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梦的决定

    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在梦乡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少年的人生，我在旁边看着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所有的经历竟然感同身受。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天少年正计算着自己得个年级前二十有几分把握有多少奖金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跑来将他叫出门外。老师看着他温和地说：“你家里来电话了，可能出事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医院。”少年忐忑不安地跟着老师来到了医院病房，在急诊室外面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少年的母亲身边站着一个交通警和一对中年夫妇，女的一脸不屑地挎着包靠在墙上手里玩着手机，男的则在交警旁边不停地搓着手和交警说话。老师带着少年走到近前，只听那个男的对交警说：“交警同志，这件事情确实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有停车记录仪，是这位先生不看红绿灯自己撞上来的。交警同志，我们可都是按照交通规则来的。”旁边的中年妇女适时冷哼一声，然后加了一句：“连红绿灯都不会看，难怪了。”说完继续摆弄手机。

    此刻少年的母亲坐在凳子上啜泣，她根本浑身发软既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辩解，此刻她的头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她唯一知道得就是，这次事情太大了，大得她一个女人家抗不下。

    少年的母亲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思想保守，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丈夫命苦，所以只能过些苦日子，她相信苦日子熬着熬着就能变好，只要儿子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日子就能过好的。隔壁邻居里面有好些不就是儿子有了出息然后老两口就能过得轻松些了么。

    现在出了这件大事，少年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子以后怎么样她不敢想，现在连医药费都凑不上啊。想到这里她越哭越伤心，其中并不完全为了老公，更多得是为自己悲苦的人生，眼下的困境和即将到来的困苦。

    中年妇女看着悲悲戚戚的少年的母亲，转头又看了看搓着手额头都是细汗的老公，顺带瞥见了交警脸上的同情，她心里十分愤怒，“这个送外卖的非要趁着黄灯的那几秒冲过去，不知道等等么，今天本来就有急事开得快了点转弯没有刹住，责任绝不在自己，主要就是这个送外卖的穷鬼，跑那么快。”

    那个中年妇女看着少年的母亲不说话只是哭泣，脸上现出讥讽，心里想道“恶心，装可怜，绿茶，就是在博取同情，不就是想多讹钱么，浪费我的时间，我今天可是有会要开的。”这样想着，中年女人转头对交警说道：“警察同志，真你看我们完全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反而被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乱闯红灯的人害了，我们都是守法的公民，你要替我们做主啊。”交警淡淡地瞥了妇人一眼，冷淡地说道：“调查后会出具体的责任书，谁的责任跑不了”。那个中年妇女，看他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又侧头看了看坐在凳子上哭泣的女人眼珠滴溜溜乱转。

    那个中年妇女又说道：“我们这种可是守法的公民，我们每年为国家交的税也不少的。”说完瞥了一眼少年的母亲若有所指道：“哪像某些人看着红绿灯就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讹钱没讹着把自己弄进医院了，网上面都说了这种很流行的叫碰瓷，是犯罪。”少年的母亲此刻哭的头昏脑涨，听到这个话微微地站了起来，手指着那个妇人，面红耳赤语带沙哑地说：“胡说，胡说。”

    交警见状赶紧拉住少年的母亲，他态度冰冷地说道：“法律是公正的”，接着他看着中年妇女道：“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行。”中年妇女还要再说什么，但是警察的威严不容小觑，看到警察的样子，妇女冷哼一声，小声道：“哭哭啼啼谁不会，装蒜。”

    少年的母亲喊得那一声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继续哭泣着。

    交警控制着局面没有说话，他经手了太多的交通案件，这种事情每天会经手很多起，这次他是看到这边势单力薄才留下来呆着的。旁边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们脚步不停，毕竟在医院这个见惯生死的地方，残酷而无情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大家呆久了也就习惯了。

    班主任老师看到这一幕，她悄悄地对少年说道：“这女的是个泼妇，你别跟她讲话，我看这两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少年脸色铁青地攥紧了拳头，他机械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激动，我今天下午正好调休，这些事情总有解决方案的，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看你妈妈应该还没吃午饭吧，你去那边便利店给她买些面包和饮料吧，快去快去。”说完老师直接拿手机给少年转了100块钱，让他赶紧去小卖部买东西。

    少年一边用拳头擦着泪水一边挑选着东西，店员们在旁边吃着饭聊天，这种流泪的人医院太多了，看都看得起茧子了。

    我流着眼泪从梦里面醒来，记忆的阀门突然打开，我记得在我高一的时候有一次父亲送外卖出了个小车祸，但是那次的情况没有梦里面的严重，当时并没有住院，父亲的脚扭了，几天后就好。我仔细想了几遍，这时候突然又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于是我再度进入梦乡。

    过了两天，少年的父亲才缓缓地醒转过来，他睁眼看着身旁雪白的墙壁和旁边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的妻子，他的心中泛起一丝幸福感觉，同时也有那么一丝的抱歉。但他此时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茫然。

    少年的母亲看着丈夫睁开眼睛，心里一松，擦了擦眼睛就要站起来，却因为长久的坐着和趴俯着一时不习惯引起了一阵眩晕。“别起来，我还行”少年的父亲的嗓子沙哑地仿佛铁锹在沙地上摩擦。

    “没事，我去给你弄点水，这两天总是拿棉签给你沾水喝，口渴坏了吧。”少年的母亲扶着凳子站了一会儿，等身体稳当了，便拿上水杯去倒水。

    少年的父亲看了看四周，他的床位在过道里面，旁边挨挨挤挤的还有好些没有病房床位的病友，少年的父亲叹口气，随即想道“还好是秋天，天气好，在走道也挺通风的。”

    少年的父亲一切安定好后，他靠在靠枕上问少年的母亲道：“我的伤咋样了，那天车祸以后发生了啥。”少年的母亲想了想说道：“你还算幸运，大的毛病没啥，就是脚撞坏了，交警那边判了，你有60%的责任，其他的责任在司机，他们要赔钱。”少年的父亲哦了一声，平静地喝水，两只脚在床单下互相磋磨着，担心自己截肢。少年的母亲见状说道：“没啥，就是会有点瘸，比刚开始我想的好。”一句话没说完，人又开始流泪了。

    看着妻子这样，少年的父亲心里一酸。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让着妻子跟着自己吃苦受累不说，到了这把年纪小老太婆还要扛压力，实在是有些惭愧。少年的父亲立刻开口转换话题：“都这把年纪了，年纪大谁不一瘸一拐的。有赔偿就好，拿了赔偿给你买点啥。”

    少年的母亲看着丈夫没有言语，只是含泪点头。她心里知道赔偿款很难要到，那对夫妻听说自己要负责任，先是推卸责任骂人，然后说“去上诉啊，找律师上诉吧，老子就算是把赔偿款都给律师费了也不会给你们这些碰瓷的，休想。”当时少年一拳几乎要挥到中年男人脸上，结果被班主任老师老师和交警给死命地拦了下来。

    那个中年男人嚣张地说：“怎么小子不打了，来爷站在这里，你来打，打完了咱们局子里见，爷让你这辈子留个案底，一辈子就是和你爸一样的碰瓷玩意儿。”说完得意洋洋地冲着少年晃动身体。而那个中年女的则说：“哟，老师和学生搞到一起啦，世界太有趣啦，拍个视频给你们传播下哦，呵呵呵。”

    少年一拳砸在墙上，心里气愤苦闷难言。

    此刻少年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人不能小瞧自己。我此刻情绪被少年的情绪所带动，心中充满了怒火，这种愤怒来源于自己高考失利后被人轻视，来源于没有学历支撑所以不是下岗就是做临时工，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之后几天，当少年的母亲打遍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想借点钱，也想让他们来看看少年的父亲的时候，她所听到最多的回答就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这个时候她心中的凄凉和无助几乎让她无力支撑自己，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于是少年的母亲只能拼命假装坚强度过了这些日子。

    少年的父亲躺在床上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亲戚来，应该人不少吧，来了要请人吃饭还要找个好点的饭店，不能叫人笑话了。”少年的母亲强挤出一个笑容，低下头，眼泪从眼眶中滑下来，她语气轻松地说道：“都来看过你了，知道你没事就都去忙了，你也知道，几年里也见不了一次面的，大家都忙着。”少年的父亲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哎，应该是看我昏迷了赶来的，人还是重感情啊。”

    两口子没发现少年此时就站在门外，他听着母亲言不由衷的话乎想要对父亲吼道：“除了老妈和我谁会管你死活。”但是看着父亲蜡黄的面容，白色的床单和条纹的病号服，他突然就卡壳了。

    少年的母亲抬眼看到了儿子，眼里一抹喜色，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孩子就意味着希望，意味着翻身的可能“放学啦，过来这里坐会儿，累了吧，妈给你...”少年的母亲张望了一下，没有吃的只有水杯，于是她苦笑一下说“来，妈给你倒点水来。”

    少年稳定了下情绪，慢慢地说道：“不用了妈”他回头看着父亲，心里一酸说道：“爸，别急，再两天学校就放假了，我就过来陪你们。”然后他拿出课外兼职攒了很久的钱对母亲说：“妈，这个是学校里面大家捐助的，你省着点花。”说完他将自己多年的兼职积蓄尽数转给了母亲。

    当少年走出医院的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他找了个没人呆的垃圾桶，在那里嚎啕大哭。

    此刻我能清楚感觉到少年的绝望，那种想要向上攀爬，被轻视被丢弃想要努力证明自己的决心，那种因为高考失利而被所有亲戚排除在外，那种因为家境不好所以在哪里都谨小慎微的难言。那种因为自己环境好了各种讨好的嘴脸让自己恶心的感觉，所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我心潮澎湃起来。

    我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的脸上流着泪，心中带着冲天的气焰，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成功，我要成为了不起的人，我要修仙，我要一直攀爬直到看不见所有这些恶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