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知识生出知识
“我想我是为知识而来，”克里夫看向莫兰小姐身后的书架。“也许。”
“知识。”她重复道。“是啊，我们此生都在追寻此物，一如飞蛾无法拒绝辉光。”
“可是你找到的光究竟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倒也不重要，光终究是光。”
“现在，它引来了你们，也将会引来猎人。”
“那些文明世界的规则的代行者的确很难令人不在意，他们的影响正日益增长……”克里夫感叹道。“但我绝不能停下，新时代近在眉睫。”
“不错。”莫兰小姐微微颔首，她的眼中噙着一丝探求之意。“不过我们还有时间，我这儿还有些存货，要不要看看?”
“荣幸之至。”
他们来到书店内部的房间。
壁炉昏黄的光芒带来些许暖意，留声机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充满了这里的空气。悠扬的音乐将克里夫的思绪送往那段更为温暖，更为快乐的时光……
但那道光、那些梦境，并不允许他停下。
……
“你说你想要买断近期的所有货品?”莫兰小姐眉毛一扬。“相当于我用我的渠道为你供给一段时间?这也不是不行。容我想想。”
“嗯……好吧，我会分批向你提供书籍，地点我定，时间你定。”
“不过这次我不要英镑，你需要支付我斯宾特里亚古币。”
“斯宾特里亚古币?”克里夫心里直犯嘀咕。
他当然知道这类在隐秘世界所流通的货币，它们可并不是寻常物件，不过费些功夫倒也能弄到。
“好的。”没有过多犹豫，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你也许不是我见过胃口最大的，但一定是我见过最‘慷慨’的。”莫兰轻笑一声。
“这里是其中一部分，”她从嵌在墙内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剩下的我还需要时间准备。当然，想必你也是如此。”
“那些书会让你满意的。足够稀有，也足够危险。”她指着桌上排开的三本书依次介绍道：“《河川诸女王》《骷髅歌》《焚烧不焚之神》。”
“没带钱?不急，我可以先赠你一本以示诚意。”
据莫兰的介绍，这三本书的体裁各不相同，分别是戏剧、诗歌以及叙事散文。克里夫从文献的名称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也只是一些，他最终还是凭着直觉选择了三者中书封最为吸引他的那本。
“怎么样，想好了吗?”莫兰小姐看着克里夫的眼睛说。
“就它吧。”克里夫欣赏着酒红色封皮上奇异的变形与线条，那些梦幻的想象如同梦境，他甚至有了些关于作画的灵感。
“《河川诸女王》”
商议完相关事宜后，克里夫与店主道了个别，接着乘马车赶回自己的住所。
他回到书房里开始他的研究。
这是一部超现实风格的当代戏剧，作者是一位名为莫妮卡·麦地那的神秘人物。
维斯瓦河女王被毒死。
第聂伯河女王被鱼钩呛死。
塔霍河女王被活活烧死……
在剧本略显荒谬的描述中，诸位河川女王一一为人所杀。
而最后真相大白，杀人真凶正是台下的观众。剧本要求存活的女王处死所有未逃走的观众。
文末一段清醒到令人意外的收场白提示说，河川之名与历史事件间的对应关系实为一种线索，可供探究我们所在的历史背后的隐秘历史。
克里夫将剧中的一些细节与《诸史导论》提到的历史中轴进行了对照。最后他发现，被海索称为真正的历史的第二史似乎正是他所在的此重历史。
但有其中有一部分似乎又与《路权战争1450—1580》中的描述相矛盾。研究的路途被困惑笼罩，这些秘史像是一方缺失了拼片的拼图，而那本是通往智慧国度的地图。
他花了一整晚思考问题的解法，可还差一点，那块谜题的拼片仍隐藏在迷宫般的历史中。他还需要吸取更多知识以提升自己。
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答案，以至于在梦境中，他仍在迷宫里搜寻。
那个答案不在林地，也不在象牙之门，他的沐光明者正指引着他。答案在更高处。
克里夫穿行在林地间，他的光吸引来一只只柔韧灵活、散发着恐怖魅力的半成型怪物，它们在他四周盘绕，渴望吞噬或孕育凡人的血肉。那些时而分散，时而聚集的低语令他混淆。
他加快脚步，踩过它们滴落的黏液与挥舞的触手。灯的照明引来了这些东西，但它依旧照明驱暗，指引前路。
绕过林地深重的黑暗，穿越纯白之门。他静默地前往灰色边境上方。
在装饰着蓝色丝绸的睿智骑士小屋里，克里夫看到两名亡者用闪闪发光的宝剑格斗。这与他所寻找的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依旧驻足观看了一阵。
“他们一开始就在这里，”那个曾自称加尔米耶，现在已是此地之主的女人对他说道。她注意到了克里夫眼中的疑惑：“我并不是那位睿智骑士，如果你好奇的是这个的话！在我来这里很久之前，他就前往漫宿更高之处了。”
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所追寻的谜题上。而身旁宝剑的闪光犹如瀑布，亡者的动作恰似跳舞。
“你是在找向上的路?还是想要找其他东西?”加尔米耶问道。“不过这两者实际上殊途同归。”
克里夫没有搭话。
小屋的主人摇了摇头，开始专注地欣赏着亡者的表演。
停留了一阵，那种强烈的寻找答案的念头将克里夫带上了去往牡鹿之门的道路。
缓慢地向上攀升，前方的道路被一支巨大的尖利兽角阻断，角上的伤痕与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一个下颚破碎的金色头颅倒在不远处的凹坑里。坑不算深，但以此地地面的坚硬程度，它那一跤一定跌得很惨。
克里夫在门前停下。
即使失去了下颚，那个硕大的头颅依然用它那雷鸣般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朗诵道：
“总有人需要为漫宿添光，正如鲜血为刀刃增辉。”
“此刀必是要见血的。通过前，你须得向我提供一个答案。”它金色的眼睛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而我的谜语是——”
“不曾诞生的女王身在何方?”
谜面提到的女王显然在某种程度上和《河川诸女王》中的是同一种东西。
但这些谜语一个接一个，越答越膨胀。
他距离那个答案仍有一段距离。
“她应当死在了历史中。”克里夫猜测道。
格里比不可进入居屋，于是它数少的乐事之一便是阻止他人进入。
它的荣誉感不让它嘲讽面前这位凡人，但克里夫从它金色的眼中读到了满足。
“答案，”它得意地说，“并非如此”。
……
第二天清晨，约翰驾车载着克里夫前往天文台。
自那场事故发生以来，天文台对太阳的后续观测近乎停滞，不过他的导师给他安排了其他工作。
查尔斯正在天宫等着他。
天宫，那是格林尼治天文台中最大的观星台的代号。
克里夫朝着那幢最为显眼的建筑走去。建筑顶部，由众多三角形镜面构成的球形玻璃穹顶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来到天宫门前，敞开的大门挡住了光线，那道未知金属制成的大门外观十分简洁，没有花哨的装饰与花纹，表面锃亮，光滑如镜。阴影仿佛从室内溢出，流淌在地面上。他走进观星台内部，并带上厚重的金属大门。
穹顶之下，古铜色合金材质的多重环状结构围绕着一个悬空的封闭球体，构成了一个类似浑天仪的大型观星仪器。在观测恢复后，它也再次开始旋转。墙边摆放的书架有两人高，围绕整个观星台一圈，其内均被密密麻麻的书籍填满。
阳光穿过穹顶上的大型光圈，直射那仪器的核心，一道道阴影从地面掠过。寂静无声。
观星台中心的赫歇尔之眼发出深远的嗡鸣，天体运转的倒影被透镜捕获。看到克里夫走了进来，从穹顶延伸到地面的大望远镜旁，一个身穿学者服饰的长者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前进的方向。”他的导师说。“是罗兰勋爵给你的那个建议亦或是你自己的目标?”
克里夫沉默不语。
查尔斯叹了口气，没再过多追问：“做好准备吧，踏上这条路势必要付出代价。”
“我们还有事要做。”
天文台繁琐的任务让克里夫原本疲累的理性更加黯淡，他的思绪像磨刀一样被磨得锋锐，但有些磨得过头了。等到休息时间，他在书架旁找了个空处准备小憩片刻。
他仍在思考，那些掩盖在他所知之下的历史，那些隐藏在毗邻故事中的细节，那个未曾诞生的女王。
墙边的书架挤满了知识，桌面堆积的文件与地板上散落的纸质材料在沉静的观星台内仿佛散发着微光。克里夫的思维发生了某种改变。
他在学海的偏远之隅找到了一些片段，一段故事，有关于一座没有大门的城市，一位非曾出生的女王，一场非曾打起的战争。
“原来如此。”
他终于找到了那块拼片。
“拼在这里正合适。”
拼图被成功拼上，知识生出了知识。
他已有把握通过学徒之门。
“知识。”她重复道。“是啊，我们此生都在追寻此物，一如飞蛾无法拒绝辉光。”
“可是你找到的光究竟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倒也不重要，光终究是光。”
“现在，它引来了你们，也将会引来猎人。”
“那些文明世界的规则的代行者的确很难令人不在意，他们的影响正日益增长……”克里夫感叹道。“但我绝不能停下，新时代近在眉睫。”
“不错。”莫兰小姐微微颔首，她的眼中噙着一丝探求之意。“不过我们还有时间，我这儿还有些存货，要不要看看?”
“荣幸之至。”
他们来到书店内部的房间。
壁炉昏黄的光芒带来些许暖意，留声机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充满了这里的空气。悠扬的音乐将克里夫的思绪送往那段更为温暖，更为快乐的时光……
但那道光、那些梦境，并不允许他停下。
……
“你说你想要买断近期的所有货品?”莫兰小姐眉毛一扬。“相当于我用我的渠道为你供给一段时间?这也不是不行。容我想想。”
“嗯……好吧，我会分批向你提供书籍，地点我定，时间你定。”
“不过这次我不要英镑，你需要支付我斯宾特里亚古币。”
“斯宾特里亚古币?”克里夫心里直犯嘀咕。
他当然知道这类在隐秘世界所流通的货币，它们可并不是寻常物件，不过费些功夫倒也能弄到。
“好的。”没有过多犹豫，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你也许不是我见过胃口最大的，但一定是我见过最‘慷慨’的。”莫兰轻笑一声。
“这里是其中一部分，”她从嵌在墙内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剩下的我还需要时间准备。当然，想必你也是如此。”
“那些书会让你满意的。足够稀有，也足够危险。”她指着桌上排开的三本书依次介绍道：“《河川诸女王》《骷髅歌》《焚烧不焚之神》。”
“没带钱?不急，我可以先赠你一本以示诚意。”
据莫兰的介绍，这三本书的体裁各不相同，分别是戏剧、诗歌以及叙事散文。克里夫从文献的名称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也只是一些，他最终还是凭着直觉选择了三者中书封最为吸引他的那本。
“怎么样，想好了吗?”莫兰小姐看着克里夫的眼睛说。
“就它吧。”克里夫欣赏着酒红色封皮上奇异的变形与线条，那些梦幻的想象如同梦境，他甚至有了些关于作画的灵感。
“《河川诸女王》”
商议完相关事宜后，克里夫与店主道了个别，接着乘马车赶回自己的住所。
他回到书房里开始他的研究。
这是一部超现实风格的当代戏剧，作者是一位名为莫妮卡·麦地那的神秘人物。
维斯瓦河女王被毒死。
第聂伯河女王被鱼钩呛死。
塔霍河女王被活活烧死……
在剧本略显荒谬的描述中，诸位河川女王一一为人所杀。
而最后真相大白，杀人真凶正是台下的观众。剧本要求存活的女王处死所有未逃走的观众。
文末一段清醒到令人意外的收场白提示说，河川之名与历史事件间的对应关系实为一种线索，可供探究我们所在的历史背后的隐秘历史。
克里夫将剧中的一些细节与《诸史导论》提到的历史中轴进行了对照。最后他发现，被海索称为真正的历史的第二史似乎正是他所在的此重历史。
但有其中有一部分似乎又与《路权战争1450—1580》中的描述相矛盾。研究的路途被困惑笼罩，这些秘史像是一方缺失了拼片的拼图，而那本是通往智慧国度的地图。
他花了一整晚思考问题的解法，可还差一点，那块谜题的拼片仍隐藏在迷宫般的历史中。他还需要吸取更多知识以提升自己。
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答案，以至于在梦境中，他仍在迷宫里搜寻。
那个答案不在林地，也不在象牙之门，他的沐光明者正指引着他。答案在更高处。
克里夫穿行在林地间，他的光吸引来一只只柔韧灵活、散发着恐怖魅力的半成型怪物，它们在他四周盘绕，渴望吞噬或孕育凡人的血肉。那些时而分散，时而聚集的低语令他混淆。
他加快脚步，踩过它们滴落的黏液与挥舞的触手。灯的照明引来了这些东西，但它依旧照明驱暗，指引前路。
绕过林地深重的黑暗，穿越纯白之门。他静默地前往灰色边境上方。
在装饰着蓝色丝绸的睿智骑士小屋里，克里夫看到两名亡者用闪闪发光的宝剑格斗。这与他所寻找的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依旧驻足观看了一阵。
“他们一开始就在这里，”那个曾自称加尔米耶，现在已是此地之主的女人对他说道。她注意到了克里夫眼中的疑惑：“我并不是那位睿智骑士，如果你好奇的是这个的话！在我来这里很久之前，他就前往漫宿更高之处了。”
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所追寻的谜题上。而身旁宝剑的闪光犹如瀑布，亡者的动作恰似跳舞。
“你是在找向上的路?还是想要找其他东西?”加尔米耶问道。“不过这两者实际上殊途同归。”
克里夫没有搭话。
小屋的主人摇了摇头，开始专注地欣赏着亡者的表演。
停留了一阵，那种强烈的寻找答案的念头将克里夫带上了去往牡鹿之门的道路。
缓慢地向上攀升，前方的道路被一支巨大的尖利兽角阻断，角上的伤痕与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一个下颚破碎的金色头颅倒在不远处的凹坑里。坑不算深，但以此地地面的坚硬程度，它那一跤一定跌得很惨。
克里夫在门前停下。
即使失去了下颚，那个硕大的头颅依然用它那雷鸣般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朗诵道：
“总有人需要为漫宿添光，正如鲜血为刀刃增辉。”
“此刀必是要见血的。通过前，你须得向我提供一个答案。”它金色的眼睛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而我的谜语是——”
“不曾诞生的女王身在何方?”
谜面提到的女王显然在某种程度上和《河川诸女王》中的是同一种东西。
但这些谜语一个接一个，越答越膨胀。
他距离那个答案仍有一段距离。
“她应当死在了历史中。”克里夫猜测道。
格里比不可进入居屋，于是它数少的乐事之一便是阻止他人进入。
它的荣誉感不让它嘲讽面前这位凡人，但克里夫从它金色的眼中读到了满足。
“答案，”它得意地说，“并非如此”。
……
第二天清晨，约翰驾车载着克里夫前往天文台。
自那场事故发生以来，天文台对太阳的后续观测近乎停滞，不过他的导师给他安排了其他工作。
查尔斯正在天宫等着他。
天宫，那是格林尼治天文台中最大的观星台的代号。
克里夫朝着那幢最为显眼的建筑走去。建筑顶部，由众多三角形镜面构成的球形玻璃穹顶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来到天宫门前，敞开的大门挡住了光线，那道未知金属制成的大门外观十分简洁，没有花哨的装饰与花纹，表面锃亮，光滑如镜。阴影仿佛从室内溢出，流淌在地面上。他走进观星台内部，并带上厚重的金属大门。
穹顶之下，古铜色合金材质的多重环状结构围绕着一个悬空的封闭球体，构成了一个类似浑天仪的大型观星仪器。在观测恢复后，它也再次开始旋转。墙边摆放的书架有两人高，围绕整个观星台一圈，其内均被密密麻麻的书籍填满。
阳光穿过穹顶上的大型光圈，直射那仪器的核心，一道道阴影从地面掠过。寂静无声。
观星台中心的赫歇尔之眼发出深远的嗡鸣，天体运转的倒影被透镜捕获。看到克里夫走了进来，从穹顶延伸到地面的大望远镜旁，一个身穿学者服饰的长者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前进的方向。”他的导师说。“是罗兰勋爵给你的那个建议亦或是你自己的目标?”
克里夫沉默不语。
查尔斯叹了口气，没再过多追问：“做好准备吧，踏上这条路势必要付出代价。”
“我们还有事要做。”
天文台繁琐的任务让克里夫原本疲累的理性更加黯淡，他的思绪像磨刀一样被磨得锋锐，但有些磨得过头了。等到休息时间，他在书架旁找了个空处准备小憩片刻。
他仍在思考，那些掩盖在他所知之下的历史，那些隐藏在毗邻故事中的细节，那个未曾诞生的女王。
墙边的书架挤满了知识，桌面堆积的文件与地板上散落的纸质材料在沉静的观星台内仿佛散发着微光。克里夫的思维发生了某种改变。
他在学海的偏远之隅找到了一些片段，一段故事，有关于一座没有大门的城市，一位非曾出生的女王，一场非曾打起的战争。
“原来如此。”
他终于找到了那块拼片。
“拼在这里正合适。”
拼图被成功拼上，知识生出了知识。
他已有把握通过学徒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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