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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纯白之门

    莫兰小姐微微颔首,不等布莱恩说明来意,便再次领着他来到了藏书室。

    一支早已燃烧多时的蜡烛正在那张红木制成的书桌上摇曳着。

    “我最近找到了一本富奇诺语教材,想必会很适合你。”她说。

    “此书是亚历山德罗·拉克罗切亲王耗费多年时间暗中钻研那些从富奇诺沼泽获得的碑文的成果,应该能助你解读富奇诺语文献。”

    莫兰小姐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厚重的教材放到了桌上。

    “另外,这本书原本是以拉丁语写就的,里面还留有许多拉丁语与富奇诺语的对照。如果你有足够的拉丁语基础,接下来学习富奇诺语会轻松很多。”

    布莱恩将那本《亚历山德罗·拉克罗切的手记》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书的封面与书脊被黑色鎏金的布料包裹,装订称得上是精美。在标题的下方有一个以某种特殊墨水书写的似曾相识的富奇诺语符号。

    莫兰小姐补充道:“平常我所售卖的书籍价格均为一英镑。而此书货源颇为特殊,售价两英镑。”

    “还有更多的书吗?”布莱恩抬头问道。

    莫兰小姐投过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在这位顾客的眼中,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光芒。那种对知识的渴望是藏不住的,正如林地之风逆转方向的时节,野心总是伴同凡人一并高升。

    她微笑着回应道:

    “当然……”

    …………

    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呆了这么多天,克里夫的导师仍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而他父亲的葬礼早已结束,他只能不断地研究那些文献,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终于,在他完全解读了父亲留下的那份加密的日记后,他发现末尾所记录的正是导师给他的那本《分裂之时》缺失的一部分。

    据克里夫的父亲在日记中所说,这本书是他读过一篇残缺译本后的感悟。意志不够坚定之人很容易在阅读了那些那怕只是残页的话语后被自己的绝望所摧毁,或融解于辉光。

    而他将那些知识以自身作为中转,再次研究此书的危险程度便降低了许多。当然其原本的内容经过过滤也只剩下了必要的一部分。

    在这本书的研究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后,克里夫的导师与他进行了又一次谈话。

    正是这次谈话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有价值的信息——

    无光之镜,现在的赫歇尔之眼核心,数天前那场事故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的父亲在1922年带回天文台的。

    在导师的教导以及守夜人的指引下,克里夫即将成为一名合格的无形之术学徒。

    就在前些天,他已经穿过了林地,攀至那道话语不能穿过的门关,离那些原本不能理解的事物更近了一点。而通往学徒之门的道路近在咫尺。

    期间,他的老同学布莱恩也给他寄来了一封信。信中的措辞十分含糊,像是在暗示着什么。熟悉的笔迹让他想起了他笔记本上的一段不属于他的潦草记录。

    “难道那句话是布莱恩留下的?”克里夫当时感到有些惊讶。

    在大学刚毕业那段时间,由于沉溺享乐,克里夫经常来往于一家隐蔽的俱乐部。而他曾在那家俱乐部中见到过与之相同的句子。

    “难道布莱恩也去过那家俱乐部?应该不是这样……他连工作都没找到怎么还有心思去那种地方?况且那里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克里夫暗暗思衬着。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一个更加离奇的可能。那家夜总会据传与密教有关,而如今他对这一说法无比确信,正如他无比确信自己在林地中听到了相同的低语声。也许那些话语本就源于林地。

    而这或许代表着他那位贫穷且平凡的老朋友早在他之前便由某种途径接触到了这个世界表皮之下的色彩。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毕竟攀升是缓慢的,而在这条路上极少有人能与你同行……

    今天天气不错,克里夫放下手中的书离开了办公室。他沿着一条小径走向天文台旁的公园,四周郁郁葱葱的橡树将阳光的影子切得细碎。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天文台最大的那座观星台前,穹顶上延伸出的大望远镜正凝视着高悬的太阳。

    他推开厚重的金属门走进观星台的内部,他的导师查尔斯正在赫歇尔之眼前调试着底座的机械结构。

    看到克里夫进来,查尔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招呼他过去。

    …………

    回到画室,布莱恩首先是拿出了那本拉丁语语法书,将其与《亚历山德罗·拉克罗切的手记》一同摆在书桌上。

    有拉丁语作为基础,他开始如饥似渴地钻研着这本富奇诺语教材。随着研究的进行,他对拉丁语的掌握也愈发深入。

    这门奇特的语言与拉丁语有着共通之处,也与发狂老鼠的爪痕有着另一种共通之处。

    “在有些方面,它与我会讲的那些语言一致。但在另一些方面……好吧,我明白他们为什么称这门语言为‘女巫的语言’了。不过现在我对它已有足够的理解。”

    部分疑惑得到了解答,布莱恩内心的急迫感逐渐停息,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的思维随着欲望的冷却而回复,熟知与无知的领域间的界限再次清晰。

    在他一砖一瓦砌成的知识城墙外,那些自黑暗深处渗出的黑暗是如此的显眼,而他已经见过了高处的景象。

    若非它们早已近在眉睫,我们又何必筑起高墙?

    时间流逝,窗外灯火渐明。

    “是时候取出那把‘钥匙’了。”

    他目前所掌握的女巫之语虽只是皮毛,但已经足够用来翻译《下层论》中那些以富奇诺语写就的对仪式片段的描述。当然,他未来所需的不只是皮毛。

    布莱恩将《亚历山德罗·拉克罗切的手记》放在一旁作为参考,待到河畔的钟声敲了十二响后,他终于解读出了那个仪式所代表的意义及其所需。

    他试着以富奇诺语那古怪的腔调朗诵那些句子,但没过多久他便感到一阵干渴。

    “看来要想长时间说富奇诺语,就必须抿水润喉。这种语言让人口干舌燥,怕是只有住在富奇诺湖岸边上的人才会讲。”布莱恩缓缓饮尽了不久前泡好的一杯茶。

    不论哪一种仪式,都可以简单的概括为以适当的方式,适当的顺序,做适当的事情。

    漫宿的每一道门在开启前都需要献祭。伊库维姆诸仪式则规定了献祭的方式。布莱恩获得的这道能让人足够接近纯白之门的启之密传正是伊库维姆仪式之一。

    夜深人静。

    布莱恩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放松着自己紧张的思绪。

    他已经知晓如何去往白骨之门。

    ……

    林地中有一所居屋。

    布莱恩循着那条如同蛇一般蜿蜒曲折的道路,穿越蛮荒的梦境平原,来到了林地错综复杂的黑暗之间。

    覆盖着墨绿色苔藓的转轮之寺传来永无穷尽的嗡鸣声。在那块已逝诸神的纪念碑之后,一束光穿树而至——

    他绕过那块生长着黑色地衣,涂有眼睛标志,高耸如教堂尖塔的巨石。在他的前方,那些纯白色的身影在林地产生了分歧。这里便是居屋外围的环境,此处雾气缭绕,足迹遍地。

    避开那条向下漂流穿过深渊的支流,他找出了亡者所走的另一条路线。这是一条穿过枝叶纠缠的树林的密道,通路上成群涌动着同去居屋的亡者。布莱恩跟随这些如腐朽的蛛网般的身影向前行进着,它们的面孔几不可辨,它们周围的空气带着冬天阴影的寒意。

    布莱恩的身体在沸腾翻滚的亡者的簇拥下寒冷如冰,寒气深入头颅所带来的疼痛消磨着他的精神。在这条穿过边境,前往居屋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在消耗着他的活力。他需要以健康来抵御它们引发的冷意,而苍白的亡者以空洞而警觉的眼神紧紧地望着他,仿佛圣徒的雕像般面无表情。

    穿过边境,一道高大的纯白如亡者的门关屹立在布莱恩与众亡者的前方。一双如象牙般洁白锋利的尖刺相互盘结,将纯白之门拱抱其间。

    门扉敞开,正如许久前所规定的那样。

    布莱恩走上前去,接近纯白之门。门的边沿漏出居屋的亮光,如冬日月亮一般柔和。

    他将手指按在上面,感受着它的冷冽,看着它敞开了。亡者在他的视野边缘围成一圈,仿佛是焦虑的梦。

    随着门开,他的嘴阖闭、缩紧、愈合如一块畸形消去。他四周和身上是漫宿钴蓝色的光......

    绝大多数的亡者都穿过此门进入居屋,并且永远地陷入了静默。它们在门廊里沉默地徘徊,有些彼此拥抱,有些相互吞噬。布莱恩静静地从它们身边走过,他的声音已经留在门外。

    亡者们热切的目光不断从布莱恩的皮肤上扫过,它们的冰冷的手热切地向他伸来。但一触碰到他,就条件反射般地缩了回去。

    周围挥舞的利爪令布莱恩感到有些烦躁,他竭力使自己保持镇静,在辉光的指引下穿过那些成群的污浊阴影进入了居屋的内侧。

    远处杂乱无章的灰色边境旁,数个熟悉的身影鬼祟地从风中经过。

    在梦境中,布莱恩的感官更加敏锐。虽然他们的面容模糊到难以辨别,但布莱恩仍然感受到了他们身上那种独属于猎人的气质。

    防剿局的警探?

    布莱恩弓着腰,将自己的身形隐蔽在漫宿古旧的砖墙之下,目送着那几个急迫的执法者消失在边境。

    他又回想起漫宿外围遍地的足迹,它们中的一部分想必并不属于那些漂流的亡者。

    梦境中的这一发现让他意识到防剿局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深入,更加危险……

    虽然迄今为止他的行为远远称不上犯罪,但暴露在防剿局的面前仍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防剿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向民众隐瞒无形之术的存在?控制,保护还是引导?

    布莱恩倚在墙边默默地斟酌着,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灰蓝色漫宿砖石上似乎刻有一些东西。

    他疑惑地看向角落处的残垣断壁。

    在那砖石的柔软处,被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形式铭刻下了一些诡异的记录。

    布莱恩皱了皱眉,眼前这些痕迹似乎是用指甲刻下来的……

    密集而又混乱的刻痕记录了一场并不广为人知的战争,毗邻的故事中隐约透露出了一个细节——那是一场发生在墙后,覆盖着蓝色晓光的战争。

    看着那些源源不断地进入居屋的死者,布莱恩的心中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他能想象,在一个群星闪烁的寂静夜晚,某个亡者徘徊在墙边,像醉酒的人一样昏昏沉沉地在漫宿砖石的柔软处用指甲记录下了它的幻象。

    也许亡者中的极少数仍拥有一定程度的理性,而迫使它留下这些信息的是它生前的意愿,亦或是信息本身?

    布莱恩将这些记忆纳入他思维的褶皱中,继续向着原本的灰色边境上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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