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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南 宫 (二)

    (二)

    南宫门外,禁卫森严,大门外除却双岗,还有兵丁绕墙巡逻,平常人等,谁个敢靠近?车驾上的万安,来的路上,他已留心了车外环境。他知道,囚禁圣上的地方,必然戒备森严,自己此去,就是陪伴囚禁。似叶城一样,自己要出得禁区,必然要熟知环境。宫门外,趁军士开锁,下车后的万安再次四顾后,方步入宫门。

    在门首迎接万安的是一十五、六岁小太监,万安知道,这小五子定是曹公公安排,自己跨进此门,即再次成为了被囚者。在小五子引领下,万安一手提行囊,一手提物品,行走一段路程,方进入宫内一小四合院。闻讯的钱皇后,从正房迎出。万安见得,连忙扔下手中物品,抢上几步,跪叩于娘娘面前,口称臣万安叩见娘娘。站于阶上的娘娘声音哽咽,道是爱卿平身,你终于来了。快入室看看皇上,他已发热几日,如今糊涂。妾身等人实在无力,爱卿你必能救圣上性命,言说中的皇后哭出了声。

    闻言的万安,也随侍了圣上三年,与娘娘、淑妃、贤妃均十分熟悉,此时已顾不了君臣之礼,几步抢入室内。随侍室内的孙、吴二妃正自低声而泣,见万安入室,连忙从床前移步。躺于床上的英宗,脸色腊黄,胡须老长。月余未见,圣上显得枯蒿,哪似一二十余岁之人。

    尽管圣上昏迷,万安先行跪叩后方起身上前。昏迷中的皇上,不知万安来至,口中呼叫住太子之名。探手一摸圣上前额,那热气直是袭人。再拿其脉相,原来皇上是忧虑成疾,再加之体内寒热汇聚,导致了昏迷。万安对几位娘娘言道:

    “不妨,不妨,圣上为寒热汇聚,急火攻心,有臣下在,定保圣上痊愈。”言毕的万安,去至室外,从行囊中取回一小包,至室内展开,内附数十枚杵针。此包乃先生翁同所赠,在叶城时,万安曾与圣上施用。今日临离北乡镇时,送行的曹吉祥道言:‘据小的们报言,太上皇身染风寒,万大人去至后,可至太医院求药。咱家知道,那太医院有大人故旧,您只管求之,咱家不会干予。’万安多了个心眼,上车后查看了车上之物品,找到了自己的灸包。

    万安取出杵针,依次在圣上人中穴、耳门穴、涌泉穴等处施针后,又用粗针在其右手食指尖一刺,立时流出几滴乌血,英宗一时呻吟出声。一旁的娘娘、宫女们甚是紧张,只闻万安言道:“好了!好了!圣上病体再无大碍。”旋即又让宫女取来老酒,从圣上脚心开始揉搓,直擦至前胸后背,圣上体身之热慢慢退却。已累得出汗万安,请娘娘给皇上加盖了一床被子。又从宫女送来之水中,拧了一张布巾,折叠后敷于圣上前额。此时的英宗,头上开始冒汗,呼吸逐显平稳。侍司于床侧的万安,时不时为其擦汗、时而又再换一张湿布巾。

    约至二更天,英宗醒来,皇后和二妃惊喜,道是圣上您已昏睡了三天两夜。幸得万爱卿来至,他不知哪里习得之医技,臣妾们闻所未闻。被他一阵摆弄,皇上体身之热今已消退,不知圣上你感觉怎样?闻得皇后、皇妃你一句、她一语的言说,醒来的英宗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头还略有疼痛,动了一下欲起身,被参上一步的万安用手按住。万安言道:“圣上安歇,您之病情已无有大碍,只是如今十分虚弱,当服药几贴调理方是。”

    给朱祁钰送去书信后,数日无有回音,英宗不免着急。年余的煎熬折磨,如今心急,英宗心中又生出愤恨。加上天已寒冷,怎生不病?连续发热的英宗,几日来未曾安宁,梦中尽皆凶险之事。也先设计陷困、王振那阴险的奸笑、叶城囚营中的懊恼、众大臣的离心、土木堡血流成河、怪兽们围住自己撕咬、朱祁钰坐于龙台要自己跪拜、太皇太后眼中流血,一幕幕,一件件,残不忍睹之事围困住自己,怎么都冲不出去。直至方才醒来之前,才见得太皇太后满面慈祥的笑着,似儿时一样抚摸住自己头顶。皇后、皇妃们簇拥住,皇儿们在周围玩耍、太子朱见深扑向自己,身后跟着忠心的万安。

    皇后、皇妃的低语,令梦中的英宗醒来。见得万安侍奉于侧,他是万爱卿吗?这难道不是梦?闻得万安言语,方知真是爱卿来至。本欲起身言讯,然浑身无力,在万安安抚中,只得再次躺下。只闻万安言道:“想必圣上几日未曾进食,今浑身无力,娘娘快取来稀粥,臣扶住圣上,您来喂食。”

    此时英宗确感饥饿,靠于万安肩头,钱皇后与之喂粥。食用一碗稀粥后,英宗有了些精神,趁万安用湿巾为自己拭嘴时问道:“爱卿你是甚时来至?”

    将布巾递与一旁的宫女,万安边扶圣上躺下边言道:“臣下至南宫已是未时,至今足有五个时辰。如今圣上之病为寒热聚积,加之急火攻心,以致高热不退。经臣下这几个时辰疗理,虽已退热,然得服用去寒湿之药几贴,再配以静心调理,方得痊愈,这几日就让臣下来侍侯圣上吧!”

    躺于床上的英宗续又问道:“爱卿你这医技从何习得?以往朕只知卿曾习岐黄,不知师从何人?”

    躬立床前的万安笑言道:“说来惭愧,臣之老师翁同,他老人家本是道中之人。老师不仅满腹经伦,且习得医、药之技,授教学生同时,还为乡人治病。老师见臣下喜好医技、药学,不啬赐教,臣故而习得皮毛。再有我蜀地乃农耕之乡,农人勤劳,整日在田间劳作,日晒雨淋,寒湿积于肺腑。到得秋凉之时,积于体身内寒湿之气必然暴发,故而此时有不少身强力壮者患上热病。发热令人糊涂,重则要人性命,老师与人治病时,臣下必然相随。治疗中老师常授教于臣,他将病因,患者脉相、医治方法、所用药之汤头、剂量、疗效等等,均深入浅出一一授教。故尔臣下一至,即知圣上患的是热病。圣上昏迷,情急中臣下只得大胆施针,好在未曾惊扰圣上。因无有药物,用老酒擦身退热,也是老师授教之偏方。在圣上龙体上胡乱搓揉,乃为大不敬,还望圣上恕罪。”

    闻得万安一阵说道,床上的英宗笑了起来,引得一旁的皇后、皇妃也笑。皇后娘娘抢先言道:“万爱卿你切勿谦言,什么怪罪不怪罪?爱卿救得圣上,我等感激之心无以言表。方才见你针刺皇上耳垂、食指,冒出那瘀血令本后双腿打颤,原来爱卿身怀此等绝技。爱卿你来至,真真是上天赐与我夫妻之福。只是这南宫囚禁,不知何日是头,爱卿前来作陪,苦了你了!”

    躬立的万安言道:“娘娘你快别如此言说,如今之局势,来南宫侍奉圣上与娘娘,万安是求之不得。忠君乃臣之本份,虽是侍囚,臣万死不辞。眼下圣上病体虚弱,须多歇息,更得药物调理,臣下还得出宫,求得良药方是。分别近两月,臣知圣上有许多话要言说,臣来南宫,再也不会离去,日后有的是言说时间。此时臣下欲出宫求药,不得耽误,今先告诉圣上、娘娘一好消息,最迟三日,太子会来宫中作陪。”

    闻万安言说太子要来,英宗、皇后立时惊喜!连两个皇妃与宫女们也高兴。

    一年多来,苦恼、忧虑的英宗早已积劳成疾,加之塞外风寒,实则他早就染病。回朝复位治国的兴奋鼓励住他,故尔他挺住没吱声。身旁的万安,早已看在眼里,只想回朝后请宫内太医助其调理。不曾想,代宗不让位,还将其秘密软囚,一下将英宗抛入了万丈深渊。月余来,在北乡镇囚禁的万安,无时不担心圣上的病情。一至南宫,圣上果然病得不轻!几个时辰的疗理,虽用杵针、偏方为其退热,然他体内瘀积必得排出。临离北乡镇,曹公公那些交待言说,此时人多嘴杂,绝不能言语。尤其是那两名太监,虽然未曾入室,二人必在外尖住耳朵聆听室内之言。刚刚苏醒,急于知晓外面之事的圣上,也只能让其忍耐一时。临离北乡镇,曹公公所言太医院故人,万安心中自然有数。如今太上皇病重,虽是深夜,还是要去太医院求药,公公赐有腰牌,自己可从大门出入。

    惊喜之后的钱皇后对万安问道:“万爱卿你真能从太医院讨得药来?那真是上天赐福。”万安微笑点头,不置可否,随即请几位娘娘随时与圣上换布巾,臣下去至太医院,讨得药回。万安躬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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