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和亲
“我方才想进楼看看情况，被挡了回来。”
“为什么？”
李桓指了指门上的幌子——“昼憩”。
看来他们只能在门口的茶肆徘徊了。
“他进去多久了？”
“一刻钟吧。”
嗯？项筠眉头一皱觉得不对：“没有人报廷尉司吗？”
李桓一愣，确实，这段时间只有他回府了。那常思和水袖班一干人好像忘了这回事似的。
平民百姓，九流三教的最末等，竟如此将廷尉司长史的话当做耳旁风吗？这个态度有些不对啊。
按常理来说，要么仇千玉回牵星楼后就该立刻前往廷尉司自证清白，要么，也该派个伶人回报一声，请廷尉史来做处理。
这样在窝里叽叽咕咕，不是叫人以为他们做贼心虚吗？
正想着，就见仇千玉出来了。
项筠刚想放下心中的疑问，却听李桓道：“他为什么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项筠望去，仇千玉一身玄青缎袍，虽不着繁杂花纹，却也精神得很。想到先前常思说他们平日便吃得上梅雨轩的菜，有些小钱打扮行头也合情合理。
“有什么不对吗？”
“先前他可是一身破麻衣进的牵星楼，若不是知道他身形矮胖面貌粗犷，我甚至都没注意到他。”
破麻衣？虽说戏子地位低下，但这个生活水准穿破麻衣就过分了啊。看来这仇千玉，不，甚至整个水袖班都不简单啊。
“拦住他。”项筠说着便拉上知瑜追那仇千玉。
“不是要带他去廷尉府吗？”
“若他不是去廷尉府，必然是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去廷尉府，如此特意准备行头，想必口中辞令也准备好了，我们又何必费那闲工夫去听？”
“啪”一声，仇千玉后脚跟被一颗铁蒺藜打中，接着便见五六个人围了上来。
“敢问各位廷史大人，为何拦小人去路？小人正要去复言长史的命......”
他们今日为了盯梢皆着布衣，就这还能看出是监廷史，果真不简单。
项筠看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便双手抱肘听他装模作样地说完，讥道：“想不到吧，言长史改主意啦，让你回牵星楼好好呆着。”
李桓一想，也是，万一水袖班一干人也有动静呢，得把他们都控制住。
这几日，为表亲近邻友的态度，司默耳被安排在昭英殿旁的上煦宫寝食。而梁昇眼下犯难的事情，便是择哪位公主委以和亲重任。对待儿女他自认开明宽容，但中元节刚过，宫里也不好举办什么隆重的宴会让她们自抉命运。
“听闻近日太学正在筹备月末考核，臣妾斗胆，不如请柳博士借此机会操持一场御射年赛，既核验学子成绩，也无伤祖祭礼节。”
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后此时却建言，这倒让梁昇有些惊讶。
对于这个皇后，梁昇虽说与她相敬如宾，但其实并无什么夫妻情分在，只因她是自己嫡母——也就是太后高氏的亲侄女。对于嫡母一家人，梁昇本身就没什么好感。奈何自己亲娘死的早，父皇去世后，只能由她当太后，自己一应婚嫁之事便也由她代劳了。
那高氏怎会放过如此机会，不出他所料，她没多久便将自己娘家侄女塞了进来。
他虽心有反感，但看到薄氏年轻貌美，却也没拒绝。只是之后，二人鲜少同食共寝，加之自己本有爱妾白氏和吴氏，那薄皇后自然就被冷落到一旁。
起初他还怕嫡母有怨言，却没想到那薄皇后平日无话，一不来烦自己，二竟也没向高氏抱怨，自此二人间的紧张气氛才缓和了些。
薄氏冷淡的时候多了，免不了让他疑其忠心，偏偏就有侍女常来送汤送药及时打消他的疑虑。如此不碍事的皇后，倒真适合做一个皇后。
“夕樱说得有理。御射是祖辈传承的不朽技艺，不仅考验身体素质，更考验队友的默契和合作，恰适合邀温王子一同，以展我大虞强者之姿。”
当下，梁昇便召柳士青和张裘将此事定在了中秋，命其好好筹备，更要找些能彰显大虞武士风范的骑手和射手，能使得司默耳对大虞存有敬畏之心。
“什么？皇后说的？”
“是。”消息立刻便传到了褚园。
若说御射之术，公主当中，梁霁月拔头筹乃是毫无争议的事情。这个当口建言为温王子和公主们举办御射赛，皇后究竟是何居心？
梁晋彦冷笑道：“她不是一向与世无争吗，为何掺和此事？”
作为后妃，掺和和亲的事情，一为子女二为家族，可皇后为高家所出，根本无需为此谋划，又没有公主，更是牵涉不到她的利益，梁晋彦一时真想不通她建此言的动机。
“除非她为别人所求。”
薄氏一向冷淡，从未主动照拂过他们兄妹，那只能是为梁熹春了。
“真是蠢。”
梁熹春的生母吴良娣烂泥扶不上墙，向来懦弱无能，她倒好，这时候来显摆自己的国母风范了。可她显摆她的，何苦来折磨他的亲妹妹？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话说回来，令他不解的是，皇后为何突然一改往日的立场。他宁愿相信是皎月宫那位撺掇皇后说的。
梁晋彦想起两个时辰前，余家公子托人来报，说是发现白家人与牵星楼戏班主见面，但还不知所为何事。
手中羊毫“啪”地一声断了，吓了晏金一跳。
“殿下......”
他回过神，正色道：“把公主叫来，我有话问她。”
梁霁月看似精神不如以往，本想开门见山的他，还是开口关心了一句。
“昨夜落枕，劳皇兄挂念。”声音有些疲软。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免了这些礼吧。”
“皇兄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梁晋彦叹了口气：“告诉我，那日在牵星楼，究竟发生了何事？”
梁霁月一怔，没想到他是来问那日的命案，她本以为是来和她商议和亲的事情，故而才无精打采心生厌烦。
她简单将秋絮儿之死说了，犹豫了一下，却没将和言叶二人探秘石室的事情告诉他。
“呵，原来如此。”梁晋彦冷笑道，“果然是她。”
“怎么了？”
梁晋彦却一转冷漠的表情，脸上堆起伤感：“你受这一遭险境，终是皇兄对不住你。”
梁霁月不解。
“一个蠢妇人的可笑伎俩罢了。霁月，”他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抱住她，“皇兄定会保护好你，不管他们使些什么手段，都不能分开我们。”
“......”梁霁月有些莫名，“发生什么事了？”
“你只肖答应我，别答应和亲。”
“？！”
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件事。
“皇后建言举办御射赛，为你们和司默耳创造相处机会。你知道的，这根本是冲你来的。”
“嗯...不过这跟牵星楼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梁晋彦看她欲以深究的眼睛，想到若告知她实情，可能还会激将她坚持自己的立场，便道：“告诉你也无妨。皎月宫夫人，或许插了些探子在京城。”
“呵，她什么不会干。不过，皇兄你如何得知？”
“泾渭碰巧撞见的。”
她知晓余家公子余泾渭与他相交甚密，但二人似乎为避嫌不愿把这关系拿到台面上来说，她便也不多过问。
“因此，那位怕是怀疑我指使你在牵星楼坏她的人，便想借和亲将你从我身边赶走。”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梁霁月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因为梁晋彦和梁晋羽的储位之争，让他们都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
“皇兄，这个位子，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
她不问白家人潜伏京城的企图，却要来质问争储的意义。
在梁晋彦看来，这样的质问才是毫无意义。
只是，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无法指责她的质问。
“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这不重要。她想对付我们兄妹不是一天两天，牵星楼的案子，只是给了她一个借口，略显牵强的借口。”
“你会不会？”
“......”
梁晋彦想要得到她不去和亲的允诺，有些急躁，逼问之下他只得先做出承诺。
“不会！”
“既然如此，”梁霁月转身背对着他，“皇兄有什么苦衷，如此坚持地让我拒绝这场和亲？”
“白夫人应当知晓，我于你的争储之路上并无多大帮助，让我离开，你不过失去一个妹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站在父皇的角度，和亲维稳江山，何乐不为？”
“不可。维稳江山，多的是法子，让女子和亲算什么壮举？”
他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霁月，你小看自己了。白夫人比你明白，你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
梁霁月抿起嘴巴不再答话，却惹急了梁晋彦。
他背过身去，语气恢复了严肃冷漠：“我心知你心许言信。这样，我许你待司默耳走后，我提他为廷尉司右监，做你的驸马，如何？”
梁霁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吃惊的不是梁晋彦知她心有所属，而是他竟如此执拗。
她自知往日里从未表露半分对言信的属意，充其量是点头之交的礼节，他何以断定这就是她心中渴求，是值得拿拒绝和亲这件事去交换的呢？
实际上，她虽好感言信，却也只是欣赏他的宽容潇洒，向往他的生活。
身为公主，她更明白以言信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个驸马，因此从未想过嫁他。
而她的皇兄更不是乐善好施、爱屋及乌至此的人。
纵然有血浓于水的亲近，但他想要看透她，甚至已经将她看透的张狂心思，让她一瞬间陷入了恍惚。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霁月已经察觉到他态度蹊跷了，但却不敢问出口。
“我，我回去想想。”
她将梁晋彦握住她臂膀的手掰下，强迫自己的心绪镇定下来。
“这几日，我想在府中休息，就不过来见皇兄了。”
言信结束这一天的跟踪之旅，踏着疲惫的脚步磨进廷尉府时，看到的是焦叶二人一人一张椅子，在悠闲地闭目养神。
他举起茶壶灌了三口，看似不经意地将壶重重放下。
“言长史。”
焦羽睁开惺忪的双眼，不好狡辩自己的怠工行为，只得硬着头皮等待叶辛的反击。
这是她最擅长的。
“叶廷史若累了，不如回房歇息。在仵作间里睡，不怕梦魇？”
没想到叶辛却不以为意，没有敬畏，更没有反驳：“我从不梦魇。言先生追到人了？”
“......”
“怎么了？”
“你猜的倒没错，是白家的人，径直回了舒园。”
叶辛点点头。舒园乃四皇子梁晋羽的住所，而梁晋羽便是白书绮白夫人的独子。白家人去舒园，再正常不过。知道这个，算是印证了那仇千玉或者整个水袖班都跟白家人有关系，甚至包括秋絮儿本人。他们与白家若非主仆，便是有些暗箱交易。
不过，即便往大了说，白家人在民间部署暗探，这对找出凶手也没什么用啊。
“别急，我还遇到了同道中人。”
“什么意思？”
“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还有人在跟踪他。”
“谁？”
“不知道。只看他往太学去了。”
怎么跟太学又扯上了关系？
“柳士青？”
是那个年逾花甲的老大难。
不对啊，柳士青跟白家又没有仇怨，跟踪他们干什么。
言信却两手一摊，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
“......小焦，还是申请解剖令复验靠谱。”
这两人的相处氛围实在不像上下属。
焦羽看了他俩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去是本就该去。可话又说回来，谁知道这位长史是否有意装作无知呢。
“为什么？”
李桓指了指门上的幌子——“昼憩”。
看来他们只能在门口的茶肆徘徊了。
“他进去多久了？”
“一刻钟吧。”
嗯？项筠眉头一皱觉得不对：“没有人报廷尉司吗？”
李桓一愣，确实，这段时间只有他回府了。那常思和水袖班一干人好像忘了这回事似的。
平民百姓，九流三教的最末等，竟如此将廷尉司长史的话当做耳旁风吗？这个态度有些不对啊。
按常理来说，要么仇千玉回牵星楼后就该立刻前往廷尉司自证清白，要么，也该派个伶人回报一声，请廷尉史来做处理。
这样在窝里叽叽咕咕，不是叫人以为他们做贼心虚吗？
正想着，就见仇千玉出来了。
项筠刚想放下心中的疑问，却听李桓道：“他为什么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项筠望去，仇千玉一身玄青缎袍，虽不着繁杂花纹，却也精神得很。想到先前常思说他们平日便吃得上梅雨轩的菜，有些小钱打扮行头也合情合理。
“有什么不对吗？”
“先前他可是一身破麻衣进的牵星楼，若不是知道他身形矮胖面貌粗犷，我甚至都没注意到他。”
破麻衣？虽说戏子地位低下，但这个生活水准穿破麻衣就过分了啊。看来这仇千玉，不，甚至整个水袖班都不简单啊。
“拦住他。”项筠说着便拉上知瑜追那仇千玉。
“不是要带他去廷尉府吗？”
“若他不是去廷尉府，必然是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去廷尉府，如此特意准备行头，想必口中辞令也准备好了，我们又何必费那闲工夫去听？”
“啪”一声，仇千玉后脚跟被一颗铁蒺藜打中，接着便见五六个人围了上来。
“敢问各位廷史大人，为何拦小人去路？小人正要去复言长史的命......”
他们今日为了盯梢皆着布衣，就这还能看出是监廷史，果真不简单。
项筠看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便双手抱肘听他装模作样地说完，讥道：“想不到吧，言长史改主意啦，让你回牵星楼好好呆着。”
李桓一想，也是，万一水袖班一干人也有动静呢，得把他们都控制住。
这几日，为表亲近邻友的态度，司默耳被安排在昭英殿旁的上煦宫寝食。而梁昇眼下犯难的事情，便是择哪位公主委以和亲重任。对待儿女他自认开明宽容，但中元节刚过，宫里也不好举办什么隆重的宴会让她们自抉命运。
“听闻近日太学正在筹备月末考核，臣妾斗胆，不如请柳博士借此机会操持一场御射年赛，既核验学子成绩，也无伤祖祭礼节。”
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后此时却建言，这倒让梁昇有些惊讶。
对于这个皇后，梁昇虽说与她相敬如宾，但其实并无什么夫妻情分在，只因她是自己嫡母——也就是太后高氏的亲侄女。对于嫡母一家人，梁昇本身就没什么好感。奈何自己亲娘死的早，父皇去世后，只能由她当太后，自己一应婚嫁之事便也由她代劳了。
那高氏怎会放过如此机会，不出他所料，她没多久便将自己娘家侄女塞了进来。
他虽心有反感，但看到薄氏年轻貌美，却也没拒绝。只是之后，二人鲜少同食共寝，加之自己本有爱妾白氏和吴氏，那薄皇后自然就被冷落到一旁。
起初他还怕嫡母有怨言，却没想到那薄皇后平日无话，一不来烦自己，二竟也没向高氏抱怨，自此二人间的紧张气氛才缓和了些。
薄氏冷淡的时候多了，免不了让他疑其忠心，偏偏就有侍女常来送汤送药及时打消他的疑虑。如此不碍事的皇后，倒真适合做一个皇后。
“夕樱说得有理。御射是祖辈传承的不朽技艺，不仅考验身体素质，更考验队友的默契和合作，恰适合邀温王子一同，以展我大虞强者之姿。”
当下，梁昇便召柳士青和张裘将此事定在了中秋，命其好好筹备，更要找些能彰显大虞武士风范的骑手和射手，能使得司默耳对大虞存有敬畏之心。
“什么？皇后说的？”
“是。”消息立刻便传到了褚园。
若说御射之术，公主当中，梁霁月拔头筹乃是毫无争议的事情。这个当口建言为温王子和公主们举办御射赛，皇后究竟是何居心？
梁晋彦冷笑道：“她不是一向与世无争吗，为何掺和此事？”
作为后妃，掺和和亲的事情，一为子女二为家族，可皇后为高家所出，根本无需为此谋划，又没有公主，更是牵涉不到她的利益，梁晋彦一时真想不通她建此言的动机。
“除非她为别人所求。”
薄氏一向冷淡，从未主动照拂过他们兄妹，那只能是为梁熹春了。
“真是蠢。”
梁熹春的生母吴良娣烂泥扶不上墙，向来懦弱无能，她倒好，这时候来显摆自己的国母风范了。可她显摆她的，何苦来折磨他的亲妹妹？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话说回来，令他不解的是，皇后为何突然一改往日的立场。他宁愿相信是皎月宫那位撺掇皇后说的。
梁晋彦想起两个时辰前，余家公子托人来报，说是发现白家人与牵星楼戏班主见面，但还不知所为何事。
手中羊毫“啪”地一声断了，吓了晏金一跳。
“殿下......”
他回过神，正色道：“把公主叫来，我有话问她。”
梁霁月看似精神不如以往，本想开门见山的他，还是开口关心了一句。
“昨夜落枕，劳皇兄挂念。”声音有些疲软。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免了这些礼吧。”
“皇兄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梁晋彦叹了口气：“告诉我，那日在牵星楼，究竟发生了何事？”
梁霁月一怔，没想到他是来问那日的命案，她本以为是来和她商议和亲的事情，故而才无精打采心生厌烦。
她简单将秋絮儿之死说了，犹豫了一下，却没将和言叶二人探秘石室的事情告诉他。
“呵，原来如此。”梁晋彦冷笑道，“果然是她。”
“怎么了？”
梁晋彦却一转冷漠的表情，脸上堆起伤感：“你受这一遭险境，终是皇兄对不住你。”
梁霁月不解。
“一个蠢妇人的可笑伎俩罢了。霁月，”他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抱住她，“皇兄定会保护好你，不管他们使些什么手段，都不能分开我们。”
“......”梁霁月有些莫名，“发生什么事了？”
“你只肖答应我，别答应和亲。”
“？！”
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件事。
“皇后建言举办御射赛，为你们和司默耳创造相处机会。你知道的，这根本是冲你来的。”
“嗯...不过这跟牵星楼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梁晋彦看她欲以深究的眼睛，想到若告知她实情，可能还会激将她坚持自己的立场，便道：“告诉你也无妨。皎月宫夫人，或许插了些探子在京城。”
“呵，她什么不会干。不过，皇兄你如何得知？”
“泾渭碰巧撞见的。”
她知晓余家公子余泾渭与他相交甚密，但二人似乎为避嫌不愿把这关系拿到台面上来说，她便也不多过问。
“因此，那位怕是怀疑我指使你在牵星楼坏她的人，便想借和亲将你从我身边赶走。”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梁霁月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因为梁晋彦和梁晋羽的储位之争，让他们都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
“皇兄，这个位子，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
她不问白家人潜伏京城的企图，却要来质问争储的意义。
在梁晋彦看来，这样的质问才是毫无意义。
只是，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无法指责她的质问。
“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这不重要。她想对付我们兄妹不是一天两天，牵星楼的案子，只是给了她一个借口，略显牵强的借口。”
“你会不会？”
“......”
梁晋彦想要得到她不去和亲的允诺，有些急躁，逼问之下他只得先做出承诺。
“不会！”
“既然如此，”梁霁月转身背对着他，“皇兄有什么苦衷，如此坚持地让我拒绝这场和亲？”
“白夫人应当知晓，我于你的争储之路上并无多大帮助，让我离开，你不过失去一个妹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站在父皇的角度，和亲维稳江山，何乐不为？”
“不可。维稳江山，多的是法子，让女子和亲算什么壮举？”
他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霁月，你小看自己了。白夫人比你明白，你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
梁霁月抿起嘴巴不再答话，却惹急了梁晋彦。
他背过身去，语气恢复了严肃冷漠：“我心知你心许言信。这样，我许你待司默耳走后，我提他为廷尉司右监，做你的驸马，如何？”
梁霁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吃惊的不是梁晋彦知她心有所属，而是他竟如此执拗。
她自知往日里从未表露半分对言信的属意，充其量是点头之交的礼节，他何以断定这就是她心中渴求，是值得拿拒绝和亲这件事去交换的呢？
实际上，她虽好感言信，却也只是欣赏他的宽容潇洒，向往他的生活。
身为公主，她更明白以言信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个驸马，因此从未想过嫁他。
而她的皇兄更不是乐善好施、爱屋及乌至此的人。
纵然有血浓于水的亲近，但他想要看透她，甚至已经将她看透的张狂心思，让她一瞬间陷入了恍惚。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霁月已经察觉到他态度蹊跷了，但却不敢问出口。
“我，我回去想想。”
她将梁晋彦握住她臂膀的手掰下，强迫自己的心绪镇定下来。
“这几日，我想在府中休息，就不过来见皇兄了。”
言信结束这一天的跟踪之旅，踏着疲惫的脚步磨进廷尉府时，看到的是焦叶二人一人一张椅子，在悠闲地闭目养神。
他举起茶壶灌了三口，看似不经意地将壶重重放下。
“言长史。”
焦羽睁开惺忪的双眼，不好狡辩自己的怠工行为，只得硬着头皮等待叶辛的反击。
这是她最擅长的。
“叶廷史若累了，不如回房歇息。在仵作间里睡，不怕梦魇？”
没想到叶辛却不以为意，没有敬畏，更没有反驳：“我从不梦魇。言先生追到人了？”
“......”
“怎么了？”
“你猜的倒没错，是白家的人，径直回了舒园。”
叶辛点点头。舒园乃四皇子梁晋羽的住所，而梁晋羽便是白书绮白夫人的独子。白家人去舒园，再正常不过。知道这个，算是印证了那仇千玉或者整个水袖班都跟白家人有关系，甚至包括秋絮儿本人。他们与白家若非主仆，便是有些暗箱交易。
不过，即便往大了说，白家人在民间部署暗探，这对找出凶手也没什么用啊。
“别急，我还遇到了同道中人。”
“什么意思？”
“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还有人在跟踪他。”
“谁？”
“不知道。只看他往太学去了。”
怎么跟太学又扯上了关系？
“柳士青？”
是那个年逾花甲的老大难。
不对啊，柳士青跟白家又没有仇怨，跟踪他们干什么。
言信却两手一摊，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
“......小焦，还是申请解剖令复验靠谱。”
这两人的相处氛围实在不像上下属。
焦羽看了他俩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去是本就该去。可话又说回来，谁知道这位长史是否有意装作无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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