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错误》（六）

    “不，不，不，他们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汉斯医生摇头说道。

    “那个女孩的逻辑链虽然相当完善，但还是被她自己发现了漏洞，正是因为她发现了漏洞，她才会相信她自己有精神病，有认知障碍，才会来找心理医生。但科瑞兹不一样，他没有发现自己的逻辑存在漏洞，他也完全不认为自己的逻辑有什么漏洞。在他的认知中，他真的就是一个来自19世纪的古人，被莫名其妙地塞进了26世纪，2504年，不知道为什么获得了一个来历清晰的身份，又拥有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家庭，身边充斥着他从未见到过的科技。他之所以来找我，只是因为他认为他之前就有精神病，也就是他在19世纪的时候就有精神病，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逻辑极其紊乱，思维方式是与正常人有极大区别——简而言之，就是人们所常说的‘疯子’，在精神病院里都需要单独关起来的那种。但是我调查了他之前的病历，并没有记录他患有过任何精神疾病。”

    “那他现在还疯不疯？”杰罗克说。

    “我也不知道……但他至少肯定不属于疯子的水平了。他也很惊讶于自己几乎一点也不疯了，他说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到2504年来之后这样逻辑清晰过。他甚至跟我描述了一下那种逻辑错乱的感觉，非常真实，就跟真的一样——疯的时候觉得自己非常清醒，疯的是周围所有跟他不一样的人，清醒了之后才发现疯的从来都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

    “怪不得他说自己的精神病似乎好了，结果却又得了一个新的。连环套啊，这是，”杰罗克一手拖着头，一手撑着桌子说道，‘“哦，对了，他对他的名字和脸没有认知障碍吗？就这样欣然接受了新的名字和新的脸？”

    “实际上，他认为，他在19世纪的时候就叫科瑞兹，模样也跟现在没有什么差别，除了变老了一点——不过他对变老的解释是他在发疯之后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在发疯过程中，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对自己模样的清晰记忆只截止到发疯之前。”

    “逻辑还相当严密呢，哈，还真是精神病人思维广呢，”杰罗克点点头咕囔说，“那你有没有问他他最后穿越之前是在干什么？就是按照他的逻辑，他在19世纪的最后一刻在干什么？”

    “当然，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他对于他发生期间的记忆不会模糊。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是从精神病院里逃了出来，然后进了一家马戏团去买蛋糕，遇到了一个思维不太正常的划船老头——但他推测，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当时不太正常，才觉得别人不正常，老头本身可能非常正常——接着他说他自己好像把蛋糕拍了一个老保安的脸上，然后冲出了马戏团大门。而根据他的描述，我对比了一下，发现他讲的这个马戏团极有可能正是他妻子所说的他莫名其妙很想去却又不敢去的那个，奇迹马戏团。”

    “咝……这样似乎就又连上了之前为什么说你的那个病人，科瑞兹，想去奇迹马戏团去又不敢去了，”杰罗克说道，“哦，对了，他想去又不敢去这一点是他自己和他妻子说的，还是他妻子自己感觉出来的？”

    “当然是感觉出来的，他现在认为他的妻子只是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跟她说这种如此贴近内心深处的东西？”汉斯答道。

    “这样啊。但如果只是他妻子自己感觉出来的，那参考价值就不是特别大了。有，但不是特别大……”说着，杰罗克的眼睛突然一亮，

    “我突然发现这里似乎存在一个逻辑漏洞啊，汉斯，你意识到了吗？”

    “嗯？”

    “你想啊，还是他不是说他是在19世纪见到了奇迹马戏团吗？那只能拿证明19世纪的时候还不存在奇迹马戏团不就行了吗？一个马戏团能开多少年？能开六个世纪，七个世纪不成？”

    “不行，杰罗克，不行。你想到的这个漏洞其实我也想到了，包括你想的解决方法我也想到了，”汉斯摇了摇头说，“但是，没走通。我已经尝试过了，这条路走不通。”

    “嗯？怎么可能？”杰罗克放下撑着头的手，正襟危坐，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