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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灵假邪镜中人(一)

    少年到底还是少年,那里比得过越老越辣的姜啊。

    那会宁绍在墙头下面等了又等,直到月上梢头,才好不容易盼来了老道士,可是现实给了他一击当头棒喝。

    此刻,宁绍和老道士面对面站着,那杨晴蹲在一边,就这么瞅着他俩,大家都陷入沉默,谁也不让谁。

    宁绍到底是年轻,终是熬不过这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求饶道:“仙长,咱之前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嘿嘿嘿,怎么不是这样的,难不成翻墙过去吗,我这一大把老骨头,哪里翻的过去,你这不是开玩笑么!”老道士耍起赖皮来,那叫一个离谱,宁绍完全无力反驳。

    宁绍现下着实有的手足无措了,说好的是两人一起行动,可没说是让他一个人翻墙进去啊。

    这老道士当真是离谱到家了。

    宁绍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这面前的真的是四方山的高人?怕不是招摇过市的骗子?可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骗的呀!宁绍越想越气。

    少年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老道士也不急,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

    宁绍半晌闷出一句:“呃……这翻墙入院毕竟动静较大,小子听闻道长乃四方山得道高人,有御剑之术,何不御剑而行,将我们一起送进去。”

    老道士闻言老脸微微一红,但在夜色的遮掩下,宁绍根本没有看出,老道士假正经的说道:“不是贫道推辞,只是贫道我一施展法术,那妖物必定有所感觉,恐会望风而逃,万一潜藏起来那就不好找了。”

    宁绍不死心继续顺着他问道:“我还听闻四方山仙长都会穿墙遁地,我们穿墙而入,遁地而行,也会省事不少嘞!”

    老道士轻轻咳了一声,尴尬说道:“非也,穿墙遁地,也是法术啊!不过无妨,贫道刚才来的时候已经看了,后院那边有颗大树,你爬树上去,然后跳到围墙上,也就进去了。我们就在那里等你出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哥此事若是能成,这除妖之事当记你首功。小兄弟且放心,贫道来前便已经卜卦一局,卦文显示:利涉大川,贞吉。”

    见老道士这般说辞,宁绍心下暗自忖道:这白天和我说的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呀,明明说的是带上我,怎么就成让我一个人去了。

    一想到可能翻墙遇见妖怪,这在酒楼信誓旦旦的宁绍,心里面也不踏实起来,转头看向老道士急急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仙长,我就想开开眼,能不能请仙长再来一卦呢,我心里才有底气。”

    老道士见宁绍百般扭捏,也知道这小屁孩子存了小心思,倒也不好意思点破,但是更不可能亲自出手,万一露了馅,那还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已然出卦,再卜不吉,何况贫道年事已高,一把身子骨实在是不便行这似梁上君子之事。”

    说罢,老道士想了想,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打符箓,塞到宁绍手中说道:“若无他法,这些符箓就当小哥防身之用吧,福寿无量天尊。”

    宁绍见着翻墙之事,实在是无法扭转,继续这样扯皮也不是个办法。毕竟自己兜里面可实在是穷酸的紧了,此时若是不分着一杯羹赚几个零碎铜板,可真是要老老实实的打一段工了,何况入了宋府,即使这次不成,等着下次来一些个出手阔绰的捉妖大师,自己不妨卖一些宋府的消息出去,这老道士虽说很不靠谱,但能当道士又敢来捉妖,想来不应该是个招摇撞骗的。

    少年挠了挠头,把心一横,既然仙长你做了初一,那就别怪小爷做十五了。想罢,宁绍把剑背在背后,朝着周身张望了下,贼兮兮地说道:“其实倒还有一个法子的……只不过得委屈一下仙长了。”

    “小哥请说。”老道士此刻还没有一丁点的危机感,还在那傻乐呵。

    “呃……”一想到要让老道士去做钻狗洞,这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宁绍越是觉得有点羞于开口。虽然说,仙长不仁义,但是那也是个老人家,宁绍支吾半天开不了口。

    正在宁绍左右为难之时,旁边的杨晴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点破了他的心思,替他开了口:“小哥你是想说钻狗洞吧!方才拐角处,我倒是看到那有个狗洞。”

    说完,宁绍二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杨晴身上。

    “狗洞?”一听此言,老道士顿时愕然。

    宁绍挠了挠脑袋,讪讪笑了两声:“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说的没错,正是钻狗洞,不知仙长是否……”

    没等老道士接话,宁绍便宽慰起来,“其实啊仙长倒也不必介怀,这狗洞原本是宋小姐当时为了幽会情郎私下掘开的,张家小哥也不知道来来回回地钻了多少次了,而且既然仙长此番肯下山斩妖除邪,想必是为虞县百姓福祉而来,依我之见,那些得道成仙之人,必定都是像仙长一般侠肝义胆、洒脱之辈。”

    “你,这,我……”老道士张着嘴啊了大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屁。好嘛,好话都让他说尽了,自己家的这个,也不咋争气,就晓得帮着外人坑自己,那他还能说什么。

    老道士无言,盯着杨晴,满脸尽是哀怨。不成想,那少女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对着他催促道:“走啊,还等什么,一会天都亮了!”这句话一出,算是彻底堵死了老道的后路。

    老道士半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位一副嬉皮笑脸,让自己钻狗洞的少年,更是气的连连念了几番静心咒。这厮不知是怎么想出来钻狗洞的馊主意,老道士虽然觉得实在是太过丢人,但白日里已经是打定主意,今晚要一探宋府了,况且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推辞,便也只好隐而不言,提了提身上松散宽大衣袍,将头一扭,轻哼了声,先行二人朝拐角处走去。

    许是宋家小姐考虑到这狗洞是留给自己与张家小哥私会用的,所以倒是比寻常洞口要大上一两圈。三人中,杨晴与宁绍几乎是不怎么费力就钻了过去,唯有老道士一把身子骨,钻的较为吃力。若不是靠着二人前拉后推的,这才脱身于洞口,恐怕宋府家丁第二天,就能见到这位四方山高人,竟同乌龟一般卡在狗洞里,来回缩头的狼狈模样了。

    好不容易从洞里钻出,老道士扭了扭被二人扯的发酸的身子骨,埋怨其也不知道照顾一点老人家,又瞄了眼旁边偷笑的杨晴,自觉方才行径颇下面子,没好气地朝着她回瞪了眼。

    正当二人在这不合时宜的大眼瞪小眼时,也发现宋府内,并不像其他豪门大户那般灯火通明,彻夜不休。整个宋家院落都贴着各种各样的符箓,隐于夜色之中的三人,忽然觉得后脖一阵阴风飒飒,直扫的三人彻骨冰寒。也不知当时是不是宋小姐故意将狗洞挖在了这儿,一眼望去,这夜色中纵横交错通往闺阁深处的红线上,都挂着一个又一个铜钱,一阵风吹过,铜钱碰撞叮叮作响。

    先前被前来高人布下黄色符箓飘飘摇摇,早已没有了作用。加上从宋府幽处,时不时传来猫叫春声,更显得此地无比阴森、诡异。

    宁绍看见如此情景就想退缩了,不管怎样,他本质上也不过是才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诡异世面。他脑子里臆想出了无数山精鬼怪的狰狞面孔。

    其实老道士此时也何尝不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看着眼前这般骇人场景,狠狠的朝着自己喉咙里咽了口唾沫。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撞上一件美差,没想到是碰到这般的烫手山芋,碍于面子,只得哆哆嗦嗦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暗暗念咒。

    不过老道士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在少年面前装个样子,到时候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得了。

    “来,小子你阳气重,你走前面。”老道士此刻又开始了不要脸的举动。

    宁绍这回可是不打算给他什么面子,“您老道法高,合该你走前面。”

    老道士眉头一挑,哟呵,来脾气了,从怀里不紧不慢的掏出那把原先那一打说是给宁绍防身用的符箓塞在少年的手里,笑呵呵道:“你小子这嘴,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拿着这个去前面探探,不然事事都贫道亲力亲为,世上哪有这般分银两的好事?你权且放心,贫道自会护你周全,这样可以了吧。”

    宁绍看着怀中符纸手足无措,一句话被老道士给塞的死死的,这老道士的确说的有理有据,结果还没等宁绍回话,老道士便自顾自言道:“嘿!一炷香之后,我们这边集合!”这老道士拉着杨晴就往另一边走,不过没有多走几步,不远处便亮起了一盏晃晃悠悠灯笼。

    宁绍见状,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二人不要发出声音,三人赶紧缩到房屋另外一侧。

    恐怕是方才拖拽老道士时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巡夜的宋府家丁。

    只听拐角处另一人,问向同行的掌灯家仆,吞吞吐吐说道:“要不,咱……咱回去吧,再过去就到了小姐闺阁了。”

    “怪哉,可是我分明听到动静了呀?”说罢,那掌灯家仆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向朝宁绍三人的拐角处望去,只不过被另一人提住了衣襟,从前面给扯了回来。

    “诶,你还嫌这几天闹得还不够厉害啊,被老爷派来巡夜已经够倒霉了,要不是说加工钱,打死我都不来,而且这个时辰估摸小姐马上出来了,别没事找事啊,赶紧走吧!”

    在此紧要关头,三人更是屏足了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那两家仆听到声响,转过头,将他们从墙角给揪了出来。

    好在是这人的三言两语,也是吓到了那位掌灯家仆,没有敢再朝着这前行一步。

    挨过了这一波,等宁绍扭头看的时候,呵呵,那老少二人早就没有影子了,只有自己面对往前走会看见宋小姐闺阁的那条路,看着手中那些画着红色图案的道符,没办法,心一横上吧。

    当宁绍走到宋小姐的房间周围时,看见整个院子都贴着各种各样的符箓,红线纵横交错,显得格外诡异、渗人。

    宁绍心中越发胆怯,但他自誉大侠,可不想灰溜溜的无功而返,咬咬牙就慢慢的走进了院子,直到他停在窗前,迟疑了半晌才用手指将窗户纸通了一个洞。少年通过破洞向屋内望去,只见一个华衣女子,正坐在梳妆镜前揽镜自言,想来就是那宋小姐了。

    宁绍不断地打量她,却发现,那铜镜上并没有宋家小姐的像,而且镜子前的宋小姐端地让他觉得好像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丰盈,分明还带着一丝平时不该有的媚态。

    宁绍疑惑想道:不应该啊,虞县里传的可都是宋小姐脾气差,长得胖,怎么看着不像呢。

    宋小姐坐在哪里,嘴巴缓缓地开合着,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宁绍屏息凝视,把耳朵也凑了过去,想要听听宋小姐到底在说什么。

    宋小姐把双手撑在镜子的边缘,身体微微向前,对着铜镜说话,但实际上却更像是对着镜子里的东西说着什么。

    镜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宋小姐弯弯地眯着眼睛,泛着甜甜的小酒窝,嘴唇遮掩不住牙齿,笑得甚是开心:“你还挣扎什么呀,你看看他都没认出来你,你再看看这府邸上下,有谁惦记之前的你。”

    宋小姐此刻轻轻吐出一口气,背靠在椅子上,只不过眉头中流露出极深的憎恶。

    “你那小郎君也是不错呢,可是我不喜欢,我帮你一把就是,你也成全我,回头我送你们俩做个亡命鸳鸯,也算是全了你不是。”

    宋家小姐歪头看着铜镜自言自语,而那上面绽放的光芒越来越淡。铜镜背面的繁花渐隐,铜镜里破碎的她,靡靡而音。

    “七日后啊,就到十五了...真好。”

    门外的宁绍听到宋小姐对着镜子魔怔一样胡言乱语,心中惴惴不安,难道是镜子成精了?听过蛇精蛤蟆精老鼠精,还有那些酒楼客官经常说的眠香楼的狐狸精,从来没有听过镜子精,镜子无主无知无识,连活物都不是,如何成精?

    那宋小姐此刻正侧对着宁绍,宁绍能看到,她手里的是一面精致的黄铜镜。如果宁绍能够再入前一步,进入宋家小姐闺房的话,一定看得见那镜子边缘的云纹上小篆写着:青天红尘鉴。铜镜背面錾刻着栩栩如生的缠枝并蒂莲。

    不知为何,紧盯着铜镜的宁绍看的十分入迷,仿佛镜子上有一股神秘魔力,要把他的魂勾进去一样。这时候,从墙外突然传来了“铛”的一声,只听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宁绍直觉头晕目眩,似是有些恍恍惚惚,不过所幸这次打更的声音,把他从那种诡异的力量中拉了回来。少年回过神来,见手中那一沓符箓尽数化作灰烬,可把他吓出了一身的鸡皮,再不敢在注视那面铜镜,只能双脚麻木的盯着还在镜子前梳妆的宋小姐。

    就是在这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另一边又传来了“邦邦”似是撞门的动静,宁绍感觉这个声音好似就在自己附近,他再也不敢逗留此处,强打起精神,把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后挪,一直到到了另一边院子的门口,才开始撒丫子跑路。

    退回至原先的院门口,许是他受了不小惊吓,平日里撒丫子绕着整个虞县跑的宁绍,才没迈开几步,就气喘吁吁,腿脚发软。

    待他看清四周,才发现老道士和杨晴早已蹲在一侧。

    宁绍不禁心中暗骂了句老不死的,什么护自己周全,他根本就在原地一动不动,那老道士简直就是个江湖骗子,宁绍觉得这次真的是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宁绍目光不善的盯着老道士,老道士则是毫无羞愧之意与他对视,杨晴则是自顾自的看着两人斗法。就在气氛尴尬之际,忽然身后那交错纵横红绳上挂着的无数厌胜钱,开始跳荡作响。一阵蒙蒙诡异的暗雾无中生有,出现在院子中,向三人立身之地蔓延而来。

    早已被那位宋小姐吓成惊弓之鸟的宁绍,再也屏不住气,急忙拔出背后古朴长剑。忽的剑上青芒闪烁,那暗雾也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居然缓缓而散,顷刻间化却乌有。

    而老道士则似乎是全然没有发现刚才的异常,忽然看见宁绍如临大敌般拔出了剑,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朝着他目光望去。

    良久确定并无异常之后,老道士这才放下心来,满是疑惑盯着宁绍,想要寻求他的回答。

    面对着老道士满是质问的眼神,这位年方十五的少年,终于是在今晚宋府接踵而至的怪事面前,打起了退堂鼓。

    宁绍心里愈发的害怕,两手持着剑柄,牙齿不住的上下打架,结结巴巴的说道:“仙……仙长,您刚刚没看到吗?您不觉的刚刚那团雾气,有什么古怪吗?”

    听宁绍说完这番话,老道士与杨晴不禁毛骨悚然,连忙瞪大了眼睛,朝着四周打量。

    正待二人紧张观察之时,却发现少年牙齿打战得更厉害,也不言语,只是将那只抖如筛糠的手指,指向了远处的佣人厢房门前。

    见他所指,老道士和杨晴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做了好大一番思想准备,这才战战兢兢地转眼瞥去。

    只是一眼,却也把两人吓得一身冷汗,全身寒毛耸立。

    只见一个肥大身影,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不停的“邦邦”的一个院门一个院门的用身体撞击过去,嘴里还不停的含糊念叨着什么,整个人完全像是一个没有有意识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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