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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错觉

    阿格莱森一路尾随他们摸进了庄园的客房前。见时机成熟,他也不愿拖沓,是大步上前拍响了一位男生的肩,在对方那惊愕的目光中腼腆地表明了意向:

    “朋友,俗话说见者有份,再来人越多玩得越野,就赏脸带我一个呗?”

    四位男学生只用目光交流了半秒,便一同喷出唾沫星子叫他滚蛋:

    “你算哪根葱?”

    他挨了口水也不急,仍旧笑嘻嘻地商讨合伙的可能性:

    “用注射器往易拉罐里打药可不是什么上流人士的礼仪啊,大学生们。你们也不想事情传出去,搞黄了学业再吃几年牢饭吧?赔本的买卖要规避,年轻人——”

    话还没讲完,就有一名男生从内裤里摸出了几张大钞并狠狠地甩上了他的脸。钞票的气味不甚清香,熏得他连连干呕:

    “喂,不至于吧?我像是穷到陪人遛鸟的死鬼吗?”

    随着几张钞票飘落在地,四名男生心照不宣地放好昏迷的女孩,摆出教训人的架势堵住他的退路,火气颇旺地警告道:

    “欠收拾了,博萨佬。”

    言毕,一只坚硬的拳头砸上了他的鼻梁。速度不快,力度倒是十足,全没有纵欲过度的虚弱之状。他品味着鼻梁上的碰撞感,聆听着碰撞之后的清脆异响,硬是不让半步,任由男生们殴打而不还手。

    不,他们也还不了手。因为最先砸中阿格莱森鼻梁的男生突然握着手腕惨叫,其他人看过去,才明白是他的指骨给博萨人的鼻梁撞得反折,而博萨人的鼻子还是如商讨条件时那般高挺。

    阿格莱森没有废话,而是抓住了一名逞凶者的拳头,借胳膊为连杆,压着他跪地求饶。尚有行动力的两人相视一望,立刻砸开消防箱取出灭火器,朝博萨人的脊背抡了过去。可砸中博萨人后,他们的手腕反被震得发麻,一看,才发现灭火器都变了形。

    再蠢,他们也反应过来,眼前的博萨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圣恩者——哦,说不定这家伙是女孩的保镖,找借口来收拾他们而已。

    他们放弃抵抗,连滚带爬地溜出休息处,甚至没有胆量回头望那么一眼。看他们的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逃命,全然瞧不出打架斗殴时的狠劲。

    “哼,灰都大学的学生就这素质?真就把脑子连着子孙虫一块儿射出去了啊。”

    他扛起瘫坐在地的女孩,哼着胜利的小曲踏进了无人的客房。等反锁好房门,他算是有闲情欣赏女孩的身姿了。美好的身体曲线诱惑着他的手掌,朦胧的睡颜勾引着他的视线。他得承认,有钱人的保养手段的确远胜歌舞厅的应召女郎。光看这皮肤,分明是牛奶炼出的软冻,即使未涂粉底也瞧不到粗糙的毛孔,摸起来就跟他在故乡照顾妹妹时、捏起妹妹的小脸蛋一般可爱可怜…

    他提起颤抖难平的手指,缓缓触向了女孩的脸,勾起那诱人的金发,放在鼻头深深呼吸。

    是这样,就该是这样。他又不是什么守法绅士,是时候释放压力,舒缓心情了。

    他摸上女孩的泳衣,粗暴利落地撕裂了天蓝色的胸带与泳裙,把昂贵的面料扔到吊灯上遮光,准备开启属于他的梦幻盛宴了。

    恍惚中,他看见女孩的嘴唇在嗫嚅,似是在哀悼、在祈求,在哀悼丧失感知的痛苦、在祈求帝皇施以庇佑。

    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自己的快活才是头等大事,搭救别人?若没有做好失身于人的准备,就别来参加这种宴会。否则千算万算,终究逃不过帝皇的排布,迟早踏入命运的陷阱,摔他个狗啃泥。

    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她自己是个傻蛋,怨灰都大学的交际圈风气糜烂吧。

    他扒光了女孩身上最后一片遮羞布,正要做些前戏来逗弄,忽然听到女孩说…

    请帮帮我。

    帮帮我…帮帮我…

    帮帮我。

    他仿佛困在深远的谷底,被幽冥的回音束缚在泥潭中。在哭嚎般的哀求里,他望见了不相似的火光,那既是枪林弹雨后的血肉炼狱,亦是生机尚存的残破人体。无论血肉之花里的幸存者如何哀求,无论他如何阻止凶手开火屠杀,无情的子弹依旧贯穿了无辜者的身躯,把棕的黄的都扫成了红的。当天地都染成了血色后,他颓然跪倒在尸山血海之前,眼睁睁地看着凶手踩烂受害者的头颅,目送凶手发出阵阵欢笑,且在一堆烂肉中搜刮有价值的战利品。

    他醒了。

    他发现自己躲在墙角,把房间里的家具砸得一团糟。哪怕床上的女孩依然美如白璧,他也提不起享受的兴趣。他扯烂窗帘盖住女孩的身体,然后提起裤子走出房间,徒手扭烂了门锁,勉强替人守住了贞洁。

    可惜他没能留意到,有架无人机悬浮在窗外。无人机不仅用闪闪发光的摄像头抓拍到了女孩的裸体,还拍到了他光溜溜的屁股,将两者共处一框,构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绝妙镜头。

    在阿格莱森走开大约十五分钟后,一排轿车赶到了学生们所在的庄园。数十名孔武的壮汉撞开了庄园的门,直冲进女孩所在的休息处,护着几位女仆进去替她更衣,而后赶走前来质问的学生们,急匆匆地驱车离去。

    与此同时,处于康曼城新区的警署大楼里,一位警官认真地听取着客座上的绅士的指控,面露难色地提出了建议:

    “洛戈森先生,容我直言,想在短时间内抓捕偷拍者对我们而言是不可能的任务。你看,但凡我们的动作有所泄露,第二天,灰都公报的头版就会刊载这么一则消息——

    《洛戈森集团理事长收买警察阻止记者偷拍女儿和外卖员在聚会上野战》。”

    这名绅士的眼里迸射出警示之光,让警官不敢直视,唯有讪笑着听他教训:

    “格威兰的警署养着的都是尸位素餐的废人?我想,我应该找朋友在议院多多提案,以削减警署的开支,避免浪费公民的税务了。”

    “洛戈森先生,您要理解我们的难处啊?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是记者的问题。这两年不比以往,记者的腿迈得比喷气机还快,哪里有事他们往哪里跑,要想拦着他们报导花边新闻,他们又要搬出温亚德的…

    呃,断罪之塔来恐吓我们,叫我们找不出借口批判他们的丑行。

    请务必信任我,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我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当一条推脱友人求援的僵尸呢?”

    “我出四百万,只要你能摆平。”

    “我尽力,抹掉网络论坛里的消息对我们而言不是问题。至于纸媒那边嘛…您认识黑水的探员吗?托他们去打打招呼,应该能控制住事态。再不行,您亲自与他们谈谈,我认为灰都的记者和主编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不至于贪图一时的头条而毁掉令千金的名声、与您为敌。”

    “你明白,我要解决的是胆敢索要封口费的流氓恶棍。”

    “帝皇在上,洛戈森先生,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从邮件发出时我们就盯上他啦,一个爱好偷拍的私家侦探而已,很好处理。但近年的风气您也清楚,最好还是走法律程序,把他扔进私人监狱里关个二十年,切莫动私刑啊,万一事泄,我们遭受不起。”

    “黑水的人冥顽不灵,请他们出山基本无望。你承诺的事情最好尽快解决,否则明年的献金…”

    “康曼城的警署总部旨在捍卫公民的权利,即使不相信我们的专业,也要尊重我们身为警员的荣誉,洛戈森先生。”

    “是啊,愿帝皇予你荣誉,老朋友。”

    在受人搀扶登上了漆黑的座驾后,洛戈森先生把新的地点告诉了司机,亲自朝灰都公报的大楼赶去了。

    作为格威兰保守派内私人资产名列前茅的百货公司的掌门人,洛戈森先生罕见地动了怒火。他是想破头皮也猜不到,堂堂灰都大学的校风竟会堕落至此。假如要他参与议员选举,他必然把整顿学风、严查影视娱乐产业的提案列入最优先级。尤其是对荒淫无耻的表演系学院,更是要率先重拳出击。

    再有那个羞辱了他女儿的博萨佬,也是断断不可饶恕。这些博萨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偷渡客,除了扰乱格威兰的街景外没有任何长处。他宁可自掏腰包给灰都的流浪汉建立再就业的培训机构,也不愿意雇佣时薪微薄的博萨偷渡客。当然,如果来应聘的是合法移民,他还是乐意节省成本,顺带帮老实人解决就业问题的。

    他这般畅想着未来的选举口号,在秘书的引导下会见了神色慌张的报社老板。他委婉地表达了来意,希望对方动用灰都公报的人脉关系拦截可能逃出警方眼线的桃色相片,且开出一张支票示意报社老板填写。

    但他怎么也没猜到,报社老板会谢绝他的心意,转而提出了不知所云的要求…

    报社老板说自己在伏韦仑的市政厅有位朋友,而近来伏韦仑生活物资短缺,市民生活艰难,极大影响了当地的社会稳定。如果洛戈森先生能说动旗下的供应向伏韦仑低价出售几批物资,那么他很乐意把住灰都新闻界的关口,以此回馈洛戈森先生的善心。

    洛戈森先生虽然听说过伏韦仑的经济萧条,但也没想到那边会陷入此等窘境。他遂答应了报社老板的条件,还与其握手道别,却不曾察觉对方在送走他之后近乎虚脱地瘫软在办公椅上、口中还念叨着帝皇护佑周全…

    回到家之后,私人医生告知他,他的掌上明珠误饮了时下流行的致幻药物,需要一定的时间方能恢复清醒。他听得目光阴沉,便叫医生与佣人退下,独自守在女儿身边,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向帝皇发誓他会让学院里的混球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在格威兰,性侵未遂的罪名还没有敲诈勒索严重,别说坐牢坐不了几年,就是真判了重罪被送去私人监狱服刑,交些保释金便能安全脱身。但要是雇佣打手处以私刑,倘若东窗事发,以王庭现今的风向,必然把涉事人员逐一严办,非弄得他伤筋动骨不可。

    走法律程序出不了这口气,使违法手段又风险太高、得不偿失,他该如何处置,才能报复伤害他女儿的流氓恶棍呢?

    突然之间,一道火花打响了灵感的闪电——要是借矫正德行的名义,由他出资牵桥搭线,将这帮恶贼送到圣城去活受刑,岂不是既赢取了宽容仁慈的名声,又替女儿达成了报复吗?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即联络相关人士,向之请教这一方案的可行性。在经历一阵商讨后,他满意地挂断电话,嘱咐女佣们照顾好小姐,他要同重要的朋友会晤,面谈将要与圣城做的生意了。

    在圣城的某座医院内,赛瑞斯·文德尔从发黄的档案袋里翻出了生母的病历。在昏广的灯光下,发黄的纸张非常不便阅读,他唯有打着手电方能读出褪色的字迹:

    “什么是感官剥夺治疗法?”

    通过手机查询后,他才了解到,感官剥夺疗法是南共治区的精神病院推行的一种康复手段,其原理为利用传送奇迹生效时,所处于传送奇迹中的活体对象会短暂地丧失对肢体的控制能力,继而进入类似于睡眠瘫痪的窘迫状态。经过这种丧失感官控制权的状态后,精神状态异常的患者往往能恢复情绪稳定,且保持极长时间平稳心态,直至复发为之。

    换言之,一个人若是长期置身于传送奇迹中,就能体会到肢体控制力与感知力被剥夺的痛苦,彷如受了鬼压床似的折磨。

    而伟大的帝皇使者更是借鉴了朝晟军队里特种作战所用的连续传送奇迹,成功开创了长期剥夺病人感官的疗法,凭此来矫正一些情绪异常的精神病患者。他在圣城的各大医疗中心安置了充足的设施,只需要将患者投入其中,便能让患者进行感官剥夺治疗,用长达数小时甚至三两日的感官剥夺来稳定患者的情绪,保证能把狂躁、痴傻甚至暴力的患者都变成配合治疗且遵从医嘱的积极病人。

    而他的生母也经受过这一非人道的治疗。

    依照病历所记录的内容来看,赛尔的生母是一名游荡在圣城的街头精神病人。在某天深夜,她不顾浑身沾染的鲜血,逢人便说使者在杀人灭口,吓得路人们避之不及,最终招致两名巡警将她拘捕。从她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有着惊人的检测结果——

    覆盖她体表的血液至少来自三十名不同的人。介于她语无伦次的情况符合受惊后精神失常的症状,警方推定她牵涉到传闻中的新兴教派“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因而送她前往这座医疗中心接受治疗。

    可在剥夺感官的设备中度过了近一周的时光后,她的回答仍旧是那堆叫人心惊胆战的旧话。她以她的性命向帝皇宣誓,她亲眼见到使者联合朝晟人在圣城进行无差别的屠杀。警方被逼无奈,唯有草草结案,将她扔在医院自生自灭。

    警方不是没有想过相信她的说辞,把她当成是穿过时空隧道的幸运儿来处理。但等警察认真笔录她叙述的信息,再到她所说的地址查证陈年旧档后,却发现她说的东西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身份档案查无此人,姓名年龄压根对不上号,她讲的姓氏倒是与某户人家相符,但名字又无甚关联。况且那家人的祖先都葬在墓园,有详细的生卒年月可以查询,从没记录过她这位祖宗的名讳。

    最终,警方推测她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游民,在流浪的过程中听了些市井传言,将之整编为自己的故事并信以为真罢了。

    于是她被关在医院中,接受各类药物治疗长达一年之久。当医生诊断她病情好转,已然能康复出院时,她却趁着放风时间勒晕护士逃出医院,彻底不见了踪影。

    如今看来,赛尔查到的最有价值的信息,还是警察局在他来到医院前翻出来的旧卷宗。记述的内容说明,他的生母自称珀仑尼雅·潘达拉,家在圣城第十七环一百三四五道八零三号,是土生土长的圣城原住民。

    事已至此,再耗费精力也无益处。他决定到那里走一遭,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时候辞别圣城、去向北方了。

    动身之前,赛尔拨通了伊利亚的号码,问她斐莱·奥洛罗的委托进展到何地步了。在得到真相近在眼前的承诺后,少年由衷地答谢了她的努力,并表示自己会尽快到康曼城与她汇合。届时,他们二人默契合作,定然能迅速找回失踪的混血者,帮晨曦的委托人了却一桩心事。

    聊天之时,少年听见有人向伊利亚请教问题,开心地询问她是不是结识到了新的朋友,而她的回答是稍显慌张又故作镇定的默认。少年欣慰地感慨,说她终于也跟寻常人一样敞开心扉接纳新人了,还恳求她在会面后把新朋友介绍给自己认识,说不准他们三人还能协力承接前行之地的委托,生财有道呢。

    等他与伊利亚煲完电话粥,出租车恰好驶达了目的地。他且看着手机里的圣城地图,沿着路牌穿行在规整的居民楼之间,前前后后摸索了半个小时,才在本地人的指引下找对了路,找到了圣城第十七环一百三四五道八零三号的门牌。

    待他按响门铃后,一位睡眼惺忪的少女推开了门,困惑地打量起眼前的外国男孩,用蹩脚的博萨语问:“嗯…你找谁?”

    “抱歉打扰了,请问这里是潘达拉家的住宅吗?”

    “当然啊,门牌上不是写着吗?”

    赛尔沉思片刻,打算用生母的姓名作敲门砖:“珀仑尼雅·潘达拉…是的,珀仑尼雅·潘达拉,请问你听说过她吗?她可能是潘达拉家的某位祖辈…”

    听清男孩的说辞后,少女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环抱双臂靠墙而立,笑开满口健康的牙齿,俏皮地答道:

    “你来找珀仑尼雅,却连珀仑尼雅是谁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请问她是…”

    少女无奈地伸起懒腰,作势要把门合上:

    “我就是珀仑尼雅啊,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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