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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盐案结束 新政启动

    “阁老乃文臣之表率,轻易罢黜有失公允啊陛下。”

    竟有几人哭作一团,雍盛帝再也忍耐不住,眼里闪出历芒,扫了一眼脸上挂着淡淡嘲讽的义忠亲王刘晖,平了平怒火道:

    “众爱卿这是作甚,朕必不会令郭爱卿名声有损的。

    郭爱卿乃文臣领袖,多年来行正道避邪祟,辅佐我大玄两代帝王,功高不可不赏。

    然爱卿清正之名在外,赏之财货不免落了下乘。这样吧,朕便做主,将此霍乱天下的邪祟之物交由郭爱卿保管。

    想来只有以爱卿这一身正气,才压服得了此物。更能宣扬我大玄阁臣匡扶正道,为民请命之决心。

    爱卿以为如何?”

    郭铭倒吸一口凉气,身后跪着的众人也一瞬间安静下来。原来,这才是皇帝的算盘。

    口气不免慌乱的道:

    “陛下说笑了,老臣一身浊气的凡夫俗子,又岂敢当此重任。此物也只有我大玄天子之巍巍龙气才可驾驭,老臣不敢越俎代庖。”

    雍盛帝心里冷笑一声,面色却更加柔和,郑重道:

    “郭爱卿过谦了,朕虽贵为天子,却也不敢行‘龙蝗’之事,且朝事繁多无暇他顾,些许宵小邪物,便多劳烦爱卿了。”

    特意加重了‘龙蝗’两个字。

    原来这郭铭祖籍承德,其有三子,两子在朝为官,幼子居承德看守祖业。

    此子正如贾瑞所说,在当地无恶不作。这‘龙蝗’便是他为了扩充田产想出的主意。

    他先命人去捉来大量蝗虫,再将其背部刻上‘龙’字,放其归野后,再将其驱赶至看中的田产。这样他便可分文不拿以天命之名强占他人田地。

    因此而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又因他将占来的田地打上了‘皇庄’的名头,官府也不明所以,只好轻轻放过。

    此刻雍盛帝提起此事,郭铭的冷汗立时便浸透了全身。

    这种事说的直白些,便是‘假传圣旨’,诛九族的大罪,但若雍盛帝愿放过,便直接收回所谓‘皇庄’,再善后一番便是,罚于不罚,全在此时。

    郭铭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此刻他若继续选择辞官避祸。皇帝必会追究此事,到时即便他以多年的功劳能落个平安,小儿子必定没命,自己的一世清名也将不复存在!

    然后雍盛帝只需扶持新政一派的官员上位,或许时间会久一些,但只要没了他郭铭,新政大行只是时间问题,他是知道这位天子的决心的。

    此时便是要他一个态度,若仍不知好歹,便直接出手处置了。

    他一直反对新政,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新政必将得罪天下人,是明显的取豪强之财富国富民之政,那些百年豪门,士绅大家又岂会甘心,还有那些武勋将门,朝廷大员。

    他们便是大玄的蛀虫,多年来损公肥私赚的盆满钵满,过惯了富贵太平日子,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到时,这些手握实拳的大人物,会在乎他一个区区大学士?!必掀起一股惊天风暴!

    自己看似文人领袖地位卓然,被其卷入也免不了尸骨无存,原本只想再做几年便告老还乡,将这旷古难题留给后来人便是,不曾想还是躲不过。

    内心悲苦间,无奈的道:

    “回陛下,‘龙蝗’之事老臣实在不知,但既然君有所虑,臣便义不容辞。”

    说完慢慢起身,在雍盛帝欣然的注视和元廓玩味的目光下,面色绝决的向正中央的箱子走去。沉声大喝道:

    “此物邪祟至极,危害我大玄江山稳固,更易被小人利用致使朝局动荡。老夫忝为文华阁大学士,绝不容此恶毒之物存于世间。火来!”

    雍盛帝淡淡一笑,递了个眼色,一禁卫便从背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递给郭铭。

    此刻义忠王刘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震惊的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皇兄,只见他仍是风清去淡的笑着,眼神里没有半点波动。

    郭铭接过火把,通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老脸更加的苍白,他继续大喝道:

    “新政乃遑遑正道,绝不可受此邪物所阻,今日,老夫便当着天下人除了此物,我大玄,绝不蹈前明东厂之覆辙!今后但行正道,莫问前程!”

    在众官员期盼的目光中,在刘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火把扔进了已浇了一遍火油的箱子上,‘哄’的一声火焰窜起老高,差点没烧了老郭铭的胡子。

    从此刻起,折腾了近四个月的扬州盐道大案,终于划上了句号,整个大玄朝堂,也终于步入正轨。。。

    扬州盐院衙门。

    林如海收到了一封旨意,命他一月内交接扬州所有盐务给后来者,进京述职。

    大同镇淳王府。

    刘淳也接到了太上皇的旨意,言道老人家想念孙子孙女,令刘洹刘漺两人进京探望。

    一道道的旨意接连自皇宫内发出,一个个新政一党的官员从全国各地,开始向着京城进发,可以预见,大玄的朝堂,要变天了。

    承德殿偏殿。

    义忠亲王刘晖看着这个十年未见的父皇,苍老的面相却显得更加威严了。

    “父皇安。”

    “朕安。起来吧。”

    见过了礼,还是康明帝轻叹一声率先开口了:

    “今日大宴上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些。”

    “嗯,还算有点脑子。那邪物被焚时,你作何想?”

    刘晖的眼里露出些许不忿,迅速的压下去道:

    “天子,便行遑遑正道,不可以邪制正,失了本心。”

    康明帝点了点头,道:

    “你能领悟至此,也不枉朕替你求情于你皇兄。”

    刘晖不可置信道:

    “父皇何意?”

    “哼!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你皇兄的眼线?!你要知道,龙骧、龙麟、龙翊三卫,以龙骧实力为最,你那些暗中扶持的影卫,比之你皇兄的龙骧卫简直如土鸡瓦狗一般。

    朕念你母妃早亡,对你多有宽恕,你莫不是以为十年前你的那些手段父皇当真不知?你以为禁足你只是为了你夺位失败吗?”

    刘晖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跪下声音颤抖道: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惶恐。”

    “哼!”

    康明帝冷哼一声道:

    “禁你的足,一方面是为了护你不被你皇兄清算,更重要的原因,是磨磨你那胆大妄为的绝情性子!

    那可是你同胞兄长?!你怎可行下那丧尽天良之事!你让朕死后如何去面对你母妃?!”

    康明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刘晖此时再无侥幸心理,当即跪行至康明帝膝前,大哭道:

    “都是儿臣一时糊涂,事后也悔之莫及,儿臣这十年来日日思来都心如刀绞,只愿那夜儿臣未曾一时冲动,父皇啊,儿臣该怎么补偿王兄啊!”

    康明帝慧眼如炬,怎会不知这儿子此刻在作态,可终究无奈的长叹一声,悠悠开口道:

    “晖儿,你的长相像极了你母妃。当年那些没王法的佞臣逼着朕不得不杀了她,此刻想来朕仍心痛欲裂。那时你王兄才刚刚会走,你也尚在襁褓之中。朕当时便发誓,绝不再使皇室自相残杀!

    朕答应了你母妃,保你兄弟二人一世安宁富贵,却不料你王兄却因你而落得如此绝境,当时朕真恨不能立时活剐了你这畜生!

    可朕不能啊,你母妃是朕这一生的痛,她本不愿嫁入皇家,是朕爱煞了她,她才免为其难随了朕。却不料朕还是未能护住她。

    朕对不起她,所以想补偿给你们兄弟二人,可为何上天要如此安排?

    看看你王兄那至纯至善的性子,再看看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此次若非父皇发觉,你便又要行弑兄杀父之恶事!你心里可还有一丝一毫的人伦亲情?!”

    一口气托着刚刚好转的身体,说了这么多话,气急间,康明帝不住的惨咳起来,像是要将肺也整个咳出来一般。

    因父子二人要密谈,侍侯的宫人早已被支开,刘晖忙递过茶水半跪着为其顺气,康明帝的脸色略好了一些,抿了口茶水接着道:

    “十年了,朕也不管了,你这性子看来是改不了了。别等你皇兄下旨,自己去宗人府内狱圈禁吧,朕已知会了你顺王弟,一应吃住会照顾好你的。”

    听到此,义忠亲王脸色变了,本以为说了这么多,能够躲过这一劫的。

    一旦真被圈禁宗人府,那可不是王府,没有暗卫,没有随从,什么也没有,暗无天日下,他将只能终日无所事事老死其内,那比活着更痛苦。

    刘晖重重的磕着头,不会儿便见得鲜血顺着额头流下脸来,与眼泪混在一起,当真凄惨无比,俊朗的面上极尽可怜,嚎啕大哭道:

    “父皇恕罪啊!儿臣知错了,父皇您将龙翊卫收回去吧,儿臣回府立即解散了影卫,身边再不留一丝力量。

    只求父皇别让儿子去那见不得人之处,若如此儿宁愿去死啊父皇!”

    “唉。。。”

    康明帝长长叹出口气,他又何偿愿意如此,心中多有不忍,便道:

    “这本是朕的意思,不如此如何在你皇兄面保你一命?!你要知道,如今你的大皇兄,已经贵为皇帝,他的话,才是圣旨。

    这样吧,大宴过后你皇兄多在大明宫偏殿,你去求告于他,别说是朕让你去的,看他可能原谅你吧。现在便过去,朕在这里等着你。”

    刘晖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忙抹了把眼泪起身告辞而去。

    康明帝无奈的轻叹,他还是不愿意这个儿子当真去那生不如死的所在,只要他真心向他皇兄服个软,若再真得了雍盛帝的些许恩点,此后,该就不会总想着造反了吧。

    老皇帝理想化的想着,他其实也不知道,他的儿子雍盛帝会如何处置,毕竟,坐上那个位置,都是会变的。

    三更已过,热闹了一天的京城大街开始变的安静,除了一些青楼伎馆仍是笑语连连,整个街道人流慢慢散去,只那各色五彩的灯笼仍高挂街边。

    中秋灯会要持续三天,明日依旧会如火如荼的举办。

    古人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便是如此。

    此时,京城‘云想阁’内灯火通明。

    二楼天字号包房内,几个京城有名的衙内正齐聚于此,享受着轻衣薄纱的美人们温柔小意的侍奉。

    ‘云想阁’乃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青楼,名字便来源于诗仙李白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其中的花魁江圆圆,被人称为‘京城第一花魁’,只十五岁的年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本是康明朝高官之女,因其父直言进谏晚年的康明帝,被其治罪,男丁全被流放,她则随母亲入了教坊司。

    这江圆圆身材小巧玲珑,五官精致典雅,眉目间顾盼生辉,令人不禁生出倾慕怜爱之意。

    此时她纤纤玉手托着琥珀色琵琶,两行枊叶弯眉轻挂在饱满的额头之上,朱色红唇微张,清脆的嗓音带着侬软的情调,眼中所看耳中所听,当真越发勾人魂魄。

    这番纯欲纯美,使得厅内所有女子皆黯然失色。

    各衙内也皆露垂涎之态,可也心知云想阁有后台,且这江圆圆卖艺不卖身,能听她献唱一曲不但需天价的银子,还得看她乐不乐意。

    今日若非义忠亲王世子刘溢在此,还真不一定请得动这满京头名的花魁。

    他们却不知,这‘云想阁’本就是义忠王府的产业,一直由世子刘溢打理。负责收集京城各府的情报。

    这江圆圆从小便天赋极好,不但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学什么都快,更是难得的武学大才,此刻虽看着柔弱,实则真实实力不容小觑。是刘溢的一大助力。

    今日中秋夜,刘溢几日前便于这些衙内约好在商议要事,不料父王进宫前吩咐他暂且按兵不动。计划谈正事的聚会,只好变成了真正的听曲享乐了。

    江圆圆一曲终了,只听得一粗狂的声音边拍手边哈哈一笑道:

    “第一花魁果然名不虚传,听得本少燥热非常啊,哈哈哈!”

    江圆圆和刘溢齐皱眉头。

    此人名叫马勋,乃‘四五八公’一系治国公马魁之子,性格嚣张跋扈,顺天府里的勋贵枉法案宗,有一半得出自这马勋之手。

    有一人便看不惯他这口无遮拦的样子,浓眉微皱开口道:

    “马勋,今日大家受世子之邀一聚,不是来听你口花花的。你我虽同为武勋,要丢人你找别的地方,别当着陈某的面就行。”

    此人名叫陈叔蘅,同属四王八公一脉,乃是齐国公陈翼之子,生的比那马勋还要高大几分,一身的肌肉显示他常年练武,说出的话却比马勋显得文雅许多。

    马勋平时跋扈惯了,却着实怕这陈家世子,他本就能言善辩,可碰到这肌肉架子,说不过了便要动手往脸上招呼,谁受得了,于是便难得的没有反驳。

    陈叔蘅也不再理他,只转过头谄笑的看着江圆圆道:

    “江姑娘不必介意,吾等武人不通文墨言语粗俗,得罪之处陈某向姑娘陪罪了。”

    说完起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配着他枣红色皮肤和一身衣衫也撑不住的肌肉,显得有些怪异。完全没有文人士子的一丝风雅之感。

    江圆圆也不在意,展颜轻笑道:

    “公子客气了,小女子一介伶人,哪里敢承如此厚待,多谢公子体恤。”

    说完浅笑着福了一礼,当真是我见尤怜。任何男人看了都想扶起她安慰一番。

    刘溢正欲借此气氛缓和的时机,开口试探一番,不料此时楼下传来异动。

    几人的房间在二楼,此刻可以清晰的听到门外大队人马‘踏踏踏’整齐的跑步声,夹杂着一楼大厅传来的杂乱的惊叫声。

    刘溢脸色大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忙打开靠街的窗户向下看去。

    只见一大队兵丁已经包围了云想阁,一队正模样的人正拿出文书对老鸨大声念着:

    “查实:云想阁乃倭国刺探我大玄军情之据点,擢将其内相关人等一律捉拿归案,交由顺天府详细勘察,不得走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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