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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挑拨是非

    侍神十六年。

    丙午年,正月十四,天光乍现。

    吱吱嘎嘎!

    酒楼的两个小伙计起个大早,推着木板车“吭哧吭哧”的过来,本是应着掌柜的要求再搬运些好酒,赶着上元节将至卖个好价钱。

    可谁知,隔老远二人就闻到一股好大的酒气飘过来,这打眼一看,酒窖的门竟是大开着,瞧着是被外力破开。

    一脑袋大的伙计暗道大事不妙,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呦,怎么个事?可不能昨晚遭贼了吧。”

    “快闭上你的臭嘴吧。”

    另一人脸色大变,边说,边使劲加快脚步。

    咣当!

    木板车被无情的撂在一旁,二人进去一看,双目陡然大睁,放眼望去,只见酒窖中倒了一地的瓶瓶罐罐,酒气熏天的很。

    “你个乌鸦嘴!”

    此情此景,小眼伙计遭不住瞪他一眼。

    大脑袋伙计东一脚,西一脚前去查探,结果看过的酒瓶都是空空如也,合着这是掏空了酒窖啊,酒瓶不见少,酒却没了,哪个天杀的酒鬼能有这本事。

    小伙计忍不住一巴掌拍得震天响,登时麻了,咋咋呼呼道:“怪了,坏了,出大事嘞!”

    哐当!

    一个酒瓶子突然掉落摔的稀碎,吓得二人猛然一大跳,紧紧的抱在一起直哆嗦。

    “哎?谁在吵吵。”

    暗暗的酒窖,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嗓子,两个伙计胆怯的看向酒窖的深处。

    那位小眼睛伙计,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的问道:“谁,是谁在说话?”

    “吔?那么,你看看我是谁?”

    隆隆隆!

    哐当!

    只见那人忽地直愣愣的起来,速度不快也不慢,身上的酒瓶子不是乱滚,就是摔的破碎,幽暗里此人披头散发,一袭青灰袍子,压根看不到脸长啥样,垂落的双手,好似散了架子。

    “啊啊,啊……鬼啊!”

    抱在一起的二人张着大嘴,憋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了声,随后两个小伙计跌跌撞撞,跟丢了魂似的,惊吓的跑出酒窖,惊慌失措的叫喊着。

    “来人,快来人,见鬼啦!”

    那人对人二人的离去不管不问,而是抬起双手,将前面十分碍眼的头发往两边拨开,略微歪头,斜视酒窖的入口,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没成想喝着喝着就睡着了,不由轻笑一声。

    “切,道爷我都没见过鬼,你们能见着,也是见鬼了。”

    随后,将头发往后一撩,顺势双手背后,才走出一步,便踢到一个空的酒瓶子,“隆隆隆”的滚动,“啪”两两相撞总有一个破了洞。

    这时,这人才扭脖子瞧了瞧周遭,得见一片狼藉的酒窖,不禁有些难以置信,扪心自问。

    “这,这,这是哪啊?嘶……这,该不会是小道干的吧?”

    此人,正是当街醉酒不够,又闻着酒味破门而入,醉了一宿的破道人。

    ……

    太阳照常升起。

    柳家废墟,龙凤台。

    这是昔日柳家,处罚犯了大错的族人子弟的地方,之前不叫这个名,唤做烛龙台。

    柳家位居五大家族之首,族风自是极为严厉,甚至是残酷,因为十一年前,柳家支脉有一名年轻男子,主脉一个才克夫不久的女子,有心人罔顾事实,故意谣言重伤两人。

    落得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年轻男子不服被处以宫刑,女子不认被活活乱棍打死,男子受不了打击陷入癫狂,提刀趁夜连杀主脉数人,身受多处刀伤剑砍逃走。

    当时这一秘事传出,轰动“诡阳城”一时,城里城外为了调侃柳大家族,龙凤台因此得名。

    如今偌大的龙凤台裂痕遍布,裂缝中长出不少野草,台高约莫一尺,中间微微塌陷,两根一丈高的盘龙石柱,烙下岁月的痕迹,其中一根已然断了小半截,不知去了哪里。

    两根盘龙石柱上,延伸出四道锁链勾刀,分别勾穿残袍少年的琵琶骨与脚踝。

    此举是为了封住墨鱼儿体内的剑气,他虽能解开身上的封印,却无法突破勾刀的桎梏,眼下与凡人无异,是个人都能杀死他。

    龙凤台的四个方位,分别站着四位持枪、扛棍的凶神恶煞把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墨鱼儿在寒风中放逐,凌乱的黑发沾染干硬的血碴,遮住他的眼眸,围观之人瞧不清他的真实模样。

    从昨夜的三家再次会审,态度的前后转变,让他意识到哪里定是出了差错,想要通过他们来通知“神气道门”自救,想来是行不通了。

    游离的魂葬试图沟通“无间镇狱”的陆老,以当前的困境确实破不开通道壁垒,迫不得已只好尝试与那个疯子建立联系,同样迟迟没有回应。

    昨日庭院中,柳通天闭眼前,与他说过那物名为“星罗棋布”,将柳家唯一留存在世的血脉交到他的手中,却对柳家灭门真相只字未提。

    走后,尸首被收进“无间镇狱”,因此,即使身上的东西被搜刮一空,断然不知柳通天已死的消息。

    寒风刺骨,让墨鱼儿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一大早耳边就传来世人的唾骂和嘲讽,只因他们放出谣言,说他是“神阴门”余孽。

    说当初是“神阴门”灭了柳家满门,于今日日落西山,在柳家废物前杀了他,以告慰柳家亡灵。

    饶是到了这步田地,墨鱼儿也是镇定的很,这话是说给外人听的,要动手早就动手了,必然是在盘算着什么,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有机会逃脱。

    他唯一担心的事,一旦三大家族抽出时间,怕是会查到柳子头上,那时会被动很多,而此时又见那三人的踪影,实在古怪的很呐。

    一落拓少年眼里布满了血丝,状态差极了,双手还滴溜着不少冥烛和冥纸,站在人群后方,远远的瞟了一眼龙凤台中的那道血袍身影,不禁神色莫名慌张,随后拼了命的往前挤。

    来人,便是竹馀了。

    昨夜,守着亡母身边彻夜未眠,回想“妖草村”二十多口甚是不幸,心生凄凉万分,悲痛欲绝。

    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入土为安,拿着墨鱼儿给的钱财,一早便来“诡阳城”张罗后事,无意中却听闻,这张、阮、巫三家要在柳家废墟处死“神阴门”贼人。

    不知为何,当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因为昨夜墨鱼儿救他以后,就是往“神阴门”的方向去的,问人只知一身血袍,人啥样不清楚,故而来此一观。

    一位略瘦的糙汉,一身腱子肉,却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斜见竹馀眉心的青黑“贼”字篆文刺青,不光满身落魄样,大过节的,手里还提着死人用的东西,简直不要太晦气。

    “不开眼的小贼,撞到了本大爷,一声不吭就想一走了之?”

    赶紧追上前去,抬起一脚踹到屁股,将他踹倒在地,口吐秽语,大声训斥道:“嘿,说你呢,往哪跑,找踹是吧!”

    竹馀充耳不闻,生生挨了一脚,全然不顾身后硬汉的拳脚,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抓紧手上的冥烛、冥纸、冥币往前窜,挤到最前方。

    刚要踏上台阶,便被硬汉又一脚踹在地上,一只大脚踩在他的背上,一时令他动弹不得,随即他哈哈大笑。

    “小贼跑的倒是挺快,只要你从跨下钻过,本大爷就饶你不死。”

    竹馀咬着牙,好几次试图奋力撑起身子,却被硬汉狠狠地踩了回去。

    这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大喊道:“我钻你大爷。”

    得意忘形的硬汉晃神之际,被竹馀挣脱开来。

    墨鱼儿心神微微一震,闻声见人,似乎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朝着竹馀传音。

    现如今,硬汉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小贼呵斥,面子断然挂不住,随即怒气冲冲,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恐吓道。

    “小杂碎,敢跟老子耍横,我要弄死你!”

    “竹馀,我叫墨鱼儿,你去找“明月楼”的管事陶苕药,知会“神气道门”的李正气、东方夭也前来搭救,柳子也在,切记千万别让她踏出房门。”

    同一时间,竹馀脑海中,从身后出来熟悉的声音,登时愣在了那,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硬汉见小杂碎颤颤巍巍的丑态,冷哼一声,傲然道:“哼,知道害怕了,可惜晚了。”

    “滚开。”

    待竹馀缓过神来,本是无神的眼睛,陡然冷光大放,先是冲他爆喝一声,接着将手中两捆的东西,相继砸向硬汉的脑袋。

    哗啦啦!

    只见漫天冥纸、冥币胡乱飘飞。

    得知此事,竹馀一时心乱如麻,跌跌撞撞的冲出人群,一路急跑向着“明月楼”而去,跟鹦鹉学舌似的,嘴上默念不断的重复墨鱼儿要传达的话。

    硬汉脑袋被砸的“嗡嗡”作响,头疼剧烈,抱着头只觉的天旋地转。

    “什么玩意,嗯?纸钱!”

    “他奶奶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真够晦气的。”

    “呸呸……走了,走了!”

    “神阴门贼人不得好死。”

    不少闲得蛋疼的人,嫌弃此情此景太过晦气,便也无心凑热闹了,骂骂咧咧中走了一大半。

    而,龙凤台一角的持枪家伙,面目可憎,赫然一挥长枪,指着抱头呻吟且蹲在地上的硬汉,忽然冷喝一声。

    “你鬼哭狼嚎什么,往后退……看热闹可以,但谁敢靠近打折一双狗腿。”

    这一嗓子令他心神一震,呻吟声戛然而止,屁愣是不敢放一个,面对危险一下子往后一窜而起,阮家他可招惹不起,怯怯懦懦,点头哈腰,笑哈哈道。

    “啊啊……小的这就退,这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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