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失落》（八）

    “你……你有没有想过……，”哈莉的声音有些发颤，“或许……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你所说的奇迹之城诺瓦，也不存在什么奇迹马戏团？”

    克劳恩轻轻笑了笑。

    “其实你并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哈莉。我早年在南伊格伊斯坦特沙漠去往钢琴之城艾瑞和手风琴与提琴之城缪斯的时候，就有一个与我同行的骑骆驼的旅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大胡子，穿着模样古怪的米黄色粗布长袍，戴着用彩色长布裹着的头巾，来自坐落在南伊格伊斯坦特沙漠一端的童话之城，很会讲故事。他就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当时回答他，我从未这么想过，我从未怀疑过奇迹之城诺瓦的真实性，以及奇迹马戏团的真实性。真的。因为我就来自那里，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短暂却又令我印象深刻的童年时光。”

    他顿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哈莉，我亲爱的天使，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从前如此，往后也会如此。”

    第二天清晨，克劳恩便背着他的行囊，离开了欢乐之都巴尔。他摘下新鲜葡萄藤编织成的王冠，将脸用鲜艳的油彩涂成了他第一次与哈莉相见似的模样，换上了他从前流浪时穿的衣裳，将这些年颜色逐渐褪去的头发又用一种特殊的浆果染回了墨绿色。

    他又变回了那个流浪的马戏表演者克劳恩。

    他行走在落日的晚霞中，行走在清晨的雾霭中，行走在夜晚的繁星中，行走在多变的白云中。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走过了多少个日月轮回，他穿越那厄昂沙漠，横跨尤斯勒斯海峡，走遍安瑞尔所有大大小小的城镇、国度，向数不胜数的人打听奇迹之城诺瓦，却始终一无所获。他只能循着他对当年旅程相当模糊的童年记忆去反向追溯。

    但，一片浩瀚无边际的大海蓝断了他面前的路。

    他还是那样一副年轻的模样，脸上抹着鲜艳的油彩，头发墨绿。但越来越少有人能欣赏他的表演了，连曾经最喜欢他、最欢迎他的孩子们都不愿在观看他的马戏表演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应该，过去有几年了吧？”一天，克劳恩看着湖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我应该回欢乐之都巴尔看看了。儿子应该已经长大了吧？不知道哈莉这些年过的还好不好。”

    于是，带着对亲人的思念，他踏上了回往巴尔的归途。

    一个傍晚，他回到了巴尔。巴尔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已经是大变了样，但克劳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与当年一样，那是一种没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尽管他的穿着打扮与初次来到巴尔时一模一样，但好像已经没有人认得他甚至记得他了。但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每年来到巴尔，的优秀艺人多如牛毛，怎么能强求他们记住已经消失了有些年头的小丑呢？

    他站在他与哈莉的房子前，看着已经换了样的门头，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会是哈莉还是儿子？儿子能认得出我来吗？”他突然不禁有些紧张。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袍巫师模样的老年男人。他看着门口克劳恩怪模怪样的打扮，皱皱眉头问道：这里是道格的占卜屋，请问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道格的占卜屋？”克劳恩的心中莫名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不好意思，先生，我可能敲错门了。我还以为这里住的是克罗恩先生和哈莉女士一家呢。”

    道格歪着头想了想，眉头微皱，向他说道：“这里曾经的确是克劳恩先生与哈莉女士的小屋，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哈莉女士将这种房子传给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不少年前，我又根据我父亲的遗嘱继承了这套房子。你说的那个已经是可能，呃，八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一声惊雷在克劳恩的脑中炸响，令他眼前发黑，双脚几乎无法站稳，向后跌退一步。

    “八十多年前？”

    他发现他的声音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嘶哑。

    “是啊，八十多年前，差不多吧！”道格叹道，“其实我更乐意称80多年前的这栋房子为哈莉女士和她儿子的小屋而非克劳恩先生与哈莉女士小屋。说实话，我本应该尊敬我的祖先，不允许辱骂我的祖父克劳恩先生，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就是个人渣，你知道吗？他就是个人渣，先生，真的。”

    道格显得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