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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7上路

    韩芸娘压制住好奇心,杜绝了想看看那个绝世妒娘是怎么一个歹毒模样的想法,凭着前世混社会的心得,心想不可在此间涉入太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淡淡地对面前一直保持躬身低头状态的耿精忠道:“好了,你等今日之事已成,我等业已脱险。一夜未寐,我等均已困顿,你遣散门外诸人,我等也要安歇了。”耿精忠弯腰答是,退后两步,转身开门去了。不一时,门外的人声也已消失,变得安静了。

    韩芸娘一夜未眠,折腾了一宿,此时不免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就在此时,小青拎着一个食盒开门进来了。就见她把食盒放在屋内的桌子上打开。从食盒内取出一碟、一钵,韩芸娘走进一瞧,碟内是一尾蒸鲜鱼,钵内是半片带汤的清炖鸡。韩芸娘接过小青递过来的筷子,每样都尝了尝,蒸鱼火候正好,泼了些热油,鱼肉又香又鲜又嫩。清炖鸡用的应该是一年的小公鸡,用筷子轻轻一夹,鸡肉就离骨而起,嚼在口中,感觉滑嫩的鸡肉游离在舌齿之间,也是嫩滑鲜香。韩芸娘双手捧起钵来小口啜了一口汤,还有些温度的鸡汤带着一股暖流顺喉而下,直入肺腑。韩芸娘打心眼里满意极了,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啊!”

    旁边察言观色的小青见到自家小姐如此模样,脸上也立即有了笑意。她告诉韩芸娘,老爷和韩闯等人伙食都已整备周正,有韩袁氏送过去了。韩芸娘让小青也自去吃饭,等会过来收拾碗筷即可。小青答应了一声,退下开门出屋去了。

    韩芸娘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做调味品销售,接触了许多大厨,也经常去一些酒楼、饭店试菜,耳闻目染之下,对做菜也有些了解,虽然她自己不爱做饭。在试过很多菜后,韩芸娘觉得很多地方的菜的味道几乎都是用各种调味品堆出来的。后来认识了一位年长的已经退休多年的老厨师,老厨师对这种现象更是非常的看不惯。这位厨师在业内并不是很有名气,可能也是与他有些轻微执拗的性格有关。韩芸娘有幸尝过这位厨师的做的菜,基本上都是尽量突出主要食材的味道,然后再准确调和主料和辅料之间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相辅相成的尺度。如炝炒空心菜,一点油下锅,一把蒜末炝锅,一把空心菜下锅翻炒,一点盐调味,再撒点生蒜末,而已。

    如今再世重生后,这里的世界还没有出现任何人工合成的香精,江河湖海,山川丛林都还没有受到化学合成物的污染,采摘的蔬果,家养或捕获的禽畜都是纯绿色食品。如果那位热爱食材原味的老师傅生活在这里,真的是如鱼得水了。

    今天的两个菜,芸娘吃的还都比较满意,连吃带喝,来了个盆干碗净。不一会,小青敲门进屋收拾了餐具,用食盒装了出去。

    吃饱饭了,芸娘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于是就将房门上的门闩插上,倒在榻上决定先睡为敬。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小声叫自己:“小姐!小姐!”原来是小青。芸娘打叠起精神,起身开门放她进来,问她有什么事,小青却道是老爷有请。

    出得门来,发现此时已到中午了,庄园之中不时有人来往做事,面上望过去皆淡定如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竟看不出昨夜发生过什么。

    韩芸娘来到自己父亲歇脚的屋里,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父亲经过昨天一天的车马劳顿,晚上又是被折腾了一宿,神色颇为萎靡,显然是伤情有所加重。

    韩康一看到韩芸娘进屋,挣扎着想从床榻之上坐起来,芸娘见状急忙几步抢了上前,轻轻扶住父亲,帮他坐起身来。韩康坐起来后两眼望定韩芸娘:“芸儿,此地氓徒陡生大变,去势难料,不可久留。我已打听过,此处往东南方向不足十里便是县城,我等现在动身,天黑前便可赶到。今夜我等可在城内驿站过夜。”

    芸娘见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轻声答道:“是。”

    韩康向门外候着的韩闯道:“让小青她们收拾小姐的东西,动身吧!”

    韩闯躬身答道:“是,老爷。”拄着一根不知那里寻来的木棒,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去了。

    原来除了自己随身的一点用具,车队都已整装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闻讯而来的耿精忠不是很诚心地表达了他的挽留之意,韩芸娘也口是心非地谢过,让他打开庄院的大门,还是那几辆车,那几个人,再次踏上了返乡之路。

    马车粼粼地走在驿路上,一阵风儿吹过,撩起了韩芸娘所乘马车上轿厢窗帘的一角,一片落叶翩翩落入了车里,韩芸娘心道:“江北的天下秋了!”

    临行前,耿精忠曾向芸娘表示可以将庄院的田地、房产都挂在韩氏门下。韩氏乃是官户,韩康是有品级的命官,有了这个门面,当地府衙那里比较容易打点、应付。当然,耿家庄每年会向韩氏按世面现有的规矩缴纳一部分地租。

    这件事韩芸娘没有跟父亲商量,一口答应了下来。她知道,这个耿家庄如果被周边的豪强得知现在是无主之地的话,耿家庄的财产、土地转眼间就会被这些人活剥生吞,瓜分殆尽。那样一来,耿家庄的农户又会有很多人失去土地,沦为佃户,又会有很多人家变成赤贫,会以最困苦的生活方式挣扎在死亡线上。地主们对土地的贪婪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为了囤积土地,地主们会穷尽一切手段,但是并不会理会这些手段有多么无耻。他们用会用极其卑劣的手段将有土地的自耕户陷入债务危机,然后再用高利贷等手段将自耕户逼迫着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土地还债。然后在将原本属于自耕户自己的土地出租给失去土地的自耕户,让他们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流血流汗,再掠夺他们的收获,尽最大可能地压榨失地自耕户身上仅存的还有一些价值的商品:劳动力。一旦失地的自耕户沦为租地种的佃户,一场疾病,一场天灾都会随时至这些人于死地。芸娘身边的小青一家就是现成的榜样。每次看到路边的饿殍,韩芸娘就想起一句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她每年都看到有惨剧在身边发生,也明白其中的关联之处,但是偏偏却无法改变一丝一毫,那种无力感让韩芸娘一年比一年更加变得沉默少语。

    而如今韩氏接了这个庄子,起码在体制内还是有些规矩的,尽管这些规矩上不得台面,但是是所有大宋官僚们默许的。就像是大宋律令,严禁土地私下交易,但对于朝廷官员、地方豪强,这条律令就是一个笑话,只要在官府缴足契约见证税款,谁又会故意刁难。

    耿精忠见芸娘答应了,转眼间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文书交给韩芸娘。韩芸娘拿着这几张纸来到韩康车前,掀开马车轿厢的前帘,将几张纸递给韩康,韩康仔细看过了纸上的内容,又望向韩芸娘,芸娘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一下头。韩康并不做声,拿出笔盒、墨盒,在契约文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取出私印,盖了上去。

    “小心墨迹未干,一张一张分开拿着。”韩康嘱咐芸娘,放下车门帘躲到车里了。芸娘小心地用指头尖捏住文书的边角,在风中轻轻晃动,使纸张上的墨迹加速边干,不时嘟起嘴来,往纸张上吹上几口气。看看差不多了,就拎着这几张纸回到耿精忠面前。耿精忠眼尖,早已瞧见大功告成,喜不自胜,急忙伸出双手上前来接。芸娘却往边上一闪,道:“且慢!我有两句话送给你,你若依得,我就接了这个庄子,你若不依,我把这几张纸现在就扯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耿精忠双手抱拳在当胸:“恩公吩咐就是了!”

    韩芸娘盯着耿精忠,一字一句地道:“永不退佃,永不加租!”

    耿精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永不退佃,永不加租!”

    韩芸娘追问道:“能做到吗?”

    耿精忠翻身拜倒在地:“谨遵少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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