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调解纠纷，心旌摇曳想村妇

    调解纠纷，心旌摇曳想村妇

    在村里工作的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刘成浩从一个不懂农村管理的门外汉渐渐锻炼成能够井井有条解决村民小组发生的问题，能有头有脑地分轻重缓急安排手头上工作的老练之人。他其实是个接受能力不差的人，也不缺乏分析和判断能力，解决问题的本领也不弱。农村最难解决的问题是层出叠现的各种矛盾，对一些棘手的矛盾他按照要求尽其所能地解决在小组之内。小矛盾不出小组也是村里对蹲点干部的起码要求。那些为了做房争地基而闹得血口喷人，甚至动粗的，那些婆媳为鸡毛蒜皮的事而闹得破口大骂怒目而视的，那些为了争放田间灌溉用水而反目成仇的，那些为争夺利益以强凌弱的……对这些不一而足的矛盾纠纷，只要得到报告，他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凛然地把当事人找来明镜高悬地处理，不偏不倚地做出裁决，客观公道地消弭矛盾，以免事情闹大，确实保持农村基层稳定。在特色种植业的推动上，他虽生长在农村，但缺少稼穑的经验，只好现炒现卖，把问来学来的和从书本上看来的东西活学活用地进行一番归纳，指导村民发展特色种植业，比如搭大棚种草莓，种反季节蔬菜，在山坡地种柑橘、李子、油桃，种蘑茹等等，他都不厌其烦地指导促进督促。

    大山村民小组山多，有的坡度低，土质松爽又肥沃，宜发展林果业，他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紧跟当下政策鼓动山地多的农户栽种优质果树增加收入，接二连三地开会苦口婆心推进。一次晚上组织村民开会，他开导性地说：“现在政策这样好，鼓励农民搞特色产业致富，还有扶持资金和技术指导，为了你们各人的增收，为什么对政策置若罔闻，不攒劲干……”

    一个脸上黧里的中年汉子从人丛里嚯地站起身来，抱怨道：“刘委员，就怕东西多了到时无处卖，要烂在家中，投入了，结果是本钱都收不来，怎么敢放手干……”

    会场顿时涌起一片煮粥似的嘈杂议论声，小组长及时严厉地制止了纷纷攘攘的声音，喝斥道：“叫你们来开会，不是来讨论的。是让你们众说纷纭，还是让刘委员讲话？”会场顿时肃静了。刘成浩和颜悦色地说：“政府引导，还想方设法帮着打通销售渠道，但各人也要努力，不能存有完全依赖思想坐享其成。只要多方努力，质量好的农产品就没有销不出去的。”

    小组长又神情严肃地补充道：“有这么好的惠民政策，为何自己不作些努力，上面不扶懒惰之人……”

    不管刘成浩在大山小组开过多少次推进会，其中有一户无论他大会小会或是上户做宣传工作都无动于衷，不仅是对能致富的特色产业毫无兴趣，连自己承包的二亩七分水田也荒芜了，别的人家水稻葱葱郁郁，她家的田里却荒草萋萋，密密丛丛的草长得足有大半人高，野鸡在里面做窝也看不出一丝迹象。这是户男劳力到沿海去务工，家里只留下一个年轻妻子带着个刚过两岁的女孩的缺少劳力的农户，此前刘成浩也几次上过她家，都是铁将军把门的时候多。据她的邻居反映，女人不是打麻将去了，就是带着孩子到集镇上玩耍去了。那天，刘成浩又转悠到这个名叫孙雪瑛的少妇家门口，见她家的大门是开着的，心里不禁一阵高兴，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从村路上踏进了她家有围墙的院子，轻捷地穿过寂静的院落就走进了她安静整洁的家中。孙雪瑛看见已见过几面的年轻蹲点村干部来到家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丢下手头上的活，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迎上去，又随手拿起一张小凳落落大方地请他坐，接着就扭动着柔美的身姿去给刘成浩倒茶水。刘成浩接过孙雪瑛递过来的干净的杌子随意坐下，把带来的包随手放在吃饭的高桌上，对已端着一杯茶走到他身边的孙雪瑛说道：“几次开会你只露了一次面，多次上你家，门都是铁将军把门，今天才碰上你，真不容易。”

    孙雪瑛歉疚地笑了笑，红着脸羞愧地说：“我带个孩子在身边，晚上出门不大放便，白天遇上有事还得要到外去走走，所以晚间开会去得少，白天家中关门的时间也不少。你有什么事，麻烦你当面我交待。”

    刘成浩心平气和地说：“现在上面一再强调要发展特色产业增加收入，大山村唯独你家没有一丝动静。你家不仅是没有一分一厘的特色产业，而且眼前旱涝保收的水田都荒芜了，草长得比人还高，特别惹眼地耸在田畈里，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难道不知道？你叫我怎做别人的工作？”

    孙雪瑛的脸唰地一下变得像打了蜡，羞愧难当。自家田里长着啥东西她哪里不知道。她面带羞赧地定定地站在刘成浩面前沁了头，一时无语，半晌后带着赔情的语气解释道：“刘委员，你看我家这样缺少劳力的家庭，一个这样小的孩子缠身又无人帮着带，哪来精力顾得上田里的活计？”

    刘成浩爽直地揭她的底说：“听说你丈夫在外还能赚得些钱来养家糊口，并不在乎农村上的一点收入，什么水稻种植呀旱地上的作物呀特色种植养殖呀统计都不放在眼中是不是？但退一万步说，你不能荒芜田地呀。你去看一看，田连阡陌的田畈里独独你家荒芜的田独树一帜，上面若来检查农业生产我都不知如何解释。你种不下来，难道不可以租给别人种，那样不仅是整个田畈里没有了不协调的点缀，你家多少还可以增加些收入，你总不嫌钱多吧？”

    孙雪瑛一时被批评得哑口无言，勾下头讪讪地说：“这倒是真的。但我没时间忙到这事上去，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租。”她停了会儿，灵机一动地央求道，“刘委员，你若遇上要租田的种田大户，就麻烦帮着作主给我租出去好吗？”

    刘成浩认真看了一眼这个脸色因羞涩而更红润的少妇，心里不觉一惊，她与自己的妻子年纪相仿，个子也差不多，似乎还多了份窈窕和豪放不羁的气质，瓜子形的脸蛋儿更显红扑水灵，细嫩光洁；俊俏的嘴角微微上翘，厚薄适度分外动人；深潭似的眼睛清澈照人，含情脉脉，诸满真诚。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多看了几眼，将她的模样烙刻在了脑海，并生出几分觊觎，眼下面对面地久呆在一起，对她娇好的容颜看得更真切，又加深了印象，不禁感这个少妇真的清丽。但他佯装镇静，及时掐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做出一本正经的神情，以真诚的口吻为难地说：“租田的种田大户我可以帮着找，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价钱我怎么能给你作得了主。”

    孙雪瑛轻淡而不在意地笑笑，慷慨地说：“租多租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全权替我作主，跟村子上其他农户的价格一样，哪怕少一点也无所谓，你帮我办了事，我绝不会说半句责怪你的话的。”

    刘成浩这才缓了口气，满口答应了她。他见一项事情得到了落实，消除了工作上的一块心病，心中顿时通畅多了，语气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真心地说了句感谢配合支持工作的话，随后觉得与交情不深的少妇也不好多说什么其他的话，就缓缓立起身准备告辞。谁知孙雪瑛却诚恳地挽留他，脸上明媚的色彩立时变得阴云密布，带着委屈的腔调吞吞吐吐地说：“刘委员，难得遇见你上门，既然来了，我……我有件家事想拜托你帮忙解决……可以吗？”

    刘成浩显出惊讶之状，不明白看上去如此单纯豁达明理的少妇还有什么复杂棘手的事，复又疑惑地坐到了原位，做出肯为其纾困解难的样子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只要是我职责范围内的又能解决的事情，一定尽最大努力。”

    孙雪瑛的脸上还是浮云浓郁的一片黯淡，委屈中带着怨恨地述说开了，将婆媳间长久积累下的矛盾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在交情不深的刘委员面前全倾倒了出来。看来她是个直性子妇女，在见面不多的村干部面前，毫无顾忌地将家里的一点丑事全抖了出来。原来刚结婚时，她与老公一块到沿海打工去了，生了孩子，因婆媳关系闹得十分僵化，婆婆不肯帮她带小孩，她只好呆在家自己带，使得夫妻天各一方，时时思念。她一个人在家感到寂寞无聊，就学会了打麻将，瘾也越打越大了，一生勤劳的婆婆对此很是反感和不齿，背后在老公和旁人面前厌恶地损说她懒惰不晓得过日子，年纪轻轻只贪图享受，不思想为家攒些钱。话传到她耳朵里，她对婆婆喜欢嚼舌根更是厌恶，两人碰到一起还不时起口角，仇恨也越结越深。婆婆见她不是沉醉于麻将之中，就是锁着门骑着电动车带着女儿到集镇上去玩耍，而且一去是一天半晌时间，就臆测她守不住寂寞在外有了野男人，还毫无掩饰地在村庄到处宣讲她毫无根据的揣测。无中生有的冤枉话传到媳妇耳朵里，更是将她气得半死，气冲冲地找到婆婆理论，婆媳关系就与日俱增地一日比一日紧张，最后发展到两人相见就如仇人相逢，互视都是金刚怒目地不能相容，矛盾最终竟闹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使得性格开朗豁达的她觉得活得很伤感痛苦和累心，身心更是疲惫，同时又感到很无奈，无法顺逐其心地快快活活过日子。在刘成浩之前的一位蹲点干部面前孙雪瑛就央求过他，希望他能消除她与婆婆之间的矛盾，但那个干部马虎了事两边做好人地轻描淡写地劝说过几次，终是未起到作用而不了了之，使她丝毫未能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烦恼、郁闷和痛苦。

    “昨天我们又发生了口角。这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公公叫我到他种的菜园里去择点新鲜蔬菜，我爽快去了，却被婆婆遇见了，她先是用怨怒的眼睛睥睨地斜视我，接着忍不住指责：‘你好手好脚不种菜，干什么去了，却不要脸地跑到我家菜地来择菜，好意思？’我也没好气地顶了她几句，随后就大吵了起来，我只好息事宁人地离开了她。公公总是对我说，蔬菜园子里有的是，不用去买，经常叮嘱我去择，但婆婆不知什么心态，就容不得我。”

    刘成浩听了孙雪瑛长长的述说后，觉得这因思想观念不同，胸怀不同，年龄层次不同引起的隔膜和芥蒂不是那么轻易能消除的，但也属于他工作职责之内义不容辞的事情，于是诚恳地答应尽力帮着她消除这一矛盾，说完就依依地走出了孙雪瑛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