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只要有人出钱,赵风杨就心安了,他可不想自己亲妈因为这两万块钱闹到学校去,然后给自己丢脸。

    而且他说得也没错,要是因为这两万块钱学校追究他翻墙出去上网,到时候把他开除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还是想好好参加高考然后顺利进入大学的。

    手机玩得差不多了,赵风杨终于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本复习资料看起来。

    这个病房里一共有三张床位,赵风杨住在靠窗的一边,中间没人住,靠近门的那张床上住的是个老头,白天他的老伴会来陪他,晚上则只有他一个人在。

    赵风杨开始看复习资料后,赵母觉得无聊,便和那个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

    听那个老头讲,他生了三个孩子,个个都考上了大学,个个都很有出息,在大城市安了家,工作也十分体面。

    可惜,虽然都有出息,但人老了却没一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尽孝。

    老头有慢性病,每年都会住一段时间医院,一开始,他的孩子们还会象征性地回来看看他,但时间久了,他们也疲了,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要忙,能出点钱似乎已是仁至义尽。

    聊到最后,老头感叹,“还是老伴好,我现在就希望以后死在老伴前头,免得落得个老了没人照顾的下场。”

    随即,他又问赵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忙,你们家当家作主的人呢?”

    赵母叹了口气,“早死了,我倒还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也是个没有良心的,根本不管我和她弟弟的死活。”

    老头赶紧叮嘱她,“那你得看紧你儿子,别让他跑太远,不然以后老了才有得你受的。”

    说到赵风杨,赵母心中感到安慰,“儿子倒还算有孝心,他说了以后工作了就把我接到他那里享福。”

    老头撇撇嘴,想说点什么,但见到赵母一脸的深信不疑,他也不好扫她的兴。

    以前他的儿女也说过类似的话,前些年他也轮流在三个孩子家住过一段时间。

    孩子的家终归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畏手畏脚的不说,时间久了孩子的另一半也会有意见,还是待在自己的窝里自在。

    夜里,老头和赵风杨都睡着了,赵母却失眠了。

    连日来的奔波,她的身体已是疲倦至极,但心里装着事,她就是睡不着。

    其实老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她有两个孩子,如今赵云柳她是拿她没有办法了,至于赵风杨,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抓在手里。

    她决不允许他去省外读大学,更不允许他去省外工作。

    她没有老伴,如今也是人老珠黄,再嫁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果不把这个唯一的儿子仅仅撰在手里,她的晚景只会更加凄凉。

    她想到了她的亲妈,那个总爱坐在家门口唠叨的老太婆。

    她已经去世了十几年了,再想到她,赵母已然觉得她的面目十分模糊了。

    但是她死去时的情形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的亲妈去世前半年突然摔了一跤,中风了,就这样瘫痪了。

    但她的亲妈去世不是因为中风瘫痪,是因为饥饿。

    赵母家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大姐远嫁,小弟做了上门女婿,赵母嫁去了邻村,自己的日子尚且过得鸡飞狗跳,根本没有余力照顾亲妈,于是,照顾亲妈的重担就落在了留在本村的大哥肩上。

    大哥人挺老实,但他有个自私刻薄的老婆。

    一开始,赵母三姐弟出钱大哥出力,一家人之间的关系还算平衡,但时间久了,大嫂就不乐意了。

    瘫痪在床的人不仅需要一天三顿的喂饭,还需要每天擦洗身体接屎接尿,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照顾老人的只是儿媳妇。

    赵母还记得她妈死前的前几天,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神志清醒的她。

    那时候的她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头,一开始说一些房间里有鬼之类的胡话,突然之间,她像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抓住赵母的胳膊,浑浊的双眼流出两行泪,她一边哭一边呜咽,“幺女儿啊,我的幺女儿,妈妈肚子好饿,快点把我接走,我要饿死了,呜呜呜,把我接走,他们都不管我。”

    大嫂一听这话,立即跳脚,“妈,你可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没照顾你了。”

    说着说着大嫂就哭嚎了起来,“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不敢再伺候你了,妈,你说话要讲点良心,我天天起早贪黑的,不仅要伺候你儿子还要给你接屎接尿,我图啥呀,哎呀,要不你还是让你女儿把你接走,我实在不敢照顾你了。”

    赵母当然没有把老人接走,她自顾不暇,只能给老人买点糕饼放在枕头边上,又塞给大嫂五百块钱,求她对亲妈好一点。

    但没过几天,亲妈的死讯就传到了她这里。

    听大哥说,老人是噎死的,罪魁祸首是赵母买的糕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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