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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她来自绮云楼

    “这便是训练场。”

    “好气派啊!我能进去看看吗?”

    娄慎遇点点头,孟知瑜立刻飞奔进场里,在一队娄家兵面前站住。

    这些府兵便是娄家的杀手,为各路达官贵人铲除异己所用。外面的人没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他们互相也不知来历,仅仅知道是因为某些机缘被娄慎遇买来或者收留的。因此对于娄慎遇,他们都还心存感激。

    甚至有些排名较低的,是由老人引荐来的,娄慎遇并不会每一个都过问。

    如果幸运的话,项筠此刻便在他们之中。但他易了容,她暂时认不出来。

    不过这样反倒保护了他们二人。

    她得想办法和他通个消息,再决议如何救刘冲。

    “明天晚上,我能让他们来给我敬酒吗?”孟知瑜娇嗔地问道。

    “当然。以后,他们也是你的人。”

    她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而又陷入闷闷不乐。

    “怎么了?”

    “都是臭男人,无聊透顶。不如——我们去街上寻些好玩的吧。”

    “好。”

    上午在集市逛了一圈,下午娄慎遇便出门办事了。

    好机会。

    孟知瑜在娄府呆了两天,也有意无意听了些关于来自廷尉司的“人质”的消息。

    关押刘冲的地牢离她住的地方隔了三进院落,听起来还是在地下,那么入口相比普通房间一定更为隐蔽。

    如果可能的话,以项筠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反而更方便营救。但在这之前,她要想办法确认他掌握到的情况。

    她扒拉起身边的杂物,忽然眼睛一亮。

    孟知瑜望着脚边的碎掉的九连环,又往桥边踢了踢才罢。接着她一个跟头撞向木桩,木头碎屑果真擦破了她的额头。

    大功告成。

    说来也是运气好,孟知瑜刚回屋,娄慎遇便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他抚上她额头的伤口,“坐过来,我给你上些药。”

    “没事,今天在园子里转悠,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孟知瑜脸上的委屈若隐若现,反而给他一种她在故作坚强的感觉。

    真是好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我想早点休息,明天......好有精神。”

    听她的话音有气无力,看来今天确实是累了。

    “好,有事叫我。”

    娄慎遇随手带上了门,又吩咐了两个小厮守门才走。

    “怎么了这是?”

    看见娄老八慌慌张张进门,娄慎遇一把抓住他质问道。“老九呢?”

    “老九,老九他他他——”

    娄慎遇没等他说完便狠狠扔下他,往老九的屋子去。

    “好像是中毒了。”

    见娄老九不停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娄慎遇怒道:“怎么回事?!他吃什么了?”

    娄老三解释道:“今天在酒坊,您走之后,我们多逗留了会儿,但吃的喝的都是老样式,我们也都吃了,不应该有事啊。”

    “除此之外呢?!”

    娄老三摇摇头:“再没有了......”

    娄慎遇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直觉这事儿还是跟他本人有关系。

    白记酒坊,白家人,竟然还是如此不长记性。

    他捏紧拳头,拿了件外套便冲了出去。

    老九......孟知瑜听得不太清楚,但她记得这个人是专门看守娄府兵器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是时候去拿回她的小合伯剑了。

    幸亏所有人都在忙着老九中毒之事,孟知瑜摸黑翻了半天才找到。

    可她无法预见到,第二天娄慎遇便派了老十去守兵器房。而一向谨慎的老十为了防止这期间出岔子,愣是对着兵器谱将屋里所有刀剑都排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察觉到这把才缴获的“合伯剑”不翼而飞了。

    婚宴就安排在今晚,娄慎遇只想尽快将孟知瑜收进金丝笼,而对付白家的事,他决意与那位大人商量后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再行动。

    可惜又有令他震怒的事情发生了。

    “合伯剑”丢失的事情被他得知,当他的手掐上孟知瑜的脖子时,他直觉脑中嗡嗡,完全听不进她的解释。

    “大人,大人,大人——”

    娄慎遇缓过神来,见老十九跪在地上。

    “是十哥没查清楚,那柄短剑不知被谁碰掉在地上,并没有丢。”

    “什么?!”

    见娄十九双手奉上的“合伯剑”,连孟知瑜都微微惊讶了一瞬。

    她记得她将剑藏在了衣柜背后,怎么——难道是项筠做的?!

    只能是他了。除了他,这里没有人见过自己的合伯剑。

    娄慎遇却将那剑扔在地上,眼里尽是猜疑:“方才,你为何不做解释?”

    孟知瑜似才缓过神来,猛咳了几声才委屈道:“我,我根本没机会说话啊......”

    “还有一事,大人您派十六哥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娄十九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双手奉上。

    娄慎遇好像气消了些,脸色却阴沉上来。他凝视了孟知瑜片刻,便独自迈出了屋。

    娄十九向她微微点头,也就势跟上。

    这几日在他面前演戏演得差点忘记了他的嗜血本性。孟知瑜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暗自腹诽道。

    看见信笺上“月琅绮云楼万九娘”几个字,娄慎遇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这事儿她没骗他,那她还能在这府里有些好日子过。

    方才丢剑的事情,就当是老十失误了。

    娄慎遇随手将信扔进烛笼,转头看了娄十九一眼,问道:“昨日下午我不在,府里可有异样?”

    府里除了他们几个兄弟,还有什么让他好在意的?

    除了这个捡来的姑娘。

    “回大人,她昨天在凉桥下摔了一跤,将这个落在了那里。”

    “这不是昨天上午买的九连环吗。”

    竟然碎成了这样。

    说起来方才她的额头是有点青肿破皮,自己一时惊怒竟然忘了问她怎么回事。

    晚上就要办仪式了,总不好让新娘子破相出席。

    娄慎遇翻出了金创药膏,又向孟知瑜处去,独留娄十九一人立在原处,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杀手家族办喜事果然和正常人不同,四处飘扬的赤纱红幔没有热闹喜庆的意思,反而像染血的白幡,在狰狞地恐吓那个羊入虎口的姑娘。

    如同娄慎遇本人狰狞的面孔。

    孟知瑜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细细感受这份害怕,她只知道今晚若救不了刘冲,自己便真的深陷泥淖,无法脱身了。

    昨天给项筠留了消息,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只要他注意到那个东西,他就一定能解出自己留下的暗语,找到刘冲所在。

    孟知瑜已经梳妆打扮好,坐在床上紧张地捏紧手指。

    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应该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

    只要那东西没落在娄慎遇的手中就行。

    娄府是个杀手暗卫组成的家庭,娄慎遇并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因此婚宴也就娄家二十几号人。人少对于孟知瑜来说,倒不是坏事,起码真的打起来,自己不至于被群殴致死。

    天已经黑了,吉时将到。见她盯着门外的三大箱珠宝锦衣,娄慎遇主动解释道:“是大人听说我们今日的喜事,派人送来的。怎么,不喜欢吗?”

    说来说去,这位大人她至今没见过,更没从娄慎遇的嘴里听到过关于他一丝一毫的信息。

    孟知瑜连忙摇头:“当然喜欢,只是这么多好东西,我之前都没有见过。”

    娄慎遇满意地笑了笑:“准备拜堂吧。”

    无父无母,便拜天地。

    孟知瑜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她为无法预见项筠的出现感到心惊胆战。还有一会儿便要被送入洞房了,那时候她离娄府大门口便远了很多,逃跑更是不便。

    “怎么?你抖什么?”娄慎遇举起她的手,眼里除了对猎物的宠溺,还有意味不明的猜疑。

    万事已俱备,在这关头她绝不能露怯。

    孟知瑜攥紧了娄慎遇的手,咽下喉咙里直往上窜的恶心,解释道:“从来还没有人肯对我花这样的心思,有点......不知是真是梦。”

    想要的东西真到眼前了,她竟然害怕了。

    不过是个叶公好龙的蠢姑娘。

    “跟着我走就行。”

    酒宴上的烛光将将点齐,便听到府院深处一声惊呼:“人跑了!”

    娄慎遇大惊,忙穿过花厅去看。只见娄十九正背着廷尉司的那俘虏,直挺挺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玄色的衣衫似乎浸了大片血迹。

    三秒之后,他的小弟们才蜂拥赶来,却也个个负伤不轻。

    “大人!他不是十九!”娄老三似乎被暗器打伤了腿,这才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什么?!

    不管什么,杀了再说。娄慎遇正要举手示意他们下手,却忽感脖子一凉。

    不好,娄十九若是假的,那么她——

    “放下武器。”

    孟知瑜冷冷说道,话音就落在娄慎遇的耳边,直戳他内心最顾忌的事。

    “你不该这样。你以为放走了他们,你还能活吗?”

    “打开门,放走他们,我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那这些天你为何不表诚意,偏偏要撒谎呢?”

    “我只想救他。”

    原来是情郎啊。

    既然她和这俘虏都是廷尉司的人,有些私密关系也是情有可原。

    一个青楼女子,还是改不了到哪儿都扒着男人的坏性子。

    可惜,眼光不怎么样。

    事已至此,这三个人他都不会放走,不但不放,还要往死里折磨。

    不仅如此,婚宴还要继续,他的兄弟们,还要将这喜酒安安稳稳地喝完。

    “去花厅,我们谈谈。”

    花厅有酒有菜,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孟知瑜和他都穿着大红的喜服,却在酒桌上兵戎相见,这场景确实怪异。

    娄慎遇淡然坐下,娄家仅剩的几个还能跑能打的立刻便将项筠和刘冲团团围住。

    “别睡。”项筠小声对刘冲道,眼里却满是担忧地望着孟知瑜。

    他这样救同僚,若是害的她脱不了身,他便在此处将自己也交代了。

    “怎么,让他们多活这几分钟,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你不满意?”娄慎遇眼里的溺爱和猜疑已经全然被傲慢的杀意替代。

    他正要挥手示意老十出手,却不想就在这一刹那,

    孟知瑜手上一动,那合伯剑便深深嵌入娄慎遇的脖颈,鲜血顿时如瀑而下。

    娄慎遇跌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支吾着,不敢置信地望着孟知瑜,却只望见了一双冰冷厌恶的眼神。

    “不满意。”孟知瑜收起微微颤抖的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重新认识一下,监诏司代左监御监廷史,孟知瑜。”说罢,她举起酒杯,满满当当浇在了他的身上。

    三秒之后,娄慎遇的惊怒便永远停留在了他的眼中。

    众人目瞪口呆,没人会想到就在刚才,仅仅一秒之内,这位他们崇拜敬重的老大便送了命,还死在了一个勾栏女子手里。

    娄老十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就近刺向项筠,却被飞来的合伯剑直插胸膛。

    剩下的几个娄家兄弟终于意识到了娄慎遇死亡的事实,纷纷亮出武器刺向项筠和刘冲。

    可事实却没有给他们反击的时间了。

    娄府大门不知何时被破开,六支竹箭齐刷刷射出,直直插在了几人的背上,娄家兄弟终于尽数倒下。

    杨城和叶辛赶来接下刘冲,又将娄家还有气的抬上了车。项筠这才得空撕下了面具,一步一颤地走向了呆立在花厅正中的孟知瑜。

    “走吧。”

    孟知瑜看向项筠,眼中包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她正欲伸手抱住面前面容狼狈的少年,却又忙退后了几步。

    “怎么了?”

    孟知瑜颤抖着手,急躁地解开外面的喜服扔在了地上,眼里满是厌恶。

    项筠心中酸疼,忙将她一把抱住。

    “对不起,让你第一次穿这衣服,便有了不好的回忆。”

    那天在训练场不经意瞥到她时,他真的大惊失色,以至于挥刀步法都错了,差点露馅。自那时起,他便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孟知瑜在这里遭受了什么不测。

    不过好在他们之间的默契经得住考验,那串和陵沣家里一模一样的九连环终于为他们搭起了桥,他很顺利地找到了刘冲被关押的密室。

    但就算他们有默契,这种让她身处险境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别担心了,我的身体素质一如既往,这区区几个人不在话下。”孟知瑜眼里还残留着泪花,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

    “嗯,你真厉害......嘶——”孟知瑜慌忙放开他,才发现他肩膀的刀口。

    “快走!”说罢她架起项筠就向外奔去,动作大到让项筠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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