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鸟叔与招娣

       鸟叔

    鸟叔，是龙泉村半大孩子们对孟柏春家里的羊倌赵大宝的称呼。赵大宝今年三十四岁，是由孤儿成长起来的孩子王。他经常和半大男孩们搅和在一起，指挥大家爬树掏鸟窝，下河捉鱼捞虾，在村外点火野炊，烧苞米，烤地瓜，焖豆角，煮鱼虾鸟蛋。尽管赵大宝经常怂恿孩子们糟蹋些庄稼，村里村外的老少爷们，谁也不嫌弃他。

    赵大宝有歪才，他是蛇的克星，蛇见到他，无论长短，有毒无毒，立刻翻背假死，任其摆布。谁家院里出现蛇了，都喊他去抓蛇。

    赵大宝没娶老婆，但并不邋遢，每天出村放羊穿的干干净净，除了满身的酒气，没有丝毫汗臭味。按他的话说，孟村长待他不薄，年年送自己好衣裳。好衣裳不得好穿戴，会给东家丢脸。

    赵大宝家住在村头烟台山东北角，山根下一座独门小院，在村口路西侧。南面三间倒坐，北面三间正房，东开门，离泉眼最近。

    龙泉村孟氏家族人多势众，占全村人口七成，其他张杨李赵四姓合计三成，赵姓不足十户，男丁更少。

    当年，赵大宝父亲四十三岁老来生子，得意之际给儿子取名鸟儿，颇具男人味儿。可是四个闺女不赞同，她们叫小老弟大宝。

    鸟儿十岁时，父母双亡，由出嫁的四个姐姐轮流收养，祖传的十多亩良田由她们代耕。

    鸟儿十三岁时，长的五大三粗，比同龄的男孩高出半头。从那时起，他开始替村里的大户孟柏春家里放羊。孟柏春比赵大宝大四岁，十七岁的孟柏春大病初愈，身体正在恢复中，赵大宝每天放羊归来，都会带些烧熟的飞禽走兽给孟大少爷尝鲜。作为回报，孟柏春将自己穿久的衣裳鞋帽送给赵大宝。

    孟柏春大婚时，悄悄送给赵大宝一坛好酒，两只烧鸡。鸟儿抱回家中，当晚喝的酩酊大醉，一觉醒来，日上三竿，顾不上洗脸，急急忙忙跑到孟家后院赶羊。

    从此，鸟儿染上了酒瘾。

    赵大宝自从当上孟家的羊倌后，回到独门小院居住，吃饭不再讨扰四个姐姐了。孟庆典看小羊倌放羊用心，于是提供晌午的窝头干粮，赵大宝早晚自己熬粥。

    年底，大宝收下姐姐们送来米面衣物时，就把放羊获得的佣金均分给四个姐姐。直到赵大宝尝到了酒，这个佣金就换了酒钱。

    没成家立业先嗜了酒，不就是败家子一个嘛，四个姐姐一起登门声讨小老弟。十六岁的赵大宝，自尊心正强，哪里顾及到姐姐们的苦口婆心。脑门一热，把四位姐姐轰出门外，连同十多亩良田的地契一并撒手，正告她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终究，姐姐的权威抵不过小弟的倔犟，四个姐姐妥协了，鸟儿从此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男大当婚，女人是拴马桩。大宝二十岁时，四个姐姐开始操持小老弟的亲事，替父母尽责，谁料好说歹说，搬出父母在天之灵位，打压亲弟弟，鸟儿摇头晃脑，并不买账，他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截止今年春节，鸟儿的四个姐姐全部撒手归西，鸟儿的心才静了，终于没有人在他耳边唠那些烦心的老话题了。

    婚姻是个牢笼，有人被塞入，有人被诱入，男女携手而入，在文学上叫真爱。传统观念，似乎只有进入此牢笼的人，才能算得上成人了。

    俗话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成人就是有责任义务感的人。家庭的枷锁，无论套在谁的脖子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应该三思而后行。

    鸟儿渴望自由，自由才是潇洒的人生，没有妻儿牵挂，无拘无束，天伦之乐，也是苦中作乐！

    鸟儿一心一意扑在放羊上，出门看天气，尽量不让羊群栉风沐雨。为了储备阴天不时之需，每天出门背上一个篓子，用手采下嫩草尖带回家晒干。鸟儿放养的羊群在龙落湾镇里规模最大，而且毛靓膘肥，冬季登门求购的客户赞不绝口，佣金自然是涨了。

    鸟儿放牧羊群的场地有多处选择，北山前庄稼地少，放羊的伙伴多，东行可至甜井庄，岗上村，黄土坎，西去黄沙窝，野鸡坨。南下路边地势低洼，雨后不能光顾。

    孟柏春的三家亲戚分别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孟柏春有时委派鸟儿边放羊便传递东西。全镇的羊倌没有鸟儿不认识的，鸟儿是羊倌的头儿，无论大小羊倌，一概称鸟儿为鸟叔。

    鸟叔人脉广了，办事高效，很快成了龙泉村的交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