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图与讹诈犯

    “默儿，我和你父亲要去集镇置办些用品，你在家好生修养，照顾好汤圆，争取晚饭之前回返。中午要是饿了，灶台上有昨夜没有吃完的菌汤，你生火热上一热便可以了。”郑氏一边提着竹篮准备出门一边告诫周默。

    “母亲，我知道，你放心去吧，早些回来。”周默在房中笑着说，“是吧，汤圆，我们这般厉害，担心我们作甚？”

    “汪汪！”

    周默躺在有些斑驳的木床上，这木床是刘妈送过来的说是陈家夫人嫁进陈家之前的旧床，后来赐给刘妈的，虽然陈旧，年代久远，但确是实打实的金丝楠木所制。周默大字模样地躺在床上，床下是百无聊赖啃着松树枝的汤圆。

    “奇怪，自从昨天回家的路上被汤圆个不长眼的东西绊倒划破了手之后，用这布包了流血的手掌，这布就变了颜色，由原来的黑白变成了朱红，里面的腾云神龙也消失了，成了一片纯净红色，红色内敛仿佛经年的喜布，布上还多了五个字，也多亏母亲教过我篆字，朱色玄蕴图，否则更是一头糊水。”周默，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到。

    周默自从今晨醒来就趴在床上研究这玄蕴图，索性今日无事，父亲母亲又要外出采购，无人去唠叨他。繁忙地搬迁之后难得休养一天，周默干脆就决定继续躺尸到正午之时。

    所幸周默虽然早熟，但毕竟是个小孩，在研究玄蕴图两刻钟仍是无果之时，周公也慢慢侵袭了他头脑，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周默好像来到了一个火焰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火焰不像灶中的柴火黄红之色，而是颜色各异，在一大片朱赤之中零星地散步着青色，白色和皂色等。部分地方的火焰呈仙女、天兵、火龙、朱雀、火马、蛤蟆的样子，在炽焰之中或咆哮、或盘旋、或静坐、或养神。奇异地是，虽处于这赤焰精灵之中，周默却不觉得炎热。反而觉得有丝丝暖意随着呼吸进入身体，沉入丹田。周默贪恋身心的温暖，“这种精神的享受难道就是大公子说的抽西域的鸦片的快感吗？”周默内心好奇，情不自禁大口呼吸这空气中的暖意。呼吸之间，意识仿佛也要化成一株火苗融入世界。

    汪汪！

    就在这时，一声声急切地狗吠想起，紧接着周默脸上感觉到一阵湿润，湿润中带着熟悉的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肚子饿了，汤圆别舔了，说了多少遍，臭煞我也！”周默不情愿的醒过来，将拿在手上玄蕴图随意地绑在伤口之上，一个鲤鱼打滚便穿鞋下床去了厨房。

    灶房前，周默轻车熟路地取来柴火点燃，一点点将灶火生旺，汤圆在门廊翘首以待，尾巴一摇一摆，摇摆之间口水落地。

    “哈哈，你这个馋狗，仿佛饿死鬼投胎，昨天吃了三条鱼，怕不是猪精转世投胎吧你”，周默边骂边拿生活棍将柴火抖松，“汪汪汪”汤圆突然不注意冲来一前蹄踢上了周默屁股“哎哟，你个狗东西，每次说你是猪，你他妈就踢我屁股！”

    周默正准备将生火棍从灶火中收回，佯装要打汤圆。那绑在手上的红布一下遇到了突然蓬松放大的火苗，柴火噼啪响，周默眼前火光一闪，眼睛似乎被火一熏，迷了一下。周默从小在厨房和燥火打交道，虽然迷了眼，及时收手。笑骂：“你个狗东西，差点烧了小爷的手。看你往哪跑，咦，那个劳什子图怎么不了，不管了，小崽子，看棍！”

    “汪！汪！”汤圆眼见不对，撒腿就跑。边跑边扒了两下灶灰，好像在说“嘿嘿，你才猪，你才猪，你全家猪，吃灰吧你！”

    日子流逝往复，如落花无情，开了又落。眨眼间，距离周默弄丢朱色玄蕴图半月有余。这半个月，周默及其父母、汤圆在刘妈的帮助下，逐渐适应了这位于赤龙郡城郊的生活。并且，周默父母虽然因为儿子的原因丢掉了太傅府的差事，却也找到了新的营生。父亲周武通过熟人介绍到了集镇上的酒楼去帮厨，闲暇时就去落英山中打些野味，然后在集镇上卖掉赚些零碎，母亲郑氏则帮村里的邻居做些女工，好用来贴补家用。

    “汤圆，你听说了吗，今日午时太平道的牛鼻子要到太傅府去收陈得宝那个废物了。啧啧，就他那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平常除了调戏府里的丫鬟，还学道？我看书上讲，学道可是贼辛苦且需要天赋的事情呢。”周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地说到，一味逃避着母亲要求的诗经抄写、晨读任务。而汤圆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边，尾巴一摇一摆，似是而非地听着周默这个小主人的嘀咕。

    “汤圆，你怎么不回应我呢，你肯定是在默认我的话。我以前听母亲讲过，太平道可是帮助当朝开国老皇帝赢得江山的得力助手，说这个太平道可是厉害得紧呢！什么吐出一口飞剑就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符咒随意一画便能让赤地变汪洋呢！啊啊啊...实在不想抄些那劳什子礼记了，要不咱们今日去府上看个热闹，都说太傅府公开拜师，请百姓们前去瞻仰呢！”话还没说完，周默就麻溜起身，穿上鞋子趁着母亲没发现，蹑手蹑脚出门了。而汤圆还在地上殷殷期盼郑母准备的午餐，晃眼间看到小主人溜出了家门，不见了踪迹。这半个月来，小主人行动如风，步脚轻盈，时常悄无声息地不见了，汤圆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趴着等待郑母投喂，毕竟昨晚剩下的野兔的头骨可甚是美味啊，中午必须缠着老主人，卖萌骗上一口！

    冬至已经过去半月，天气似乎更冷冽了。平常这个时候，城里除了营生的商贩们会出来做些生意，街上见不到太多旁人。然而今日，太傅府发来消息，太平道要在府前的玄武街前开收徒大典，陈家嫡孙陈得宝要拜师太平道五长老严仁风。江湖传闻，太平道五长老严仁风威压甚重，为当今皇室长辈入道修行，修炼《太上清平经》到功参造化之境，其修为、道行可在太平道中位列前五。因此，不少好事者冒着严寒出了家门，想看看这场难得盛事，太傅府门前的人亦愈聚愈多。

    曾经的太傅府，干净、冷清却透着股股威压，庭院排列虽非奢华，但却规整有致，尽显威严。其中坐镇着曾经威震一方、战功赫赫的大唐猛将陈莫阻，而据传闻陈莫阻深得当朝皇帝器重，曾与其相交莫逆，倚重颇深。今日自辰时开始，为了准备庆典，太傅府难得一改往昔清冷威压气氛，府上上上下下忙碌奔走，却井然有序地按照收徒礼节布置府邸，力求不出现丝毫的纰漏。

    周默一路小跑，跑了两个时辰，快到太傅府前安排的玄武街观礼处了。正午大典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始了。说也奇怪，自从搬到郊外后，周默的身体就愈发强壮了，这数十里的路跑下来却是毫无负担，不似以前那般不适，还需要时不时停下来修整。周默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是想了一下，少年心性就懒得深究，继续加速跑向了玄武街。

    周默终于看到不远处太傅府安排的观礼点。观礼点处人头涌动，眼看就要占不到观赏的好位置了，周默赶紧埋头小跑，加快脚步。突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削弱老者，“哎呀！妈也，摔死老骨头了啊，哎哟喂，哪位小崽子不长眼睛，这没有百两银子，老头子的老腰是好不了啊！”周默连忙抬起头来，看到一位佝偻的老者，身穿一袭满是补丁污渍的破旧道袍，头发凌乱，面如蜡黄，满脸胡茬，身形消瘦的如一根竹竿，仿佛得了痨病即将饿死的饿鬼一般。周默看到情况，大呼不妙，连忙扶起老道。周默接触到老道那瘦如鸡爪的手掌时，顿感一丝暖意，宛如立春的第一缕光熏，可以把积雪消融。一扶起老者，老道马上跳脚臭骂，“好个不长眼的小娃娃，把道爷的腰椎撞断了，确实要负责，给道爷养老送终，且一日三餐给咱一并承包方才罢休！”周默见状，也知道了老道不大碍，连忙解释，这要是偷跑出来看戏，回家带个老道在家混吃混喝，爹娘岂不是也要打断他的腰椎？“道爷爷，可别害我，我可是穷苦人家出生，道爷爷可是讹错了人啊！”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小娃娃脸色红润，肌肤嫩滑。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易装偷跑出来玩耍的。这忒冷的天气，穷苦人家可要在山里捡些柴火吧，跟你个小兔崽子一样到处遛弯！”周默一听，有些生气老道胡搅蛮缠，正要分辨。却听玄武街前有声传来：“府前观礼者，莫再喧哗，太傅府拜师之礼即将开始，若有喧哗扰了我太傅府大事，尔等却是担待不起！”

    这声音对周默而言再是熟悉不过，可不是太傅府的老管家！老管家忠心耿耿，年轻时是老家主的贴身侍卫，跟随老将军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后随老将军卸甲入官场，一辈子衷心耿耿，全身心奉献陈家，一辈子未曾娶亲成家，可是个经年的老光棍呢！周默在陈家打杂时，曾听其训斥府里犯错下人好多次呢。那叫一个威严和瘆人！

    听到典礼马上要开始了，周默想着赶快把这难缠老道打发了，要不把自己辛苦积攒的几枚铜板给了他，打发了这个明显碰瓷的老东西算了？要不然大戏也看不到了，那传说中的太平道人看不到岂不是白来一遭。周默下定决心，正要准备用自己的私房钱把老道打发了，抬头一看发现那肮脏老道却是不见了踪迹，好像从来未出现过似的。“肯定是那老家伙自己想找个好位置看看热闹，先跑去看大戏了，连讹诈都懒得讹诈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