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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阶段

    三个,三颗成熟至极的果实——自一诞生便始终成熟——澄明通透如同夕阳。布莱恩饮下了他们的光,它们令他战栗而充盈。

    他体内的印记,或者说是碎片更亮了一层。是时候了。

    利刃阶梯的倒影切开了水面,又被水波分隔。

    在置闰时,即真正的太阳被分割时,那里便成了弧月和残阳的圣地。如今它也是守夜人最血腥的考验。但在那之前呢?

    这条道路本是向上的,它朝上延伸,升入高处。向下的它的影子、或是倒影,在分割时被投向虚无。但想要上升,你须得等待日出。

    路为玻璃,墙为刀刃,步步见血。

    他的灵识在攀爬中颤抖,那种疼痛实在是太过疼痛。周围的其他攀爬者,亡者以及灵魂正洒下鲜血。玻璃台阶下,恩浦萨等待着用血液缓解饥渴。它们有的是男人的形状,更多的的是女人的形状。它们强壮如扼颈的根。

    攀爬之人的血液有十分之一被吸入其中,这是一场杯之筵宴。

    布莱恩与那些犯下天孽、永不餍足的索奎焰特保持着距离,他的灵躯在镜子中被分割,光芒在分裂中洒落,升华的那部分被他披在身上,作为新的身体。

    另外那部分依旧耀眼,向着边界坠落。那是他的影子他的倒影他的梦境他延伸的目光与手。

    “你还太过孱弱。不过,先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他的梦境将去往那寒冷的虚无——那里被墨玉制成的灯盏照亮——同虚界那些被放逐的、滋生繁衍的事物一同成为回忆,聆听预言之声,直到回归。

    路途曲折,他再次看到了那些失落的色彩。

    等待日出,那些不应逝去之物的逝去总是那么令人悲叹。

    下一个阶段,他将升得更高。

    布莱恩停止攀爬,回到画中之河,再次登上画中之船。他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上升的疼痛以及远处的寒冷。

    “很好,继续。”船长点点头。

    船帆染上了金黄的光辉,他们驶向漫宿边缘。

    防剿局将两处融解现场遗留的痕迹物证与画室中搜查到的证物共同进行了研判,但所有的这些东西都不能有效说明布莱恩.桑德斯是怎样发展到这一步的。

    纳塔丽娅·龙博士倒是有个猜想,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对克里夫的秘密讯问也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在天文台的干涉下,防剿局提前释放了他们的研究员。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

    克里夫继续着天文台的工作。从防剿局的暗示中,他了解到布莱恩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对于那位老朋友究竟去往何处、又是生是死,他毫无头绪。猎人们警告他不要做傻事,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期间他的导师约谈了他一次,称有一位大人物将要接见他,让他提前准备。

    一段时间后,他在天文台的密室里同那位自称罗兰的上议院议员见了面。

    罗兰同他谈论了一些不适合公开谈论的东西。

    他们似乎十分期待克里夫能够成为学徒,但罗兰此行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来鼓励他这么简单。

    一天中午,克里夫回到画室,轻叩门扉。

    没有任何回应。

    他摇摇头,撕下了门把手处的首都警察局封条,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的朋友不在里面。

    画室内物品的摆放略显杂乱,他们曾经来过。

    克里夫四处查看了一阵,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是为了找到什么东西。到了盥洗室,那面原本贴在墙上的玻璃镜被取下来放在一旁。而它本应待的位置,那个金属框架上,残留着一些断裂的白色纤维。

    看样子有人曾在镜子背后藏了一幅“画”,而现在,那张破损的画布正歪曲地躺在角落处潮湿的地板上。它的褶皱像是蜿蜒的白色沙丘。

    他弯下腰捡起画布,缓缓将其展开。这是一张普通的空白的画布,但没有颜色与失去了颜色是不同的。

    镜中,光的形影在画布上显现,而无形的那部分是太阳。

    再一次地,他瞠目于光中。

    待他醒转,他不记得那梦境中发生了什么,但他记得他是谁,以及他应做之事。

    那大功业的一角是如此浩大,并非某一人的,而属于不可计数者。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被选中。

    克里夫谨慎地将画布装好,乘着马车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那间画室或许又将闲置许久。

    踏过直铺到门口的琥珀色地毯,克里夫走进书房,开始思考那些他应做之事。

    这间书房本是他父亲的,他再次翻找着书架间留存的物品,其中,六封陈旧的信件勾起了他的回忆。几年前,他的父亲从拍卖行带回了这些信件。上面记载了对修习无形之术所付出代价的警告和忏悔。

    这六封信是十七世纪的术士,据传亦是永生不死者的朱利安·科赛利馈赠学生之物。而他的父亲现在又将其留给了他。

    信中,科赛利语气急迫,仿佛自疑时日无多地说道:

    “即便是冭阳也能被分裂,尽管它要求由㿟日铸炉动手。”

    太阳已然分裂,不过他已经准备好改变了,在拂晓来临之前。在五块大陆上,铁匠对钢铁低语相同的字句。众所周知,杀人犯也会低语这些字句。而学徒自然也是如此,为那即将发生的改变。

    “也许我也该去那家拍卖行看看。”克里夫想到。

    “好像是叫奥里弗拉姆?”

    收拾完东西,约翰驾车载他来到了那家专卖古玩,香水,生物标本和稀有文献的拍卖行,但建筑内熏黑的墙壁以及倒塌的梁木说明这里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这地方发生过火灾?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报道?”克里夫自言自语道,这场大火看来已经发生了有些时日。

    “我也不太清楚,”约翰回答,“不过报纸上有刊登斯特拉思科因先生的寓所遭受火灾的信息。但是是昨天的。”

    “斯特拉思科因……”克里夫对他父亲的这位朋友有一些印象,那人专爱收藏各式稀罕物件。

    “真是怪事。”

    这趟外出没有什么收获。

    回到家中,克里夫坐在窗边,壁炉里的火焰忽明忽暗。他斟了一杯淡色的葡萄酒,靠着椅背,手里的书籍映出了那甜美的颜色。

    今晚是新月夜,狂风掠过,乌云摇摇欲坠,那些变幻叵测的光线让他想起了一个地方。

    那家夜总会,蜕衣俱乐部,最开始他也曾对这个名字感到疑惑。不过后面他了解到,她们确实在蜕去而不是脱下。

    他仍记得那个名为“紫晶”的表演,挥动捕网的猎手穿行于由叶衣舞者组成的低语迷宫,追逐着一位纱翅女子。每个动作都缓慢如在水下。

    还有那位舞者,紧裹着象征筋腱的红色绷带。她解下一层。又一层。又一层。又一层——这一定是个戏法,他当时是这样想的。人类不可能如此轻柔地脱掉衣饰,让皮肤下的骨骼显露出来。骨骼粉嫩如桃肉,器官密集似葡萄。

    还有更多,但他此前都装作这些场景只是他的梦。但很多事情并没有随着那些演出的结束还有灯光的熄灭而停止。

    克里夫独自出门,准备再次前往那个被城市里高耸的黑暗所盘绕的地点。不过,此次他不再是为了感官的欲望而去,而是为了情报。他对情报的需求源自于其他欲望。

    俱乐部的入口掩没在绯赤色、朱砂色和肉红色的软帘下。门的上方是俱乐部的标语:“INGIRUMIMUSNOCTEETCONSUMIMURIGNI”。正是布莱恩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的那些,翻译过来是:“我们彻夜飞旋,直至没入火焰。”

    门口的工作人员从他手里接过金币,他得以通过。

    内部大厅,一些冒充内行、装腔作势、或许根本就是刚入行的家伙正在互谈理论。克里夫没有理会他们的那些空谈,静待着演出开始。

    “请欣赏‘盘旋之舞’!”典礼主持人宣布。一名舞者在舞台上起起伏伏,大张双臂。活的蛾群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白色蛾群在厅中兜转。它们停在酒杯边缘小口啜饮。观众鼓起掌来。台上的女人移动的样子像她拥有太多肢体。蛾子围聚着克里夫的手臂,依上他的肩头。

    表演者们在观众间穿梭,抛接刀子或红色玻璃瓶,弯腰赠予耳语或其他礼物。其中一位舞者将红色玻璃杯按到克里夫的嘴上。杯口锋利。他的嘴在流血,但杯中之物是某种烈酒。

    飞舞的虫子和酩酊的血红构成今晚杂乱无章的表演。观众们转而交谈起来。

    那些肤浅的家伙仍将其称之为“魔术”,并用他们那半知半解的观点加以解释。不过克里夫知道,魔术只是故事,是那些人们在公共场合用兔子所做之事。而真正隐秘的知识确能影响现实。

    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些看起来懂得真理论的绅士。克里夫握着酒杯上前,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他听着他们谈论那些隐秘的交易,无论是关于知识还是物品那些。四周蓝色的烟雾缭绕。

    月光偏移,那些飞舞的蛾与舞者回归黑暗。灯光转弱,黯淡,完全熄灭,观众们各自随人流走到街上。

    克里夫获得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包括奥里弗拉姆拍卖行如今的新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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