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错误》（五）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但实际上不好说。毕竟现实中变数太多，”杰罗克倚在椅背上，点头说道。

    “是的，的确是这个道理，”汉斯说道，“在我能查得到的医学报告上，他的家族也没有记录有过任何精神类疾病的遗传病史，他在生意上也没有什么太大打击，但是他始终坚称他完全不认识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坚称他自己虽然是个酒商，但公司的名字绝不是现在这样的。”

    “哦？”

    “是的，但最离谱的还不是这些。最离谱的是，他认为自己并非出生在他资料上所显示的那样，25世纪，而是坚持认为自己出生并生活在19世纪，人类刚踏入蒸汽时代，瓦特在改良了蒸汽机没多久。他坚称觉得自己是被硬塞这个年代的，觉得他看见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臆造出来的幻觉。”

    “嗯？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这不可能，所以我专门装作不经意间的旁敲侧击问了他一些问题，而结果却无一例外地显示，他对现代科技真的几乎一无所知，对科学原理的认知似乎也确真的只有19世纪的水平。他连内燃机是什么都不知道，连电是什么都不清楚，对19世纪之后的历史也一无所知，这完全不符合他资料上大学本科毕业的学历水平。这非常不科学。”

    汉斯医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我喜欢的服装风格其实就是来源于19世纪。在19世纪服装方面我绝对算是行家。但他在这方面懂得似乎比我还要多，还要全面，而且逻辑严密，环环相扣，让我都甘拜下风。”

    “能让我们的汉斯医生都甘拜下风？”

    “是的，着实是让我甘拜下风。我简直没法想象一个生活在25世纪末26世纪初的人是如何将19世纪地时尚风格了解得如此清晰的。”

    “也许他读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也许是他读了太多关于19世纪的书，看了太多关于19世纪的电影纪录片，因而引发了一种特殊的认知障碍？”杰罗克思考了一会儿，问。

    “事实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专门去拜访了他的夫人。但是，根据她的描述，科瑞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紧跟时尚潮流的人，对19世纪这种所谓复古风向来不感任何兴趣。”

    “唔，那就比较奇怪了。你有问她，她丈夫的奇怪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当然，”汉斯医生说，“我当然问了。据她所说，科瑞滋的这种奇怪状态是从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甚至前一天晚上，他还和妻儿们有说有笑，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突然谁不认识了。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他是真的不认识他们所有人了……而且坚称自己不属于2504年。”

    “那这就相当奇怪了啊……只有我想到了一种我们套路，叫做穿越，”杰罗克突然笑着说道，“只是插个题外话，不用在意。你继续，你继续，她还说了什么？”

    “他还跟我特别提到了一点克瑞兹不正常之后，突然对那个奇迹马戏团——就是我们城市里那个开了很久的常驻马戏团，你知道吧？你应该知道的——对那个马戏团尤为感兴趣，很想去，但似乎又不敢去。但在此之前，据他妻子所述，他对那个马戏团完全没有丝毫兴趣，甚至对马戏还有一种原因不明的天然排斥。”

    “奇迹马戏团？就是那个游园指南怪骇人的那个？我听说过，但没有去过。我从小到大对马戏都不怎么感冒，”杰罗克点头道，

    “咝，诶？他的经历让我想到了你以前跟我讲过的那个有严重认知障碍，甚至还由此引发的人格分裂的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个60多岁的老头，讲话老气横秋的，还给自己脑补出来一个长得和自己本来的模样一模一样的孙女，甚至她精神分裂出的孙女还能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也一起长大，不会出现那个经典老电影《美丽心灵》里面那个男主的问题。说实话，在精神病人中，至少是在我接触到过的精神病患者中，这样的逻辑链实在算是相当严密，相当难得了。他们两人都知道自己有精神病，有认知障碍，还都愿意主动来找心理医生，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