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舞至巅峰 > 第五章 千里烟波慰江南 3月 第十三节 胎气

第五章 千里烟波慰江南 3月 第十三节 胎气

    与第二家企业的谈判设在该企业自建的会所里。

    没有遇到设想中的刁难,服务员将常御风、秦坷引进大门,顺着旁边一条隐蔽的通道进入一个小花园。

    即使在冬末春初的三月,小花园也丝毫感受不到冬天肃杀的余威。

    四处暗香浮动。

    常御风和秦坷踩着高高低低的石阶,借着绿植掩映的路灯微光,避开擦过肩头的枝枝蔓蔓,穿过曲曲弯弯的游廊,来到一个茶室。

    茶室空荡荡,只有一张铺了白布的长条型茶桌,几张椅子紧贴桌沿,整齐对称。

    朴素的茶室里,只有常御风看出,茶室墙面正中镶嵌着的那盆松柏,价格不菲。

    茶桌上,每个人的铭牌已经摆好。

    服务员斟上茶,一问三不知。

    “好的,你去忙吧,我们等一会儿没事的。”秦坷说。

    等服务员退出茶室,秦坷拿起她面前的铭牌。

    金灿灿的雕花金属牌上卡着一张小纸片儿,纸片上端端正正印着隶书“秦坷”二字。

    秦坷端详着卡片。

    常御风笑:“你这是第一次有自己的铭牌吧……”

    “嗯,我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还挺好看的。”秦坷取下小卡片,指头小心翼翼摩挲着上面两个字。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

    常御风心里怪别扭的,但也说不清、道不明: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在秦坷那儿她就十分珍惜。而在他这儿觉得惊悚可怕的,在她那儿又稀松平常。

    ……

    “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你不是刚还准备跟人干一架吗?”

    “小声点!”秦坷环顾四周,眼睛着重在天花板上转了几圈,又弯下腰,把桌子底下,桌腿扫视了一遍。

    “你干嘛?”常御风也学着秦坷,掀起桌布,看看桌子底下。

    “小心有窃听器和摄像头!”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嘛,他们欠债的,成了君子,你一要债的,倒成了小人。哈,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所谓的‘仁义道士’,是惯于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

    “哎,我还真的‘是非不分’了,你口口声声说要‘诚信’,那你这装‘大肚子’,你这是诚信吗?”

    秦坷看了常御风一眼,原来的“泡面”被拉直,四下散开,成了“挂面”。她很想揭开这“挂面”盖着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灌满了水。

    “那,我问你,”秦坷摆出一副笑脸:“你原本是直发,烫成泡面,这算不算欺骗?蕴雅原本长得一般,化妆成了美女,算不算欺骗?”

    “……”

    “哼!”秦坷没好气地说,“不以侵犯和伤害别人为目的,你的行为就不叫欺骗,懂了吗。”

    “那,你为了支票,会做出侵害他人的行为吗?”

    秦坷没有回答。如果可以,她愿意赏常御风一拳,把他揍回娘胎,回炉再造。

    让他过一段没有支票的日子,让他食不裹腹,沿街乞讨,让他在太阳底下一颗颗拾穗,让他晚上抱着钉钯,睡在茅坑旁边,就为了防偷粪贼。

    只有这样“回炉”,他才能辨别出,什么是侵害他人,什么是正当防卫。

    ……

    常御风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下午他们在方董事长那儿从下午2点耗到晚上7点,整整5个小时,临到饭点,老方也没留他们吃饭。

    当然,没给他们吃“子弹”算是不错了。

    ……

    两人刚才就在车上吃了点快餐,一嘴的油味。此刻,常御风急需来一杯酽酽的清茶漱漱口,洗洗肠胃,或来一杯浓浓的咖啡提提神。

    可一端起服务员送来的茶,常御风就放下茶杯:

    “一股子茶渣味儿。5块钱一大包,街边大碗茶就是用这茶梗儿煮的。”

    ……

    三月的春风悄悄靠近窗边,常御风顺风理了理长发:

    “一场春雨一层绿啊,住房子就应该住这种带小院儿的。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一到春天,满树雪白的玉兰,衬着红砖青瓦,那肥肥的花瓣在地上厚厚铺一层,打滚都不会挨着土。现在居然大家都时兴住高楼,密度太大,小区花园就是笼中鸡,连溜达的地方都没有!”

    “我倒是喜欢越高越好,最好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屋顶。”

    “嘿,那你将看到城市里最不堪入眼的景象。要么黑乎乎的防晒涂层,要么乱糟糟裸露的平台,高处不胜寒呀。”

    秦坷却不无憧憬地说:“那是你低惯了头,忘了把头抬起来,只有站得够高,才能达到别人达不到的云层,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美景,才能‘一览众山小’。”

    常御风看一眼秦坷,算了,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而且,今天已经抬了一天的杠,抬不动了。

    ……

    晚上9:00整,对方财务总监带着几个工作人员鱼贯而入。

    秦坷站起来,主动迎上去握手。

    “秦小姐,晚上接待客户,刚刚才把他们送走,一分钟没耽误就过来了,不过还是让你久等了,您多见谅。”财务总监对着秦坷突起的肚子扫了好几眼。

    “没事没事。”秦坷拉了拉西服,但仍然盖不住肚尖。

    常御风看秦坷,她一脸春风,双手盖在肚子上,手提电脑合在旁边,没有打开,也没有打开手机录像,难道……一个铭牌真的把秦坷打动了?

    “秦小姐怀有身孕,不能喝茶吧,再给她重新拿个杯子,”财务总监扬手吩咐服务员,“喝点牛奶吧?”他问秦坷。

    “不用不用,帮我换杯白开水就行。”秦坷侧过脸蛋,抚了抚鬓边的短发,似乎有点害羞。

    “你们朴棫资本越做越大了啊,规模现在进‘十强’了吧。”财务总监满脸疲惫,但仍微笑着,并用手指当作梳子,大力刮了刮他花白的,理得极短的“寸头”。

    “哪里了,我们公司怎么能跟您公司比啊,”秦坷也微笑着:“你们背靠国企,这几年连续收购兼并了几家子公司,很有战略眼光呢。常经理给你们提供的投资报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常御风一只耳朵听着,只顾埋头吹茶叶梗儿。

    经过白天那一役,他对秦坷着实佩服,几乎五体投地。

    不过这大晚上的,都9:00多了,还搁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戏”,累不累啊?

    如果说白天刀光剑影,那么这晚上……似乎在打太极。

    本想怂几句,来个“快刀斩乱麻”,但……

    作为一个特别容易“上套儿”的人,常御风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喝茶吧。

    “人家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我们公司跟国企,只沾了点边儿。”财务总监挪了挪屁股,有点为难地说:“秦小姐,是这样,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情,我已经给你们公司正式回复了,是我们一家下属关联子公司找你们朴棫要的咨询报告,并且签的合同对吧。”

    秦坷笑着点点头。

    “他跟你们签合同,你们应该去找他呀。我们总公司管不着呀。”

    秦坷又点点头。

    常御风悄悄低下脑袋,瞟了一眼秦坷,他又打算“撤退”了。

    这确实是他常御风的一个疏忽,或者,更准确说,是他犯的一个错误。当初滕总带着他一起,拜访的是对方总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签约的时候,对方却盖了“子公司”的公章。

    而常御风根本就没仔细看寄回的合同,收了对方寄过来的邮件就往抽屉一塞。对方按时交了预付款,朴棫公司按时提交了咨询报告,可轮到对方应付尾款时,对方却不认了。

    把合同拿出来一对质,滕总知道上了圈套,大发雷霆。

    常御风呢,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自认倒霉。

    这要打官司,“板上钉钉”打不赢。可秦坷连这种债也要追讨……常御风想不出有什么招数,只能“在线吃瓜”。

    ……

    秦坷没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找“出击”的时机。

    常御风是有失误,但失误和过错并不是对方侵害我们正当权益的理由。

    “打蛇打七寸”,白天方总的那家企业,就存在明显的公司报表“注水”的可能,而且“注水量”不小。

    方总企业正在做对外融资,所以今天把这柄“剑”一亮出来,老方就慌了,如果作为债权人申请查账,一经核实有造假行为,那么和方总合作的机构就会率先撤资,方总这家企业的资金链很有可能就此断裂。

    ……

    那,这第二家债务人,它的“七寸”在哪儿呢?

    ……

    “砰当!”

    对面财务总监喝茶,一失手,茶杯没拿稳歪倒了,水泼了一桌子。

    财务总监连连后让,但腿上还是淋湿一片。

    几个男人都站着,等服务员来。

    秦坷站起来,卷起桌上滴答落水的桌布,冲到财务总监身边,抽了几张桌上的餐巾纸,俯身就帮他擦腿上的水。

    众人都愣住。

    财务总监坐在椅子上,忙不迭按住秦坷的手:“哎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快站起来,我把椅子擦擦!”

    “不不不,”财务总监嘴里说不,行动上却听话地站起来:“怎么能劳驾你一个孕妇呢……”

    秦坷不答,用桌布干燥的一部分,把椅子上的水擦干,又擦起了桌子。

    随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子,挺着肚子,擦地上的水。

    “哎呀我来吧我来吧……”几个男人见到,吓得争相抢过秦坷手里的抹布,不,桌布,扶起秦坷。

    ……

    一阵忙乱之后,双方重又坐到“谈判桌”上。

    但明显的,财务总监的态度要委婉许多,只是他十分为难:“秦小姐,不好意思啊,这事情,我确实没有办法,‘子公司’跟你们签的合同,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对这家公司有一定比例的参股,没有控股权。我也指挥不了它啊……”

    秦坷沉吟良久,继续打“柔情牌”:

    “你们总公司跟我们朴棫先期的接触,都是有微信,有邮件往来的,到最后合同上是你们‘子公司’的公章,我想,大概是你们管理上的一个小疏忽吧。”

    “先不管是不是我们的疏忽,合同寄给你们,你们也认了嘛。”

    秦坷没接财务总监的话,反而自顾自诉起苦来:

    “对于双方来说,这是个小事情。但对于我个人来说,这是件天大的事。”秦坷不急不慢地说:

    “我是一个三无人员,无房、无家、无存款。说句不好听的,我农村来的,如果我不能按时把这笔账要回来,那么我将成为失业下岗的一介草民……”

    秦坷环视四周,苦笑道:

    “我不是卖惨,你们也看见了。我大着肚子等到这半夜,属于自杀式讨债。因为我别无选择。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交了一年多房屋租金,结果那个互联网平台宣告破产,到现在,我也没放弃我追讨债务的权力。

    所以,除非您这家企业破产,否则,有名有姓,有厂有址。我拿着正正规规的合同,还讨不回公道?我不信。”秦坷微笑着。

    财务总监紧皱眉头:

    “自杀式?你别说得这么吓人,我们……都是履行公事,公事公办,不要掺杂个人情绪……”

    秦坷笑着,摸摸肚子说:

    “您说得对,我们都要秉公办事。您想想,如果一个公司连区区几十万,上百万元钱都要侵占,那它对社会、对国家也会不忠,说不定……对国家侵占的数额更大呢?”

    财务总监变了脸:“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可不能信口雌黄!”

    “是的是的,”秦坷点头:“您这话我更加同意了。不管是总公司,分公司,子公司,必须建立‘防火墙’,这样出事时才能快速切割,所以你们总公司、子公司的章程我都是看过的,在公司章程上,清晰地界定了你们总公司对子公司和分公司的‘连带责任’。”

    常御风看到财务总监的眉毛跳了跳。

    其他人射过来几道难以言状的目光,有鄙视,有冷漠,有疑惑,有凶狠……

    秦坷不紧不慢,打开了手边的电脑:

    “我非常理解您。我看到你们总公司有一个股东是国有企业,虽然他参股不多,不到10%的股份,但,既然有国企参股,想必一切业务都应该有严格的审批流程,否则就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财务总监艰难地欠起身,拿起他面前重新加满的茶杯,吹了半天,不喝,也不说话。

    秦坷继续说:

    “您刚才说,盖在我们合同上的贵公司下属子公司的公章,有可能不是真的?那……伪造公章可不是一件小事哦。我今天追讨的涉案金额看起来区区百万,但如果你们的子公司有伪造公章的行为,那,它伪造公章是否办理了其他业务?比如关联交易?非法集资?如果被你们的国企大股东知道了,那……我想你们有些人的‘乌纱帽’可能不保吧。”

    秦坷调皮地看了看在座的各位。每个人都紧锁眉头。

    只有常御风半张着嘴,神色呆滞,“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真是一只人畜无害,萌萌哒的“小兔几”!

    “这事不归我管,”财务总监终于喝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说:

    “我们公司处理这事也需要走流程,这个时间很难把握,这样吧,你们回去等通知,我这边也多督促一下,一旦有进展,我会让下面的人通知你们的。”

    “什么时候?”

    财务总监将自己的寸头挠得“唰唰”作响:“你别逼我,我只能说尽早。”

    “好。我的期限是本月底,即3月31日24时之前,一旦过了这个时间,我将贡献我微薄的力量,‘帮’你们查实证据,同时借助媒体澄清真相……”

    “呵,哪那么容易找‘真相’!你农村来的,也要掂一掂自己的份量!”财务总监终于不再客气。

    秦坷果然囧住,脸一下涨得通红。

    “哎哎!”常御风看秦坷半天说不出话,忙站起来。此时,常御风终于灵光乍现,说出了有史以来最关键的一句话:

    “你你……小心!别动了胎气啊!”

    秦坷慢慢合上电脑,缓缓站起,主动向财务总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微笑道:

    “我哪有什么份量,我就是一个光脚的,从小就赤着脚下田,赤着脚上学。‘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