排辈我怎么着都比你早来这几月，严格意义来说我是你的长官，你得对长官有基本的尊重。”
“尊重你大爷。”
“我大爷会很开心的。”
副驾坐回原位，她抬手关闭系统，感知增强是艾达狙击手的标配系统，开启后对使用者的视觉听觉甚至嗅觉都会有所增强。
车内前人留下的各调怪味搅得她头晕目眩，她靠在座椅上，看着全封闭目镜里的画面渐渐淡去，她看向远方的岩壁，岩壁顶的那片星空实际上是一座座巨大的犹如钟乳石一般的倒石锥，各种荧光藻类与发光虫群寄生于上，几只长有飞翼的小虫浑身沾满荧光受惊飞起，一闪一闪像流星一样。
画面淡去整个目镜黑屏，视觉增强是复杂程序，直接重启比慢慢关闭效率要高的多。
听觉系统开始关闭，震耳欲聋的声浪渐渐平息，一些最细微最不可闻的细响渐渐浮现，她身旁驾驶员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每一下眨眼，甚至是他内脏的蠕动，嗯，这个有点太恶心，副驾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车外，她听到露珠滴落在地面，她听到昆虫腾飞振翅，她听到蘑菇汲取养分长大，茎干间发出的撕裂声。
以及一声自遥远而来的恐怖惨叫。
惨叫自上而下，尖锐刺耳清晰无比，声调之凄冽毋庸置疑只有人类的哀嚎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系统重启完毕，镂空的艾达之子标徽重新在目镜内浮现，但惨叫的余音还在她耳旁回荡。
“嘿，”副驾碰了碰主驾，“我听到了惨叫。”
“啊啊，你有读心术？”主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别想骗我。”
“不，我说真的！”副驾急了，她整个人都转向了驾驶员，“我真的听到了，一声惨叫，不远，就在附近。”
“像我听到了外星人？”
“我没有开玩笑！”
驾驶员有些诧异，他扭头看向副驾，副驾也看着他，他想象了下她童年时泪光盈盈的场面，开口问道，“哪儿发出的？”
“岩壁边缘。”
“你确定是人类发出的？”
“可以确定。”
“这…怎么会？”主驾显得难以置信，“这整个区域都是高度机密，常人不可能进来。”
“那会不会是我们的巡逻队？”
“这也没收到调度通知啊，”他低头想了会儿，“我个人认为还是你听错了的可能性大点。”
“那是声惨叫，”副驾看着他，“惨叫和噪音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吧好吧，”驾驶员没辙了，他挥挥手，伸手去拿车上的无线电，“我上报控制中心，就说这里听到有惨叫。”
“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还想怎样？”
“我们不能就这样随便应付一下就走了，等控制中心慢慢派人绝对来不及，”紫色的艾达之子标徽在她肩上闪闪发光，“那可能是起事故，可能有人受伤，我们不去的话可能还会有人死掉。”
“我看你真不适合当兵，死掉就死掉，”驾驶员摇摇头，一脚油门准备开走，“我们上报给控制中心，控制中心就会处理好，我们管它怎么处理。”
主驾话音落下，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泥地上的湿气汇成迷雾，露水打湿了车窗，他不得不开启雨刮。
“死掉就死掉吗？”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重复道。
“我不是第一天入伍，”副驾说着，把手缓缓抬起放在头盔两侧，“我们是什么样子我还是清楚的。”
“嘿嘿嘿嘿，你干嘛啊！”驾驶员见状忙狠狠一脚刹车，越野车一震猛地停下，他快速解开安全带，接着抓住副驾的手，“你敢在这里摘头盔！”
“你以前不也这么做过吗？”副驾被他拉近身前，两人紧紧贴着，“之前是我今天是你，为什么总要有人因为胆小而丧命。”
驾驶员看着她，犹豫着，然后放开了手，他坐回方向盘前，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不能确定吧，”驾驶员说道，“你也只听到惨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
“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说的话。”
一阵沉默。
“这个事情，在这种机密的辖区搞擅离职守，搞不好是会被审判的。”驾驶员系上安全带，双手握上方向盘，“你最好做好决定，到时候我会真的把锅甩到你头上的。”
“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干了，”副驾说道，“真到那一步我会主动认罪。”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驾驶员叹了口气，他咳了下嗽，恢复了先前欢快的语调，“那我们出发吧。”
土路没经过任何修缮，磕磕巴巴相当颠簸，车两旁尽是些高大的菌类植物，巨大的蘑菇像树一样林立着，几只夜行生物的发光眼睛在蘑菇林深处一闪而过。
车辆右方有片如山一般的高大黑影，那是溶洞边缘，黑影像山脉一样延伸，直到触及洞顶与星空融为一体。
两名士兵坐在车内上，他们的肩膀随着车厢轻轻摇晃。驾驶座那位单手把着方向，身体尽可能靠在坐椅上，显得相当随便，副驾那位好像刚来这不久，她趴在窗前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你看够了吗？”驾驶座那位开口了，“你看再久这里也不会多些什么东西。”
“我只是很惊讶，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洞？”副驾那位把头缩了回来，“还有为什么我们要在地下造个这么大的基地？”
“这洞还不是全部呢，”驾驶座那位换了只手，“山里头那些隧道才是真的夸张，那些隧道连来连去，加起来得有几百公里长，没有地图跑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这么大个洞怎么来的？地震火山？还是说靠人一点点凿出来？”
“你问题很多哎。”驾驶座那位有些不耐烦了，副驾那位讨好似的讪笑一声，沉默一会儿，说到：“那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我们要在地下造个这么大的基地？”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驾驶员笑出声来，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副驾，车里没开灯，副驾光滑的白色头盔倒映着车前大灯的光。
“你不是比我早来很久吗？”
“也只早了两月吧，”驾驶员挪了挪屁股，双手握上方向盘，“不过我确实有听过一点流言。”
“啊…你说。”
“他们好像在挖东西。”
“挖东西…”艾达士兵扭头看向驾驶员，她失望地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整半天只是个开矿的。”
“不不，”驾驶员摇摇头，他伸手旋动旋钮把车载音响音量拉高，瞟了眼副驾，接着把身体靠过去，副驾也微微侧过身听着，“不是和开矿有关的…”
“那是？”
“他们挖的东西啊…和外星人有关！”
一阵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外星人，”副驾爆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伸手不住拍着驾驶员的肩，“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这么幽默了！”
“我没有骗你，”驾驶员有点委屈，“真是这样。”
“行行，”副驾笑着坐回原位，“到时候一定给你从土里挖出个大脑袋外星人出来。”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那时听的就是这样。”
越野车速度不快，溶洞深处的湿气相当的高，车在路口处拐了个弯，驶向边缘，远方巨大的黑影犹如海啸一般向众人缓缓袭来。
艾达之子重建联邦基地时有对这整片区域的草木进行清理工作，但诡异的是这本应脆弱不堪的溶洞生态系统却意外地坚挺，刀砍不进火烧不了，灭了一批又来一批。时至今日，也只有定期定量喷洒化学除草剂的基地区域对草木生长有所控制，其余的地带依然如原始森林般茂密地长着各类不同属的巨型菌类生物。
溶洞边缘，蘑菇类植物出奇茂盛，越野车不知不觉间已相当深入其中，无数不知疲倦的小型昆虫在林中振翅翱翔，千奇百怪的各式虫鸣不绝于耳，一只两只三只毛茸茸的小型食肉动物从隐蔽的角落探出头来，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辆不速之客。
倘若车里坐着的是两位经验丰富的植物学家，那他们此刻一定激动得呼吸困难，肯定会立刻停车下地，亲身拥抱着绝美的自然环境。
但车里坐着的是两位荷枪实弹的艾达士兵，缺乏艺术性的他们只能看到惨白粗壮的蘑菇茎遮天蔽日，就算是功率强劲的大灯在这片水雾中也只能照亮前方不远，各种不怀好意的视线聚焦于他们，紧张与焦虑在空气中弥漫。
副驾看着窗外，她的手不安地握着车顶的把手，这里的氛围让她感到相当不自在。
“哦我的天哪那有个人！”驾驶员突然喊起来，副驾吓了一跳，猛地启动感知增强，忙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哪里哪里？！”
“哈哈哈。”驾驶员笑起来，明显为自己的小把戏感到得意。
“你脑袋进水了吧。”副驾骂道。
“放轻松点，”驾驶员依然笑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把副驾的脑袋顶了回去，“还有，论资排辈我怎么着都比你早来这几月，严格意义来说我是你的长官，你得对长官有基本的尊重。”
“尊重你大爷。”
“我大爷会很开心的。”
副驾坐回原位，她抬手关闭系统，感知增强是艾达狙击手的标配系统，开启后对使用者的视觉听觉甚至嗅觉都会有所增强。
车内前人留下的各调怪味搅得她头晕目眩，她靠在座椅上，看着全封闭目镜里的画面渐渐淡去，她看向远方的岩壁，岩壁顶的那片星空实际上是一座座巨大的犹如钟乳石一般的倒石锥，各种荧光藻类与发光虫群寄生于上，几只长有飞翼的小虫浑身沾满荧光受惊飞起，一闪一闪像流星一样。
画面淡去整个目镜黑屏，视觉增强是复杂程序，直接重启比慢慢关闭效率要高的多。
听觉系统开始关闭，震耳欲聋的声浪渐渐平息，一些最细微最不可闻的细响渐渐浮现，她身旁驾驶员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每一下眨眼，甚至是他内脏的蠕动，嗯，这个有点太恶心，副驾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车外，她听到露珠滴落在地面，她听到昆虫腾飞振翅，她听到蘑菇汲取养分长大，茎干间发出的撕裂声。
以及一声自遥远而来的恐怖惨叫。
惨叫自上而下，尖锐刺耳清晰无比，声调之凄冽毋庸置疑只有人类的哀嚎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系统重启完毕，镂空的艾达之子标徽重新在目镜内浮现，但惨叫的余音还在她耳旁回荡。
“嘿，”副驾碰了碰主驾，“我听到了惨叫。”
“啊啊，你有读心术？”主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别想骗我。”
“不，我说真的！”副驾急了，她整个人都转向了驾驶员，“我真的听到了，一声惨叫，不远，就在附近。”
“像我听到了外星人？”
“我没有开玩笑！”
驾驶员有些诧异，他扭头看向副驾，副驾也看着他，他想象了下她童年时泪光盈盈的场面，开口问道，“哪儿发出的？”
“岩壁边缘。”
“你确定是人类发出的？”
“可以确定。”
“这…怎么会？”主驾显得难以置信，“这整个区域都是高度机密，常人不可能进来。”
“那会不会是我们的巡逻队？”
“这也没收到调度通知啊，”他低头想了会儿，“我个人认为还是你听错了的可能性大点。”
“那是声惨叫，”副驾看着他，“惨叫和噪音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吧好吧，”驾驶员没辙了，他挥挥手，伸手去拿车上的无线电，“我上报控制中心，就说这里听到有惨叫。”
“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还想怎样？”
“我们不能就这样随便应付一下就走了，等控制中心慢慢派人绝对来不及，”紫色的艾达之子标徽在她肩上闪闪发光，“那可能是起事故，可能有人受伤，我们不去的话可能还会有人死掉。”
“我看你真不适合当兵，死掉就死掉，”驾驶员摇摇头，一脚油门准备开走，“我们上报给控制中心，控制中心就会处理好，我们管它怎么处理。”
主驾话音落下，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泥地上的湿气汇成迷雾，露水打湿了车窗，他不得不开启雨刮。
“死掉就死掉吗？”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重复道。
“我不是第一天入伍，”副驾说着，把手缓缓抬起放在头盔两侧，“我们是什么样子我还是清楚的。”
“嘿嘿嘿嘿，你干嘛啊！”驾驶员见状忙狠狠一脚刹车，越野车一震猛地停下，他快速解开安全带，接着抓住副驾的手，“你敢在这里摘头盔！”
“你以前不也这么做过吗？”副驾被他拉近身前，两人紧紧贴着，“之前是我今天是你，为什么总要有人因为胆小而丧命。”
驾驶员看着她，犹豫着，然后放开了手，他坐回方向盘前，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不能确定吧，”驾驶员说道，“你也只听到惨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
“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说的话。”
一阵沉默。
“这个事情，在这种机密的辖区搞擅离职守，搞不好是会被审判的。”驾驶员系上安全带，双手握上方向盘，“你最好做好决定，到时候我会真的把锅甩到你头上的。”
“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干了，”副驾说道，“真到那一步我会主动认罪。”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驾驶员叹了口气，他咳了下嗽，恢复了先前欢快的语调，“那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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