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文官闯宫
“徐爷，咱们就这么跟这帮大臣们僵持下去？”方胖子接连几个垫步，在众人都不注意的那一刻迅速靠向徐麒问了这句话。
被拉扯住衣角的徐麒同样皱皱眉，意思是告诉方胖子这个时候尽量少说多看。同样面色沉重的，还有挡在午门前的那一众锦衣卫千户和指挥使。气氛在这一刻冰冷到极点，一旦稍有差池，双方的矛盾就会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已至半夜，天空中刚刚还明晃晃的月亮现在已经被一阵轻薄的黑纱乌云遮挡。促使人们的视线也变得黯淡，好在通道两侧还有些燃烧的火盆。而其中的淡黄色火焰却是随风摇摆，不时还能溅飞些许的暗红色火星，伴随噼里啪啦的干柴炸裂声，窜到黑夜里。
同样在场的王冰放眼往午门的广场看去，那里尽是身穿红色和紫色袍子的官员。他们纵深排列，在广场上形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面朝皇宫跪拜。
更近的地方，是一个穿红色坐蟒曳撒的背影。即便看不到他的面目，王冰也知道这个人就是素有“内相”之称的冯保。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同样穿曳撒衣服，上面缝绣了斗牛纹路的人自然就是东厂提督刘志愚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冯保已经是非常的不高兴。他背着手，睁大了眼睛以极其严厉的语气对下跪的官员说：“我已经说了！罢朝还没有过，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打扰到皇宫的清净，就是和万岁爷，和司礼监过不去！”
这样的话冯保之前已经说了三遍了，可那些官员们却是一声不吭。好像用这样的方式，就能与眼前的冯保抗争一样。
静，还是一片犹如死水的寂静。那些各类御史，以及从六部衙门来的大小堂官低着头，双手高举各自的奏疏。远远的看过去，头上一顶顶的黑乌纱倒是整整齐齐。
“你们睁开眼看看！”冯保阴沉着脸，右手食指扫过午门城墙上高高挺立的禁卫军。
这并不是金吾前卫的人，早在黄昏的时候，冯保就把锦衣卫换上了城墙。现在这些火枪兵已经点燃了火绳，那只纤细的枪管稳稳的压在城墙垛子上。
人群中的江东之以及他旁前的王继光都纷纷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一张张阴晴不定的军士脸面被黄铜压缝六瓣铁盔遮盖住；黄绦做边，纯黑作底的金色小丁方叶齐腰甲胄满满的映入眼帘。
他们很想喊出那句“宦官谋反，祸乱朝纲！”的豪言壮语，但也都忍住了。这是锦衣卫跟随皇帝征战或者出巡时候才穿的战甲，现在这样的军队，这样的甲胄出现在午门城头上，冯保究竟欲意何为，所有人都猜不透。
“真想寻死，买个麻绳不过三二两钱，随便在城外面找颗歪脖子树往上一挂就是。非得在这深更半夜，闹得大家都不安稳。我大明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还不曾有过深夜闯宫的丑事！更没有杀忠直文臣的传统！”
冯保的这句话似乎是刺中了某些人的要害，跪在最前的翰林院检讨孙继先终于开口说道：“敢问冯公公，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我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而公公的家里已经是金银成山，玛瑙做地了。想认公公你当干爹的人可以从长安街排到朝阳门！”
说到此处，孙继先还特意停顿一下。横起臂膀，用手死死的指着刘志愚又说：“就包括了你旁边站着的这个东厂太监！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
高高的往下一看，两拨人似乎都已经屏住了呼吸。在这等诡异寂静的环境里，只能偶尔听到隐藏于城墙砖缝中，那些来回触动的蟋蟀低鸣声。
站在五凤楼前的张宏心里亦有些紧张，再看旁边的锦衣卫，孙继先的那些话才说了一半，他们的手指就已经慢慢滑向扳机位置。对同样看着城楼下面的陈矩说：“要不要下去拦住他们！”
“谁都不要下去！”陈矩冷冰冰的吩咐一声，他知道张宏是在替那些官员们操心。毕竟鸟铳里的铅子可不长眼睛，万一打死了人，这个责任还是要二十四衙门来负。
“张阁佬还在的时候，他们敢这样闹腾？”陈矩又说，“无非是压着的石头没了，这些小鱼小虾都要出来透透气。”
张宏微弱的说了一声是，也不敢再有什么言论。两个太监就这样一前一后，继续看着城楼下的事态发展。
“我当是谁呢！”冯保侧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种压着怒火的笑，比起发怒显得更加有些狰狞。几乎是咬着字词继续说：“原来是你这个白眼狼，阁佬真是瞎了眼！让你等牲口也中了进士，去到翰林院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而后再也没有管孙继先，直接把话头对准张四维：“张阁佬，这些事究竟是谁煽动起来的？有没有内阁的份！”
与其它官员不同，张四维是站着的。他的位置最靠近冯保，整个人的身子也微微侧向一边，好让司礼监的人能看个清楚。
张四维回答道：“我在内阁多年，冯公公应该也知道内阁是什么样的。如此大的阵势，光靠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支撑不起来。”
“哼……”冯保轻蔑的笑了一下，又把眼睛转向跪着的人说：“如果你们退回去，我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还是要这样一意孤行……”
冯保抬慢慢的抬高了右手，又突然往下一挥。守在门口的锦衣卫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刚要有所行动，马上被徐麒和王冰不约而同的伸手拦下来，小声对他们说：“先等一下！”
同样做这个动作的，还有门下的指挥使骆思恭。
察觉身后没有动静，冯保又喊到：“给我打！”
这次终于有人动了，只不过动的人是刘志愚手下的番子。他们从冯保身后的两侧冲上广场，手里拿着带倒刺的荆棘，狠狠鞭策在京官们的脊背上。
“臣要死谏！”
“狗阉党！你们这群狗阉党！祸乱朝廷，蛊惑君上。可惜我大明的万世基业，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人手上！”
诸如此类的叫喊声在队伍里是层出不穷，然而更多的却是哀嚎声以及荆棘鞭策声。不一会儿，打的人累了，汗如雨下，被打的人已经是血肉模糊，后背五颜六色的飞禽补子已经全部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而石台上，一个太监依旧是毫无感情，以例行公事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念着帝国皇帝罢朝的圣旨原文。
正在京官们被打的满地滚爬，无处伸冤之时。正门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从中走出来的小太监与冯保悄悄说道：“冯公公，陛下有旨！”
被拉扯住衣角的徐麒同样皱皱眉，意思是告诉方胖子这个时候尽量少说多看。同样面色沉重的，还有挡在午门前的那一众锦衣卫千户和指挥使。气氛在这一刻冰冷到极点，一旦稍有差池，双方的矛盾就会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已至半夜，天空中刚刚还明晃晃的月亮现在已经被一阵轻薄的黑纱乌云遮挡。促使人们的视线也变得黯淡，好在通道两侧还有些燃烧的火盆。而其中的淡黄色火焰却是随风摇摆，不时还能溅飞些许的暗红色火星，伴随噼里啪啦的干柴炸裂声，窜到黑夜里。
同样在场的王冰放眼往午门的广场看去，那里尽是身穿红色和紫色袍子的官员。他们纵深排列，在广场上形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面朝皇宫跪拜。
更近的地方，是一个穿红色坐蟒曳撒的背影。即便看不到他的面目，王冰也知道这个人就是素有“内相”之称的冯保。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同样穿曳撒衣服，上面缝绣了斗牛纹路的人自然就是东厂提督刘志愚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冯保已经是非常的不高兴。他背着手，睁大了眼睛以极其严厉的语气对下跪的官员说：“我已经说了！罢朝还没有过，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打扰到皇宫的清净，就是和万岁爷，和司礼监过不去！”
这样的话冯保之前已经说了三遍了，可那些官员们却是一声不吭。好像用这样的方式，就能与眼前的冯保抗争一样。
静，还是一片犹如死水的寂静。那些各类御史，以及从六部衙门来的大小堂官低着头，双手高举各自的奏疏。远远的看过去，头上一顶顶的黑乌纱倒是整整齐齐。
“你们睁开眼看看！”冯保阴沉着脸，右手食指扫过午门城墙上高高挺立的禁卫军。
这并不是金吾前卫的人，早在黄昏的时候，冯保就把锦衣卫换上了城墙。现在这些火枪兵已经点燃了火绳，那只纤细的枪管稳稳的压在城墙垛子上。
人群中的江东之以及他旁前的王继光都纷纷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一张张阴晴不定的军士脸面被黄铜压缝六瓣铁盔遮盖住；黄绦做边，纯黑作底的金色小丁方叶齐腰甲胄满满的映入眼帘。
他们很想喊出那句“宦官谋反，祸乱朝纲！”的豪言壮语，但也都忍住了。这是锦衣卫跟随皇帝征战或者出巡时候才穿的战甲，现在这样的军队，这样的甲胄出现在午门城头上，冯保究竟欲意何为，所有人都猜不透。
“真想寻死，买个麻绳不过三二两钱，随便在城外面找颗歪脖子树往上一挂就是。非得在这深更半夜，闹得大家都不安稳。我大明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还不曾有过深夜闯宫的丑事！更没有杀忠直文臣的传统！”
冯保的这句话似乎是刺中了某些人的要害，跪在最前的翰林院检讨孙继先终于开口说道：“敢问冯公公，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我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而公公的家里已经是金银成山，玛瑙做地了。想认公公你当干爹的人可以从长安街排到朝阳门！”
说到此处，孙继先还特意停顿一下。横起臂膀，用手死死的指着刘志愚又说：“就包括了你旁边站着的这个东厂太监！谁是忠臣，谁又是奸臣！”
高高的往下一看，两拨人似乎都已经屏住了呼吸。在这等诡异寂静的环境里，只能偶尔听到隐藏于城墙砖缝中，那些来回触动的蟋蟀低鸣声。
站在五凤楼前的张宏心里亦有些紧张，再看旁边的锦衣卫，孙继先的那些话才说了一半，他们的手指就已经慢慢滑向扳机位置。对同样看着城楼下面的陈矩说：“要不要下去拦住他们！”
“谁都不要下去！”陈矩冷冰冰的吩咐一声，他知道张宏是在替那些官员们操心。毕竟鸟铳里的铅子可不长眼睛，万一打死了人，这个责任还是要二十四衙门来负。
“张阁佬还在的时候，他们敢这样闹腾？”陈矩又说，“无非是压着的石头没了，这些小鱼小虾都要出来透透气。”
张宏微弱的说了一声是，也不敢再有什么言论。两个太监就这样一前一后，继续看着城楼下的事态发展。
“我当是谁呢！”冯保侧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种压着怒火的笑，比起发怒显得更加有些狰狞。几乎是咬着字词继续说：“原来是你这个白眼狼，阁佬真是瞎了眼！让你等牲口也中了进士，去到翰林院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而后再也没有管孙继先，直接把话头对准张四维：“张阁佬，这些事究竟是谁煽动起来的？有没有内阁的份！”
与其它官员不同，张四维是站着的。他的位置最靠近冯保，整个人的身子也微微侧向一边，好让司礼监的人能看个清楚。
张四维回答道：“我在内阁多年，冯公公应该也知道内阁是什么样的。如此大的阵势，光靠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支撑不起来。”
“哼……”冯保轻蔑的笑了一下，又把眼睛转向跪着的人说：“如果你们退回去，我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还是要这样一意孤行……”
冯保抬慢慢的抬高了右手，又突然往下一挥。守在门口的锦衣卫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刚要有所行动，马上被徐麒和王冰不约而同的伸手拦下来，小声对他们说：“先等一下！”
同样做这个动作的，还有门下的指挥使骆思恭。
察觉身后没有动静，冯保又喊到：“给我打！”
这次终于有人动了，只不过动的人是刘志愚手下的番子。他们从冯保身后的两侧冲上广场，手里拿着带倒刺的荆棘，狠狠鞭策在京官们的脊背上。
“臣要死谏！”
“狗阉党！你们这群狗阉党！祸乱朝廷，蛊惑君上。可惜我大明的万世基业，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人手上！”
诸如此类的叫喊声在队伍里是层出不穷，然而更多的却是哀嚎声以及荆棘鞭策声。不一会儿，打的人累了，汗如雨下，被打的人已经是血肉模糊，后背五颜六色的飞禽补子已经全部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而石台上，一个太监依旧是毫无感情，以例行公事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念着帝国皇帝罢朝的圣旨原文。
正在京官们被打的满地滚爬，无处伸冤之时。正门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从中走出来的小太监与冯保悄悄说道：“冯公公，陛下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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