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单车

    言及此,才发现题目有了一丝趣意。所谓车者,非奔驰,亦非宝马之类,当然更不会是“11路”,因为那“11路”本就生而具备,只需后天练习即可,此所言便是乡间的自行车了。但是,那时候的乡间并非每个农户都有自行车的,在老实孩子父母一辈,自行车却是极为厚重的迎亲礼物了,据说但凡有了它,相亲成功的几率足可以达到九成。然而,也有因它而起的种种笑话,其中最为乐道的,便是胖孩子父母的笑料。

    据传,那时候胖子的父爱极为拘束,在女孩面前放得不开,而且有了一个让外人费解的绰号,名曰“菩萨”。

    至于如何得名,大都是听乡人所言,要义隐约应该是胖子的父亲小时候念书极为木讷,上课之时往往端坐一旁,目不转睛,貌似无比认真,然而却是走神了,因其状态与修真之士练气时相仿,故名之曰“菩萨”。

    女孩,也就是胖子的母亲,当时也是听过此绰号的,却是不明其中所以,便发了问,奇怪的是,胖子的父亲却是很“聪明”了,说自己小时候曾偷家中谷物施舍与一乞丐,乞丐感恩戴德,称自己“菩萨”,寓意心肠极好,自己也不知情,外号便流传开来。于是,胖孩子的母亲“上了当”,再后来便有了胖子。只是迎娶那天出了笑料。

    那时候的马路是凹凸不平的,到处是兀起的石块,还有一走路都会带飞的灰尘。胖子的父亲载着新娘骑行在这马路上,或许是过度兴奋,骑得也快了起来,也没觉得后面什么时候轻了,待到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只见新娘正尴尬的坐在地上。好不容易起了身,捂着跌疼的屁股,一脸尴尬,脖子也红了起来,忍住怒气,一步一颠的向胖子他父亲靠拢。这段“佳话”当时是不为外人知晓的,而是过了几年,女人们唠家常时才有的意外收获。

    乡间的孩子因此对自行车也极为热爱,争先恐后的学习骑车技艺。那时候的孩子应该还是勤奋型的,大都以懒惰为耻,然而却是时不时的要懒散几回。乡间便有了许多很是流行的懒人故事。比如某君很是喜爱吃杏,于是便躺在树下,期待熟透的掉下来,终于一阵风刮下来了几个,却是没有掉到身边,自己懒得起身,便叫旁人拾一下,旁人也是懒得弯腰的,索性用脚趾夹了,放进某君嘴里。再比如,某人性懒,一日,他妻子出门,担心其饿到,便做一大饼,中间掏一大洞,挂于颈项,然而归来时,某人却已经奄奄一息,问其故,盖懒得调大饼的方位,只吃了前面。还有诸如因颈项垢厚而逃过致命一刀,因不善洗锅而侥幸只被偷走一圈锅巴之类的故事。虽说大都是乡人虚构之作,然而却是有了深刻的教育意义,孩子那时候也不会明辨真伪,只知道这些故事不只隐约有些笑意,应该还多了什么,至于具体为何,大都无法说出,这或许也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所在吧。

    孩子们起初都不知如何操作,虽说常见到大人驾驶,毕竟还只是看而已,就像看过猪跑和吃过猪肉的人相比,是有本质区别的。然而孩子们有使不完的力气,耗不尽的激情。

    老实孩子记得当初便与胖子等人干过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足可见孩子们对喜爱事物的狂热。那件事大概发生在三年级,胖子突发奇想,召集了老实孩子等人,鼓动大家去用泥巴制作一副麻将。

    孩子们一拍即合,毕竟都是一些玩泥高手,什么泥车,泥人都不在话下,自然觉得麻将少了挑战,好在可以刻字,有了玩头,也就不会枯燥。先是采泥,胖子叫了其他学生帮忙,到不远的土里捧来了足够分量的土壤。

    自己和老实孩子以及高瘦个儿负责和泥,外加制造,小女孩却是嫌脏,躲在了教室里。很快便有了成效,第一个泥麻将便在孩子们手中诞生了,胖子小心翼翼地将它置于事先铺好的塑料薄膜上,待到半成硬的时候便刻上了字。

    孩子们为了简便,筒子和条子都用字来代替了圈圈和条条之类。看上去似乎很有创意,然而一玩起来却少了往日的灵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胖子领头,在不知道干了多久的情况下,终于是有了成效,有一半已经完工。

    正打算继续,却是见到了小女孩的身影,小女孩气呼呼地跑近现场,大概是老师见该上课了却没人在教室不高兴了。孩子们只好停下了活计,一个一个的搓干净了手,回到了教室。

    至于后来如何,倒是一想便知,也不用多嘴,只是孩子们玩了几把便没了兴致,后来或许是下了一场雨罢,总之那麻将确乎消亡了。孩子们也没觉得少了什么,反正不是自己弄坏的。

    如今面对自行车,乡间孩子又拿出了似曾相识的激情。学骑自行车在那时对孩子而言极为困难,究其原因,大概是坐垫太高,大伙都坐不上去,只有站着骑。不过孩子们却依然痴迷其中。

    那时候,胖孩子家里有了第一辆轻便自行车,也就是常说的女士自行车,没有三脚架,很适合孩子学习。于是胖子便天天骑到学校,一方面是炫耀自己车技了得,另一方面,却是无意识的帮了其余孩子一个大忙。与其说是学习骑车,还不如说是彼此间的一个竞争,只不过车子却是饱受摧残了,几乎没有一个人是没摔过的。

    老实孩子还记得那时自己站在踏板上蹬了一脚,车子便向前驶去,自己非常兴奋,眼睛便聚焦在了行驶的轮子上。车把忽的一拐,连人带车都摔下了地,后来才知道,骑车时是不能只看车轮子的,鼠目寸光的人便只有摔跤,至于严不严重,那就不好说了。

    孩子学车,是不满足于只将车子骑走的,都要追求一些车技,当然这也与大人有关,往往有人会在场院边上怂恿孩子们做一些有难度的动作。先是丢单手,然后是双手,最后便成了站货架。

    要是论起胆子来,乡间孩子是挺壮的,也就是敢于没有学爬就学飞,具体而言,便是学车不在乎摔了多少跤,在乎的却是自己技艺有多精通。胖子最先学会骑车,也是第一个学会丢单手的孩子,自己也是比较自豪的,然而老实孩子却用摔了几大跤的代价换来了更高的技艺,那便是放双手。自此,孩子们争相研习,甚至有人憋屈在高大的三脚架下练习,其胆不可谓不壮,更惊奇的是,居然也有了收获。

    后来大家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车越快,放双手越容易。于是便随处可见尚未完工的水泥路面上疾驰的身影,让一些村婆见了大惊失色,善意的告诉了孩子的父母,其后,当然是严令禁止了。然而,当她见到老实孩子不紧不慢的骑着车,放着双手,边骑边剥橘子吃时,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也忘了告知老实孩子的父母了。当一群孩子用同一辆自行车行驶在相同的道路上时,唯一不同的,或许便是各自的心境了,不过都有或多或少的共同点,那便是孩子气的骄傲。

    孩子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了真正的罪犯,也就是俗称的“劳改犯”。那便是修路的主力,听人们说,他们都是刑期将满的,放他们出来修路便是利用其不会逃跑的心理,不过还是有犯事的,听附近村民说,一个村民叫修路队中一个年纪稍小的摘屋前的桃子吃,结果被管理人员撞见,也不问原因,逮着那“犯人”便是用狼牙棒锤了一通屁股,可怜那尚未到手的桃子。

    孩子们还是壮了胆子,近距离看了一眼所谓的犯人,果然挺吓人,只看了其中一个的眼睛便吓得逃走了。长大后才觉得很荒谬,社会上到处都有吃人事件呢,自己都能安身其中,还怕那犯人的眼神么,狠起来,人人都是有杀气的。这或许就是孩子才能惧怕的眼神了,也或许是只有纯真才能感知到的恐惧。

    最终在那群犯人修好路的时候,孩子们也真正的有了上镇子念书的打算,因为可以骑自行车了。也因为此,孩子们大都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

    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身体的长高,越来越多的车技也显现了出来,站货架是难度颇高的,那群孩子里,大概只有老实孩子通晓了其中要诀,以至于后来在校园里自然流露一手时,引来了一群诧异,大概不是诧异于技术如何高超,而是觉得,玩车技的怎能用普通的自行车,而且,那似乎也不见得高超到哪里去。

    人,大都是这样,似乎觉得某事没难度,站在边上指指点点,激扬文字,然而自己一上手却知晓了厉害。更有趣的是,越是不行的越爱乱弹,就算是给了世界更多的聒噪吧。装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模样,于是乎,满世界都是著名专家,知名学者了。

    总之,乡间孩子是相对淳朴的了,少了网络垃圾的熏陶,多了大自然的亲近,唯一不足的便是见识的事面有限,看起来木讷,在某些人眼里便纯乎“傻子”了。似乎,遇矿难的都是农民工,被拖欠工资的也是农民工,甚至连跳楼的也有农民工。孩子们都应该有所信念,根是哪里的便要无理由的去热爱那里,倘若自以为呆了几天城里,抑或有了一个似乎硬气的城市户口便贬低自己的根,“shit!”,但凡真正的人,是不屑为之的。

    乡间,希望能依然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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