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玄幻奇幻 > 景原碑 > 第九回 算军机邹兴算透 临圣旨秦王临宫

第九回 算军机邹兴算透 临圣旨秦王临宫

    元宁十四年五月初六夜晚

    托留别克打下虎山楼台关,在此处夜观天象,此处已临近穆朝内省,穆朝分野更加明显地展露在天穹之中,托留别克细细观望,只见正中戊己土之象早已论定天数,又见东方丁辛火成暗淡之色,掐指一算,何时何地如何皆已算得丝毫不差。随即星夜调集众将,发令诸将,点动兵马,从楼台关出发,向上进攻,取鸟驿顶。

    却说在秦王府上,秦王早已焦急万分,雁国西凉大兵压境,却完全听不到皇帝调遣,又无力私自调兵相救,这日正在屋中思索此事,又看着地图上关隘州郡,心里不由得叹气,兀自说道:“再这么下去,我穆朝危矣!唉!”

    秦王又踱了几步,目光一瞬间如刀刃般坚决起来,心想:“再无动作,孤当靖难!”

    秦王从来没想过靖难,先帝渠兴帝在时,文治武功皆有建树,秦王为其庶出次子,自知皇位与他无缘,然而不曾有过野心,为先帝驱驰,不辱穆朝国威便是毕生所求。而后屡立战功,和平时治理河表、岭西两州,威望极高。昔日渠兴帝驾崩,元宁帝登基,秦王见其荒淫无道,常常叹息痛恨,但是元宁帝念兄弟之情,虽然听了谗言把秦王调至内地岭西州,但是也不曾削藩,对秦王也算礼遇,秦王便也一直不曾想过造反,只不过尽己所能治理一方,使穆朝不至衰落。

    可是面对如此局面,还能坐视不管吗?

    正在这秦王又是生气又是担忧的时候,耳听得门外有人报:

    “殿下,岭西知州邹兴求见。”

    “哦?快快有情。”

    这邹兴身带四方巾,身穿白丝袍,便衣装饰而入,见秦王跪拜,而后道:“臣邹兴拜见秦王殿下。”

    秦王弯下腰连忙去扶,“啊,平日相聚,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邹兴起身,秦王亦起身,落座后拍了拍扶手,叹曰:“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我为殿下之忧而来,为我穆朝之事而来。”

    “卿来得正好!孤之忧,正是忧我穆朝遭遇大险,不知如何是好,若放任敌兵如此,只怕是回天乏术啊。”

    邹兴随后言道:“唉,朝中亲佞远贤,酿成今日大祸,又不想太子殿下做出如此通敌之事!”

    “嗯?通敌?”秦王刚想呵斥邹兴,但自己又揣摩这番话语,秦王为人豪爽但不是无谋,思索一番,只觉得其中确实又蹊跷,便问道:“子跃是说,太子行围射猎被人斩杀,乃是勾结雁国,有意为之?”

    “啊,是臣无礼,未曾与殿下讲明。”

    秦王站住了身,虽然他思量了邹兴的话,但是仍然坚持穆朝皇族的荣誉感,转过身来,神情肃穆,说道:“邹卿,汝之才略,孤甚为钦佩,然而太子乃堂堂一国储君,不可妄加诽谤!”

    “殿下,并非臣妄加诽谤,实在是千真万确。”

    “哦?请为孤言之。”

    “太子为人善习文而待人宽厚,怀仁德且礼士卒,似殿下这样品性,怎么飞扬跋扈,乱撒围场?依臣来看,太子通敌,必是想借外兵以清君侧。”

    “这......”秦王细细一想,邹兴所言,正符合太子所行之事,然而想到如今两州沦陷,不禁拍案长叹:“唉!孤的贤侄好糊涂啊!怎可私调外兵,屠杀本国,如此黎民饱受涂炭之苦,景原大陆更无有一日安宁!”

    然而秦王又细细分析一番,追本溯源,定是金越海所逼,秦王大怒道:“那金越海狗贼,竟如此猖狂!皇兄昏庸,竟宠信这等小人!”

    “千岁,切莫动怒,此人除之需待日后,为臣所虑,乃是另外一事,便是这太子通敌通去何物。”

    “此话怎讲?”

    “驱胡山乃天险,忽朵不会不知,太子亦不会不知,忽朵因此山不会轻易进犯穆朝,太子因此也调不动外兵,可若能调动外兵,必定有通敌之物用来相助!依臣观北亭战报来看,太子很可能献了北亭地图或者是排兵布阵表,不然雁国不会克敌如此之快!”

    秦王点了点头,是对邹兴的赞许,也是对前路的担忧,说道:“此话有理,子跃,今日乃是私下相谈,孤有一事相邀。”说罢,秦王急忙手拉着子跃走进内堂,指着地图,问道:“若子跃统领天下兵马,当如何对敌?”

    邹兴笑着施礼道:“臣不敢抢先于王,请殿下先说。”

    “子跃莫不是考试于孤?”

    两人哈哈大笑,秦王又说:

    “好,若要以孤来看,岭西军乃经由孤日日操练,未曾停息,治军严整,乃是精良之兵。而今日三国共犯我穆朝边界,其中尤以雁国士气最盛,以孤看来,当将岭西兵调往山北,在衡城此处拒敌。”

    “殿下之言正和臣之意,殿下用兵可谓帅才。”

    “只是这西凉之兵,孤尚未想好如何应对,子跃,若以你之见,当为何如?”

    邹兴笑道:“若我为兵马统帅,也要调岭西兵于山北相守,只是我的进兵之路稍有不同......”邹兴在那地图上手指推划,从秦王府启程,先到京师,后到山北衡城,“以臣之见,当如此行军。”

    “怪哉!子跃为何如此行军?”

    “因为要稳定新皇之位。”

    “什么?子跃!”秦王一听,心惊胆战,虽然他曾四方征讨、治理一方,然而征讨本是为了求得和平,治理也是为了穆朝天下,虽有大功,却从来不思僭越之事,闻听邹兴所讲,分明是要自己篡位登基,站起身来怒曰:“休得胡言!纵然汝乃孤的爱卿,亦是孤的好友,然而篡逆之事不可乱说,若再有一次,孤不容情!”

    “殿下!”邹兴跪拜道:“并非臣胡言乱语,实乃是天命所归,臣夜观天象,只见东方丁辛火成暗淡之色,而东方指示京师,此乃不祥之兆,我料定当今吾皇万岁必将死于十日之内!”

    “什么?”秦王听罢,不再是怒,而是惊,惊讶过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子跃,万岁好酒贪色,荒淫无度,确实耗费身体,然而其毕竟正值壮年,怎会如你所说?”

    “臣昨日禳星算卦所观天象早已是论定分明,我算得今上之寿,千真万确,必定是已只剩不足十日!”

    “这......”秦王又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子跃,禳星之时常有不测风云,岂可只凭几颗星星就说定陛下生死?”

    “殿下,臣深知此言一出,如若不验,臣定受车裂鼎镬之刑!然而,此事关我穆朝十四代帝王相传之基业,目前三国相犯,图我京师,我主昏庸,不能担此大任,臣知万岁沉于酒色,气血尽虚,又自登基以来,日日安享,未曾有过一兵一卒相交之事,因此,今日三国来犯,他在惊惧之下定然难以长命,更何况臣又禳星算卦,两相印证,绝非妖言!臣一片肺腑之言,皆为家国所虑,不敢隐瞒,望殿下明察,以守我穆朝基业!”

    一语言罢,邹兴眼中含泪,哀求秦王定要深信此事。而秦王自见邹兴以来,便知他是刚正之臣,为守公理不畏权势,友君子而恨小人,朝中臣子若为忠臣正臣与其可为挚友,若是奸臣小人与其必为仇敌,此水火不容之人,嫉恶如仇之士,见友朋则谈笑风生,遇魃魉则怒目圆睁,从未滴泪。而今日跪于地上,含泪相告,足见内心之诚,秦王亦单膝跪地,扶起邹兴。

    “好,孤便信子跃所言,请说,既然陛下命不久矣,孤当何为?”

    “殿下,太祖所立之法言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帝若无子,兄终弟及’如今之事,正应最后两句,太子已死,吾皇膝下无嗣,必定传位于殿下。殿下进京登基,成为一朝天子,正应该大展宏图,距外敌而收复失地。然而京师之地,金越海经营已久,纵然殿下之威,亦不能摆脱其制,因此,殿下若要登基,则当领岭西亲兵入宫,大换禁卫人马,把京师兵士整编后,外调与西凉交锋,搜集老贼罪证,只待军情稍缓,设法诛之!如此,我穆朝内外俱可无忧,殿下再休养生息十年,而后先平南、再讨西凉、最后伐雁,如此不出二十年,我穆朝天下可图也!”

    秦王听罢,言道:“子跃之谋略,深得我心。然而无论如何,子跃切记,这些均为我若做帝王后可行之事,若不似你说,吾皇安好,那你万万不可生异心,不可劝孤自立。”

    邹兴言道:“邹兴只为名主,岂肯与小人同朝为官?若此言不中,我自当以死谢罪!但只愿殿下务必整点兵马,先行粮草,准备提兵入京之事!”

    “好,孤从之。”

    却说宫殿那里,不出邹兴所料,元宁帝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然而元宁帝病重,不思托孤,却命人连做鬼神道场,增寿祈福。

    邱相病情稍好,体力尚且不足,听得陛下如此,心急如焚,连忙请来主持道士,此道士法号录仁。

    “道长,我有一事想问。”

    这录仁道士看来年纪不大,却颇有仙骨之相,一摆拂尘,笑道:“施主可是想问,这道场做法,是否可以延寿?”

    “啊,道长真乃神算,我正是求问此事。”

    “不必等待贫道回答,想必施主心中也已明了。凡祈福之事,见诸于行,非一场法事之功也。若为仁德之人,神明自怜;若为刚正之人,神明自扶;若为奸邪之人,神明自灭;若为昏聩之人,神明自弃。而皇帝贵为天子万乘之尊,平日里各路神仙自然护佑,可是如果做事荒谬,也不能轻饶。生死面前,人各有命,岂可违天?所谓作法之事,十者有九皆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邱相听罢,已知道长之意,又说道:“我有事相求,道长为出家之人,虽不染红尘之事,但希望道长助我一臂之力。”

    那道士听罢又是一笑,“施主是想让我送过去什么,又想让我拿出来什么。我本迎魂归天,自会代人传话。”

    邱相一听,已知道长如何为之,深施一礼,“多谢道长!”

    道长回礼后,自然慢慢走入寝宫。

    又说此时,金越海赶到,连忙说道:“切莫阻拦!我有事奏与陛下!”

    “金大人,莫要失了为臣体统。”邱简冷冷说道,“陛下在做法事,任何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这......唉!老臣告退。”

    “且慢。”邱简一把拉住金越海,“金大人,陛下龙体欠安,此时正乃危急时刻,为臣者应当尽心侍奉,怎能来去自由?眼下之际,你我应当静候在寝宫以外,如若陛下有旨,可以即刻入宫。”

    金越海眼见事情似有不妙,只得一同与邱简相候,而邱简此时也全然放心不下,不知陛下如何,也不知道之后又会怎样。

    也正是因此,二人神态大有不同,金越海手背于后,低头暗暗沉思,邱简两手抱于前,两眼面对宫殿平视,眼神复杂。

    且说快到日落西山之时,只见金光余晖,映照于景原大陆,北方雁国的草原披金羽征袍,驱胡山变作黄色哨塔,黄色乃是帝王之色,可惜此黄并非穆朝所有,照在北亭之地,正是冬小麦成熟之时,可叹此地农民辛劳数月,成果尽被雁国兵马收走,道路之上尚不打扫干净,处处可见尸首,时时能见鼠窜,夕阳亦为其盖上金红尸布,可谓天亦有情?又往南望去,山北州马场扩建,夕阳之下迎光来看,尽皆马戴金盔金甲,英姿飒爽,欲奔赴战场厮杀,逆光看去,尽皆黑马模糊,仿若鬼魂一般,牲畜又有何罪,也为数人之功名拼杀?京师以南越过岷江,只见浩浩大江浮光跃金,父女打渔,渔歌唱晚,一切仿佛无事发生。黄昏之光向南走过漫漫稻田、处处湖泊,只见江海川上兵船往来,繁忙无比,大江两岸哨塔高立,严密巡视,南盘营地已然越过大江,一名老卒吹笛,笛声呜呜,似悲似叹,思乡思亲,可叹茫茫天地,多娇江山,竟无天下定主。

    又说落霞铺天之时,从最西边阳神高原开始,北部一片莽苍,荒凉无比,无人能跨过此地,南部溶洞无数,林木茂密,不知哪一洞住人,哪一洞居虎,又向东掠过云翳,照在林郡、河郡之上,林郡林木为主,也多金银硝石奇异之矿,西凉母亲河鞑息河穿河郡,一直流向云翳那边,而不见其终点,河郡两岸尽是铁矿煤矿,真乃一处宝地,只可叹此河虽名为鞑息河,然而西凉各族常常不和,自古来每每征战,战火从来不息,可谓天之戏谑?又向东来到山郡,此地虽名为山郡,然只有东部一座龙山,以西尽是膏沃黄土,与这云霞天光相配,真乃绝美,更叹由此以东的中土谷地,本是天府之土,景原大陆上各族尽皆发源于此,土沃而千年地力不减,水丰而万世不曾泛洪,东西北山环不拘束头上青天,上中下湖多不妨碍商旅通行,何等胜地,却不见百姓定居,望中土大地之上,只见西凉克黎十五万大军行军奔忙,欲东进河表,越过虎山,进犯岭西,直逼京师。

    说回这京师,邱简和金越海从上午等到黄昏,终究等不得喜讯,只见奴婢侍女哭哭啼啼念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皇上,皇上......”

    邱简听罢皇帝驾崩,险些一个踉跄,跪伏于地号啕大哭,痛彻心扉,金越海也跪下默然,又听内侍手托圣旨,此乃遗诏,只听内侍宣读:

    朕本寡德之人,荫祖宗之洪福,蒙爱卿之相助,守得基业稳固,先后十有四年矣,今春,雁凉盘三国寇边,朕上负祖宗之望,下负黎民之信,如今朕不复起,盖天命也。然我朝太子陨殁,无人可以继位,朕谨遵祖训,帝若无子,兄终弟及,因之,将位传于朕之弟秦王陆齐明。唯望众卿相助,不负朕之遗志!

    却说听到“将位传于朕之弟秦王陆齐明”之时,邱简痛哭稍有所缓,金越海却是伏于地上大哭,却不听抽泣之声,只有大嚎之声。

    至此,元宁十四年五月十一,元宁帝驾崩,享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四年,庸庸碌碌,昏聩无能,毫无建树,又在晚年遭遇雁国、西凉入侵,因此,庙号哀宗,谥号安荒。

    次日上朝,邱简身为宰相,众位大臣身穿白袍缟素,邱简当众宣读遗诏,下令迎秦王入宫。

    又说在秦王府上,秦王思索那日邹兴之言,甚为不安,可是又想到自己如果真的是天命所归,能当得帝王奋发祖宗基业,倒也称得上是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这等事情真能如邹兴所言?又想到此人素有才学高见,必然不会欺骗于自己,然而此事关系甚大,自己怎样劝说自己,到最后也不敢全信。

    正在内心焦虑之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急匆匆地报来:

    “报!秦王殿下,吾皇驾崩,遗诏特传秦王殿下入宫登基!”

    那秦王一听,先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却笑了没多久,又号啕大哭,泪流不止,真情袒露,令人悲伤,奋力捶击书案,极有愤愤不平之心,又听“啪!”的一声,手掌猛拍桌子,面带泪道:“岭西军全军白袍白甲,发往京城!”

    这时,正好是邹兴挂孝来访,拜谢秦王后,秦王连忙扶起说道:

    “先生真乃神算!”

    邹兴谢过之后,对秦王言道:“殿下,此乃天赐良机。救我穆朝于危亡,正在此时!”

    “然也,孤今继位大统,定要继承先祖之志,兴我穆朝!”

    随即,秦王身穿缟素,发令调动兵马,叫来帐下六员大将,发令道:

    “赵蓬,命你带兵一万,死守楼台关以北山口!若遇守将严拜相问,只需说奉圣旨而来。”

    “是!”

    “赵显,命你带兵一万,死守楼台关以南山口!若遇守将严拜相问,只需说奉圣旨而来。”

    “是!”

    “周叔彦、周叔良,留下一万兵马,坐镇岭西府军马,以防西凉来犯!”

    “是!”

    “杨伯松,去往山北府,统领当地兵马,以防雁国来犯!”

    “是!”

    “徐德昭,带齐剩下未调遣的全部兵马,随孤一同进京!”

    “是!”

    “邹兴,你将岭西府之事交与幕僚,你与孤一同登前往京城。”

    “是!”

    随即,将军散帐,次日,秦王与其他将领开拔,各奔要道之地,秦王入宫准备登基,邹兴陪同。

    欲知登基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