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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孔子观季札为儿子主持葬礼

    回到鲁国后,孔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味韶乐之美。

    仲由见孔子对韶乐如此痴迷,忘了自己的政治追求,不满道:“夫子既然对于音乐如此执着,当初何不留在齐宫担任乐师?此次齐国之行,白白浪费三年时光,弟子真替夫子不值。”

    孔子对仲由严肃道:“若非此交齐国之行,吾哪有机会欣赏到此等美妙音乐?不用说当时吾完全沉浸在韶乐之美妙中,就说此时此刻,吾都在感受着韶乐之美,三月不知肉味矣!”

    仲由听后哑然。

    孔子见仲由对音乐如此不尊重,生气道:“子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就是学问。汝对乐舞一点也不了解,却还在讽刺别人对乐舞的热爱,真是无知!”

    仲由三天两头被孔子批评,早就习惯了。他一点也不郁闷,自己找师兄弟们高谈阔论去了。

    为了音乐三月不知肉味,仲由确实是不理解的。但对孔子来说,这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孔子虽精通古典乐舞,但对韶乐却不甚了解,毕竟这是远古时期虞舜所作的乐舞,非周人乐舞。

    韶乐,分文舞武舞两部分。齐国本无韶乐,这韶乐正是当年齐桓公时期,由于陈国内乱,陈国公子完逃亡至齐国,这才将陈国的韶乐带到了齐国,从而在齐国得以流传。

    陈国,正是虞舜后裔之国!

    孔子对音乐是特别爱好的,这个爱好自他还是孩童时就养成了当时孔子生活中接触最多的还是丧事。

    孩童时期的孔子经常玩丧礼游戏,也接触到了哀乐。

    但有一个人是深深影响过童年孔子的,那人就是吴国公子季札。

    孔子八岁时,即公元前544年,那一年吴国公子季札出使中原列国,其中一站就到了鲁国。

    当时季札名满天下,就是因为季札作为被视为东夷小国的一介公子,居然能够将列国诸侯的宫廷音乐都能予以辨识并予以评价。

    对当时具有最讲周礼之称的鲁国来讲,季札这样的人物,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礼乐天才。

    当时整个鲁国都在传颂着季札,这让年仅八岁的孔子羡慕不已。

    孔子听着人们对季札的传颂赞美,立志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礼乐,将自己培养成一个精通礼乐知识的人才,成为季札那样的大人物。

    孔子后来对弟子说,虽然季札并未教过自己什么,但正是季札深深影响了自己,使自己一头扎进对音乐的研究中。

    所以,孔子每到一地,都象季札那样欣赏当地乐舞。

    当然,由于自己地位低微,孔子不可能如季札一样有机会在短时间内欣赏到各地乐舞,所以他对每一次欣赏乐舞的机会非常重视。

    在孔子看来,礼仪和乐舞,是周礼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是真正的历史文化,是千百年来的积淀,反映着时代社会情况,更深深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观念。

    而如今这个时代,人们普遍不遵守周礼,不认真欣赏乐舞,这才导致上下无序,社会混乱,这就是礼崩乐坏!

    想起季札,孔子一阵感激。

    突然消息传来,吴国公子季札的长子在跟随季札赴齐国聘问时去世了。季札决定将长子埋葬于齐国,具体在赢邑、博邑之间的山林。

    孔子对众弟子道:“延陵季子,乃精通周礼之贤人,今闻其主持其子葬礼,吾得去观礼。”

    陪同孔子赴齐国的,仍然是仲由。

    路上,仲由有些不解,问孔子道:“夫子,吴国内乱因季札而起,为何夫子却认为季札乃知周礼之贤人?”

    孔子严肃道:“吴国虽内乱,但根源不在延陵季子。延陵季子屡辞君位,此乃高德。

    公子光弑君,延陵季子却回国为先君送葬,明知公子光堤防延陵季子,仍不惧危险回国,此乃大义。

    公子光即位为君,延陵季子为国操劳,受命赴列国聘问,此乃忠君爱国。

    故丘说延陵季子乃知周礼之贤人,子路啊子路,看人看事,汝能不能想得深一点?”

    仲由吐了个舌头,从此不敢直呼季札之名,而按孔子之说,称呼季札为延陵季子。

    延陵季子,是因为季札食邑在延陵,又因为季札德高望重才华横溢,是当时世人对他的尊称。

    孔子对仲由讲了一个季札守信的故事。

    有一次,季札奉命出使中原列国,到了徐国时,徐国国君看中了季札的佩剑。

    季札也看出来徐国国君喜欢自己的佩剑,但这佩剑乃吴王为此次出使专赐给季札的,是一柄不但珍贵更有着一定外交意义的宝剑,当时不能送人。

    等出使列国的使命完成了,就将宝剑赠送给徐国国君吧。季札心想。

    季札出使列国返回,途经徐国时,季札就求见徐国国君,有意赠送宝剑。

    不巧的是,徐国国君却去世了。

    季札带着随从专门赴徐国国君之墓地拜祭,然后将宝剑挂在墓地的树上,返回吴国。

    当时,季札的随从很不解,问季札道:“公子本就没有应允赠送宝剑给徐君,何况徐君已经去世,为何还要将这珍贵的宝剑留在徐君墓地?”

    季札道:“口虽未允,但心已承诺。承诺之事,自当奉行,此乃信也。”

    仲由听后不由对季札感佩万分。

    这里,仲由和孔子说的吴国内乱,正是公元前515年吴国发生的弑君夺位之事。

    原来,吴国先君寿梦有四个儿子,诸樊、余祭、余昧、季札。寿梦去世前,欲传位给最有贤名的幼子季札。但季札坚决不受,只好传位给长子诸樊。

    为了能让季札当上国君,吴王寿梦定下规矩,四兄弟轮流继位,直至季札当上国君。

    就这样,吴国按先君吴王寿梦遗命,实施着兄终弟及制的继承法。

    到老三余昧去世后,季札就应该继承君位了,但季札一生追求学问,不愿担任国君,就离开了吴国,赴列国周游。

    那怎么办?

    吴国人只好拥立余昧之子担任国君,这就是吴王僚。

    谁知这样一来,老大诸樊之子公子光不服了。

    如果由季札继位,公子光没有任何意见,但现在是你三叔去世后将君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这不公平。

    于是,公子光发动了政变,具体讲就是刺杀了吴王僚。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专诸刺杀王僚的故事,我们在吴国风云里讲了。

    公子光夺了吴国国君之位,这便是吴王阖闾。

    吴王阖闾刚继位,听说四叔公子季札回来了,非常紧张。他很担心季札是来兴师问罪并夺取他的君位的,于是作了严密的防范。

    谁知,季札根本无意于君位,他只是依礼来替先君吴王僚送葬的。

    这令季札的名声更加响了,远在鲁国的孔子得知此事后,当然深深感佩。

    季札虽无意君位,但对自己的祖国仍旧深深热爱着。

    吴王阖闾对自己这位王叔非常敬重,国政要事,均与季札商议。

    这一次,吴国新君刚立,依礼得派出使臣赴列国聘问。季札就带了自己的长子赴中原列国聘问。

    谁知,刚完成了赴齐国聘问后,长子却因病不治而亡。

    季札强忍着悲伤,在齐国赢邑、博邑之间的山林选了一块墓地,将其子安葬于此。

    孔子为何要去观季札主持其子葬礼?

    孔子虽然在内心把季札当成自己的老师,但两人却从未相见,亦未行拜师之礼,这只是孔子自己的一厢情愿。

    故孔子只是去观礼,而非送葬。

    在孔子眼里,葬礼是非常隆重的,也是当时孔子推行的儒家文化的基本礼仪。

    按当时的礼制,葬礼程序复杂,但季札是全世界公认精通周礼的贤人,如何在异国他乡主持自己儿子的葬礼,这对孔子来讲也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孔子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人,他认为自己必须掌握特殊情况下的葬礼知识。

    在齐国,那个地处赢邑、博邑之间的一个小山坡上,孔子见识了季札儿子的墓。

    墓穴并不深,用当时的话讲是未达九泉。

    九泉即酆泉、衙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等共九种不同称呼的泉水,但这些都是意识形态领域的称呼而已,自地面向下挖,估计大罗神仙真的存在,也分不清这九泉。

    九泉在当时意指距地面很深的位置,能见到地下水。

    孔子关心的是,季札给儿子挖的墓穴深度如何。

    现在知道了,很浅,仅挖到连地下水都未渗透出来的位置。

    墓穴很小,刚够放下一具尸体。

    然后就是季札仅用了很平常的衣服将其儿子的尸体包裹起来,直接安放在墓穴中。

    没有棺材?

    是的,季札儿子暴毙,他不可能预先准备好棺材。

    尸身入墓后,就直接用土掩埋起来。

    接下来是封土,孔子观察很仔细,封土并不高,在地面形成一个大约半人高的坟丘。

    最后,季札挽起自己左臂衣袖,用当时的话讲是“袒左”,自右逆时针绕坟墓而走,一连号哭三遍道:

    “骨肉回归大地,此乃命数,但魂魄没有到不了的地方,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完了?

    是的,整个葬礼就这样完了。

    非常简朴的一个葬礼,这与孔子原先所精通的那一套复杂烦琐的葬礼仪式完全不同!

    看着季札转身朝吴国而去,孔子呆了半晌,若非仲由提醒他说人都走了,孔子还在那里若有所思。

    在回鲁国的路上,仲由问孔子:“夫子,延陵季子这样安葬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孔子摇了摇头,正色道:“延陵季子的礼乐知识高深莫测,吴太伯建立了吴国,带去的是最正宗的周礼,故在吴国得以传承。

    如今列国所依的葬礼仪式,是经过后来重新修订的。所以,延陵季子安葬其子,用现行的礼仪看来很简单,但简朴而不失隆重,悲泣又有祈求,实则是最符合周礼的。”

    孔子是一个很会反思的人,他想起了晏婴曾经批评过儒学之重形式而轻实际,以自己坚持的丧礼文化为例,指责自己的礼教过于形式主义,造成极大的浪费。

    如今看来,不无道理!

    “延陵季子之于礼,其合矣。”孔子喃喃自语道。

    真正的礼,如果不切实际,又怎么能够得到推行呢?

    孔子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学问还远远不够。

    连最基本的丧礼文化都没能完全掌握,自己却还要想着从政当官,看来自己错了。

    那就继续研究学问吧。

    从此,孔子就安心于自己的教育事业,他继续招收弟子,影响力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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