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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清水明镜岂形逃,人间正道是沧桑

    有人或许会疑问,淳于谦倒行逆施,没人反抗吗?

    答案是有,武松海啸当天巡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备东边的牟平反贼王伦。

    那就让我们不妨先讲讲王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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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掖县之战二十天前,牟平县县狱。

    狱正李旺正在审讯,本想夏收造反,却事泄反被抓捕入狱的王伦。

    “有人告密,你王伦就是清水教的黄衣秀士,如今人证物证齐具,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旺一脸络腮胡子,形神凶恶,对待罪囚向来冷酷无情,故人唤赛阎王。面对王伦这等大逆不道的反贼更是凶恶三分,沾了盐水的皮鞭更是劈啪作响,在王伦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当然李旺不得不较之平常凶残三分,毕竟这等大案自然不会由一个小小的狱正审理,牟平县令陈枚的亲信县丞沈齐义正端坐在后面,凝神冷笑。

    甚至陈枚也是做不得主,早就已经向西边黄县的淳于谦太守通禀。不出意外,下午淳于谦的亲信郡丞徐绩就会来此将此獠提走。只是,若是能先一步得到案犯认罪的罪状,那县令陈枚的功劳自然会多上三分,故此沈从义才会从昨晚审到如今。

    “当年马邑之战前夜,韩安国劝武帝不如和亲,大行令王恢却以“清水明镜,不可以形逃,通方之人,不可以文乱。”劝诫武帝,终令武帝下定开战的决心。你可知这句话何意?人的善恶忠义就像明镜一般是无所遁形的,英明果决之人,自然可以心如明镜、知人察己,更不会被别人花言巧语所左右。你们既然已经证据确凿,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徒惹人笑。”

    固定木架上,一个身形魁梧(180),头发披散在双肩,眼神疲倦却又光彩,浑身血痂,却仍旧中气十足,不急不缓的审视眼前的两人,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谁在审谁。

    沈从义可不吃这套,直接起身,捡起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贴在王伦健硕的胸膛上。

    王伦终究也是肉体凡胎,忍不住闷哼一声。

    “哼,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不也还是会痛会叫的凡俗,也敢以宗教蛊惑人心,聚众起义,如今还在这边嘴硬,试图顽抗,到时恐怕想要一死也不可得。”

    沈从义将烙铁狠狠往里拧,压得王伦单薄的黄麻衣裳和人肉的混合焦味愈发刺鼻,看着他这副明明疼痛却还在强忍,以至于面容扭曲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自然不是神仙,众人信我,一是他行医救人,布衣施药,不图回报,大家感激我,二是贪官污吏结党营私,黎民百姓已不能活。你们说是我聚众造反,其实你我心知肚明,这是官逼民反。”说罢,王伦一口浓痰就径直进了沈从义嘴里。

    沈从义如何能忍,当场给了王伦一个大嘴巴子。想想,还不解气,将旁边碳炉上烧开的开水,直接泼在了王伦身上,可怜王伦手脚绑住,根本不能动弹,只能把头颅一偏,勉强保住一张脸而已。

    “王正道,你也别太清高,这世事如此,不代表你这种乱臣贼子就是啥好人,无非也是为一己私心。听说你祖上是开国功臣王陵,也算是名门之后,虽说如今没落了,可依旧有良田千亩,吃喝不愁,你何苦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如今全族百余口都陷了进去,九泉之下,你不愧对列祖列宗吗?”

    沈从义泼完水,火气也消散不少,总算想起捡起任务,又开始苦口婆心劝他,“如今你本家肯定是要跟你一起陪葬,但若是你肯乖乖认罪,将起义的名单和盘托出,陈县令这也不是不能法外施恩,留下你王家一点旁支,也算是给你王氏一门留下一点香火。”

    王伦这等人物,在宗族大义面前,也不免踌躇起来。但转瞬面色回复平静,只是冷笑不止,任凭沈从义、李旺等人施加拳脚以及诸般酷刑,就是一副懒得再回他们话的模样。

    沈从义无奈,也不再强求,转身去向县令陈枚汇报情况,心下其实欣喜多于郁闷。毕竟这次提前发现捉拿住了贼人的首脑,他们算是立了大功,这是无法抹杀的。不光县令陈枚、县尉陈元梁,他也能沾点光。尤其是背靠如今风头正盛的阉党,大家以后都有光明的前途。

    在沈从义走后,狱正李旺却是开始给王伦上药,还不时自抽耳光,自责不已。王伦反倒阻止他自责,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当然,这不是原本的夏收起义的计划。但是在叛徒告密的同时,已经将县衙渗透的清水教信徒,其实也只是稍晚一步就带来了口信。

    他王伦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恐怕就得付之一炬。而且匪首在外,县衙上下肯定戒备森严,他们直捣黄龙的计划也就难以实施。

    王伦于是力排众议,在众人钦佩也不解的目光下,选择原地等待官军的剿捕,以麻痹官府的戒备心,而临时改动的计划则交由在隔壁东牟县发展力量的王经隆。甚至为了不起疑,王伦还专门安排十几个死士拼死抵挡,自己也是斩杀了十余人后才被生擒。

    而李旺正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棋子,其既要充当王伦联系外界的中间人,又是保证王伦生命的必需品,以免其被酷吏折磨而死。

    别看打得凶,自古以来,刑罚的门当就多着呢,怎么打只伤及皮表,这都是学问,更别提事后都有专门的疗伤药治疗。事实上若非沈从义审问时下的那些狠手,王伦甚至可以马上参与作战,如今则免不了修养上一段时日。

    “事情准备的如何?”王伦在涂完药后,就开始关心计划的运行。

    “教主放心好了,元帅的本事你是清楚的,如今城内已经混入了千余兄弟,城外也埋伏了上千人,就待这边给出信号,就开始行动。”

    “那就发出信号,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先破了牟平县,在将黄县那便派来的徐绩一行杀败,那起义第一步也就成了。”

    县衙外,此时一个皂役走出,来到街上一个卖炊饼的摊贩跟前,“来张饼。”

    “好嘞!您拿好。”一手接过两文铜钱,一手从用布盖好的篮子里,拿出一张冒着热气的大饼,也不嫌烫。

    而此时,一个路人闪身进了街道一处宅院内。

    没错,没有繁琐信息交换,皂役出来本身就是信号。毕竟步骤越简单越普通,也就愈发难以被人察觉。

    屋内除了王经隆,还有牟平县有名的大户诨名“扑天雕”的李应,只是李应此时脸上尽是苦笑。

    谁也不知道,李应也早就加入了清水教,只是他当初只是因为王伦医术高超救了他母亲性命,遂全家入了教。可一进去,在想退出来,可就晚了。虽然此后他一直极力避免与清水教的人接触,可最终还是逃不过。

    造反这样的祸事,咋就轮到我李应的头上了呢?

    王经隆瞥了李应一眼,淡淡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应还能如何,也只能点头应是。

    于是,李大官人在街上请人唱戏,为母亲贺寿的新闻,迅速传遍全城,短时间内竟然引来千余人观摩。

    由于李应的“潜水”式入教,告密的人委实不知李应也是教众,再加上李应是个大孝子,生日也没错,大家都没有怀疑什么,甚至一些县衙的人员也偷偷溜出来看戏。

    当然,很快这些人就后悔了。而县令陈枚等人也来不及责怪,因为很快,这些看客将拿出刀枪,在对方毫无防备下攻进了县衙。

    大嘴巴的沈从义依旧考不清楚状况,还想发挥一下他自认为的好口才,来一波舌退群雄,可惜不凑效。正欲勃然大怒,怒斥群贼,就被一直惦记着他,急于戴罪立功的李旺一枪搠进胸膛,复一刀割下头颅。

    此时王经隆更是拽着李应,率兵杀进县衙后堂,将逃脱不及的县令陈枚、县尉陈元梁、主簿方光祠以及典史刘希涛团团围住,乱枪刺死。

    李应心下叫苦,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伦此时也在几个心腹的搀扶下,出来稳定军心,更是拖着病体,指导伤兵的治疗。在魁梧的外表下,却心思如此细腻,难怪在几年间就能有如此人甘愿为之效死。

    在粗略处理好一应事宜,尤其是派人接管四面城墙,利用诸如王伦、李应等本地人的威望,安抚住百姓之后,王伦也将一众大小头目,拉进县衙的书房,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军事会议。

    在一个时辰之后,由黄县出发的郡丞徐绩统率的一千五百的郡兵,就会抵达城下,到时将会是决定这次起义是昙花一现还是可以继续存活的关键性一役。

    王伦不是没想过假装一切正常,然后在徐绩入城那一刻,伏兵四出。但这太理想化了,他们又没足够的兵力封锁牟平县,谁能保证没人偷偷通风报信,别最后反而被人将计就计,连城池的优势都没了。

    于是,王伦选择出城野战。

    因为他没有时间建立上下一心,而城池里不少富户豪强心态跟之前的李应差不多,谁也不想在打仗的时候,还得盯防小人捅自己一刀。

    而野战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利用官军不知道己方兵力的优势,使其轻敌冒进,落入自己的埋伏圈。

    结果,不出王伦所料,那徐绩果然只是一个无能之辈。

    其无视独秋生派给他的两位军司马李云与姚立德的建议,在杀溃由刚刚投降的县卒组成的诱饵(这些人的家人已经被王伦控制住了,不敢背反。)就目空一切,一头扎进了口袋里,被王经隆与李应统帅的两路兵马左右夹击,方寸大乱,直接逃了。

    也是,真有能耐谁会跟淳于谦这种废物。只是苦了独秋生辛辛苦苦练出来的郡兵精锐折了一半,两个军司马一死(姚立德)一降(李云),四个曲军侯杨兆立、杨兆相、吴标、甘福全部战死,以至于后来守掖县的时候,竟然手下乏人到只能让四个曲军侯守城,最后让晁盖捡了便宜。

    而黄衣秀士之名,渐渐名扬于齐鲁大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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