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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涂滩(四)

    两道一长一矮的人影映照在石头上,东南风渐渐转成西北风,矮灌木的叶片渐渐凋零,随风曳落在这黑色土地。树的生命很漫长,就仓库前广场边的柳树来说,人的寿命30多载,对于它而言,也只是枝叶再发上几根枝条,细叶枯荣几回。

    水涂尚选好了一根长在大柳树旁边的一根小柳树,原本水宣在他出生那一年,选中了其中一根同年生发起来的小柳树,希望水涂尚能同小柳树一起长大,这是林桑氏的习俗。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柳树也渐渐长大,水涂尚到他生命终结时都记得,小时候有一棵同年的柳树,那时还会时常跑过去与小柳树比一下身高,柳树比自己矮时,很开心,而当柳树高过自己时,每年都会说自己一定会比小柳树还高的,然后小柳树了一直比水涂尚高了。

    小柳树底下,小柳树已经能覆盖一片区域了,足够两个人躺下,只是现在没人在这儿,水涂尚跟林桑心走在小道上,通往仓库广场,背着竹篓的已经是水涂尚,小姨林桑心反而更像个孩子一样蹭蹭的跳着,偶尔从路边拉过藤蔓,摘下两颗红熟黑透的小果子,折下两截脆嫩的刺藤顶端,剥下表面的皮,朝后一招手,水涂尚就赶紧接过,毕竟这样的洗劫下,第二天能留给自己的不够,抓住现在才是最重要的。用水涂尚的话来说,每一回林桑心的到来,都是一场浩劫,至少对自己的小零食来说,呜呜呜,小姨,给我留一点啊!!!

    走到仓库广场,林桑心冲向眼前的柳树,水涂尚看着不由得扯扯嘴角。

    “神灵的存在,回应来源于人......”

    水涂尚背着竹篓缓缓走进林桑心,走的慢也是因为背后的竹篓,里面的桑叶早已被压到竹篓,扁扁的一层,上面满是山果子,甚至最上边还有两根新发出来的鲜笋。

    “你说啥呢?小姨,”水涂尚断断续续疑惑的问道,毕竟背着满满一竹篓的山果子走了快大半个部落了,这会儿才到部落的仓库这边,待会儿还要走到广场的西边,哪里是水涂尚的家,小楼隐没在柳树的轮廓间。

    “呃,你背着不累啊?!还有力气说话,嘿嘿”叉腰回转,马尾发尖的桑叶味刺激的鼻子一痒,水涂尚不由自主的张开嘴,鼻息倒流。然后水涂尚看见与自己动作相似的小姨,仰着头吸气的同时眼神下瞟,作势低头打喷嚏,动作缓慢,额前发丝扬起又垂落,小麦色的脸庞带着些许点点黑斑,却藏不住此时已流露的戏虐的嘴角。

    两声喷嚏打响,一声清脆,一声慢悠悠。

    咯咯咯,笑声渐渐远去,只是一副为你好的神色挂在瘦削的脸庞还留在水涂尚的大脑中,不过回忆起第一次有记忆的去到林桑氏时,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小女孩同样叉着腰说。

    “乖,我是你小姨,来,水涂尚乖,叫声小姨来听。”声音清脆,回响在桑林里,然后那天被小姨带去桑林,采集春天的桑葚,跑在桑林的土地,站在桑树上,垫着脚去采树尖最大最红的桑葚,满兜的桑葚,红透紫透的颜色涂满脸,最后在中心的大桑树下,将最甜的桑葚留在树下,上面挂着的麻布条,棕黑色的模样像风的痕迹吹过,有的已经朽坏,有的还是新的,挂上的人,大多是来到桑林祈福。林桑氏族人一生有三次在桑树上挂上祝愿,出生时,父母帮挂上的,有伴侣时,自己挂一次,最后一次,子女收敛,将其的一生祝愿葬入地底,常伴这片土地的桑林,所以每次采摘桑葚的人,都会与这批长眠的人,留下最甜美的桑葚。在大桑树挂上祈福的麻布条,一般情况下外族是没有资格的,每年的林桑春祭,受邀观礼的外族人,才能参与其中,而这样更多的也有来自于很多记上名字的祈愿,小时候还记得那回场景,耳朵一热,呼吸略微一紧,转而无奈笑笑,前面传来催促的声音。

    水宣依旧还在跟部落里的人商讨,部落里需要过冬的粮食,新生儿需要的羊奶,矿石跟盐,以及纺织的麻布,各种各样需要储存的物资,还有自己部落需要交易出去的,每一项都需要计算,几年一次的大祭,举办的地点在水涂部落,每次的大祭,水涂部落都会与先到达的部落做第一手的交易,收获也丰裕,用自己放在仓库里的物资,换取其他部落特有或者质量更好,更用得到的东西,先交易的占据优势,而越近的部落间,交流紧密一些,在部落驻地外,不同部落的人相遇,也会有货间的交易。

    经过一下午安排,跟部落各个部分的人商讨后,最后原本顶下的货物量又再一次拔高了两成,都希望拿到最好的货物,而对应的花销也更大,即便同样是丝绸布匹,水涂氏与林桑氏之间的差距特别大,价值跟价格也就不同,特别是与牧田氏交易时,做工精美的丝绸麻布,反而没有水涂氏分量足,扎实捆绑的受欢迎,所以林桑氏也更倾向于与其他部落交易,能获得更符合心仪的价格。

    五个部落的地域虽然分开,但是族民之间却是互有交流,尽管很少,但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也纠缠相连,经济上也渐渐的开始有了流动,还有一些部落成员,将物品商品化,在几个部落间辗转,收获很大的利润,而这样的人往往也在部落里担任祭祀,或教师,或队长的职务,总的来说,基本都是部落有意识的控制的,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部落里有一两个在此方面有独特的嗅觉,最后加入的其中负责的队伍,最后经过祭祀学习,转职成为祭祀,成为部落里的掌权存在,也有少量的人不能通过,继续承担中间人的身份,为部落继续劳心劳力,最后终老一生,接着后代接替。但是最早的水涂氏来到这儿也才不到百年,经历三代人的经营,部落中也有选择前往遥远的东方,听说有一个遥远的国度,而且几个部落中,除了牧田氏与有湖氏是分别从北方的冰原与南方的泽国而来,一个是因为寒冰长生天神的启示迁徙,每过十年,部落挑最强大的战士前方北方祭祀,也因此是五族中,族民战斗意识最强的一族,有湖氏则是沿涂河支流,溯流而上来的,据他们族内的巫祝所说,他们所在的水泽已成为汪洋,寻找不到半片陆地,而随着海洋倒灌进来的猛兽,使得有湖氏的生存环境愈发艰难,最后在祭祀其守护神后,根据指示中显现出的方向,最后沿着涂河的支流来到现今的领土—湖心岛,又被其称为浮桑岛,因为岛被生长的桑树包围,而桑树的根又扎在岛边,仿若悬挂一般,故名浮桑,桑树并不会朝岛中心蔓延,只在岛边,也是很奇特,最后两族来到所谓的启示之地,发现已经有早已来此的广虞氏,水涂氏,林桑氏,最后五族的大祭司最后决定了五族大祭的存在。

    既是用来做五族交流的,一切的总得落到实地,彼此做过一场,才能确定彼此间的神灵信仰上的意见分歧,毕竟五族共享一块土地,始终没有一族独大来的有诱惑力,于是五族大祭由此而来,当然,刚安定的两族并没有激进的攻击其他三族,而是携带礼物来表达对三族神灵的尊重,而陆陆续续接触中的摩擦才是促成五族大祭的直接原因。

    五族大祭原本是属于成人的对抗,也就是十五岁到三十岁,在彼此狩猎队间产生的对抗,甚至于最开始的祭祀队伍也曾上阵对抗,而随着大祭期间产生的野蛮冲突而导致的损失,五族都很肉疼,合格的狩猎队员对彼此都是不可或缺的,随着每一届的胜者不断的修改规则,将对抗渐渐引导成试炼,也就慢慢成为即将成年的部落成员的参加的,甚至于五族一致认同渐渐将大祭改变,成为仪式化的象征,或许真的能如此吧!

    水宣回忆着自己在十四那年参加的五族大祭,那时没有顾及母亲的劝阻,参加了当时的五族大祭,因为他是上一任巫祝的儿子,水涂垓的儿子,也是将五族大祭从狩猎对抗引导成部落成员试炼的,当时五族中最优秀的大祭司,狩猎熊的猎人。而自己参加那次的大祭的第一回试炼,虽然名义上改变了,可是依旧蛮荒原始,野蛮而血腥,而自己的儿子,如果逝去了,就只有一个小女儿了.......水涂氏的并不避讳谈论死亡,来年的森林与河湖,都会有新生命的诞生,落叶飘零也会重新生长,但是这更多的是劝慰死去家属的族民,给予的心理安慰罢。

    水涂尚还小,或许他遇不到五族大祭,以后也不会有了,以后即使在部落的话语权小一些,没有足够的才能领导部落,就这样或许能平安一生,过完三十个寒暑。

    一路走着,不经意间来到后山山洞,是在一处背阴的山壁上。

    “嗯,原来是你啊,怎么来这儿了?不是应该准备五族大祭吗?!咳咳,怎么闲下来了,今早听着外面可热闹了”。一个体型比水宣还大上两分,脸圆滚滚的,外面的袍子已经遮不住的大肚腩,手臂异常粗壮的人,看起来挺喜感的,不过满头的白发散落,并没有似水宣般收束在额带,自由的散落。

    看着眼前的“老人”,水宣不由得朝着他笑笑,毕竟当年还是在一个窝里打滚的伙伴,已经白发苍苍,即使这样看起来强壮的身体,不知道能撑住多久。当年一同参加五族大祭的四个伙伴,就只剩下两个了,一个已经远走,一个早已葬入这片土地,眼前的牧石砍,是现在唯二还能见上一面的了。

    呵呵,咧嘴笑笑的木石砍丢来一根木桩,不大不小刚合适放在屁股下坐着。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那种,将就用我这个,你看,多稳当,说着还摇摇底下的木桩子。咋两个好久没见了,给我讲讲有趣的事情,来乐呵呵。说完摇下头发,似乎挡着视线了。

    “别来劝我,要劝就劝老大去,老五,你当年跟着我们偷偷参加那劳什子的五族大祭,你也是我们中脑子最灵光的,可你也是最能惹事的......话还聊起来的牧石砍直接冷笑一声不语,后面缓缓而来的是随和与狡猾的语气。”“所以赶紧让再送一些蜂蜜来”。

    “还是以前馋嘴的模样啊,三哥。半个月前不是送过一回吗?得等到下个月才有,你也知道这种东西的难找。”水涂尚见怪不怪的回应,搪塞两句,毕竟部落里的蜂蜜已经只能满足祭祀的需求,没有多的了,至于这位三哥,牧田氏的族人,十年前的五族大祭时,还是十六的刚成年的年纪,后面的十年变化如此大,与自己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我大哥他身体还好吧?”

    “你不是最清楚的吗?”牧石砍幽幽的反问道。

    “......”水宣想张嘴说些什么,看着眼前的三哥,又重新咽回去。

    “得得得,五族融合什么什么的,靠什么的,老五你就别说了,虽然我也觉得你说的对,可你,哎我都不想再说了,得得得,没事赶紧走吧!”

    “涂河开始干涸了,涂山顶端上的湖泊可能水位降下去了,可能需要—开山......

    原本冷漠的表情收回,转而一副思考的模样,又抬抬头直勾勾盯住水宣。

    无奈的哭笑之间交替,眼泪在眼眶,已经承受这么久的压力,因为山顶的湖泊,就水宣知道的上去的,就他们五个人,而现在愿意相信的,估计只有沉眠地下与现在仍或者的两人,二哥早已无消息了,有时,无消息就是死亡。

    盯着看了有一会儿,起身转走,然后又转回来,把准备起身的水宣喊住:坐下,等。眼神中带着火花,头发花白映衬其间。不一会儿,回来的牧石砍,随意坐在木桩上,进去吧,在等你。

    黑黝黝的山洞里边,经过石室,来到一处悬崖,一个跟水宣背影相像的男子坐在悬崖边,下边的山涧很长,偶尔的飞鸟在山涧间,抓走几条山崖平台的小鱼,而这个人坐在悬崖边,正钓着鱼。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宣子,过来坐吧,我已经知道了。”

    ......

    远去的飞鸟带走鲜鱼,因为巢穴里面还有需要喂养的幼崽,而逝去的树叶会有新芽替代,望向后边的山,或者山里的人,而眼前的人才是重要的,就这般吧!

    “小姨,把我的猎弓还给我!!!!”追逐的身影渐渐重合,仿若以前的场景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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