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练剑了

    “项少侠,大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呗,如果有一天你的爸爸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项少侠仰头看着我。

    像沉思又像迷茫不知所措。

    “如果爸爸回来了,那我就和爷爷还有狗子一起生活!”项少侠又咧开嘴笑着。

    “还有,我就不练剑了!”

    “为什么?你不是项少侠嘛?”

    “因为爸爸回来了,就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保护爷爷,也可以保护狗子了!”

    项少侠乖巧仰头对我微笑,有踌躇,有希冀,也有害怕。

    原来大侠也期盼团圆与爱。

    对于眼前这个小男孩,我的心中充满怜悯又有些释然,淡淡的同情,更多的喜爱。

    我只能把项少侠再一次拥入我的怀里,给与这个小男孩暂时唯一的依靠。

    “陈杨,跟我去村口!”田康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出声说到。

    “去村口干嘛?”我疑惑出声。

    “这里网络不好,我想把户口本的信息发给长沙发一些媒体,还有王静那边的政界朋友也乐于帮忙!所以现在是时候行动了!刻不容缓。”田康林哈着酒气。

    “项少侠呢?”我看着怀里的项少侠说到。

    “大哥哥,我困了,我要和狗子回家里睡觉了!”项少侠揉了揉眼睛对我和田康林说到。

    “去吧,项少侠,你家里的客人都走了!”田康林说到。

    “嗯嗯!”项少侠点了点头,又拿起绝世宝剑站起身来,狗子活跃的环绕在项少侠身边。

    我和田康林并排像村口走去,由于小村庄躺在大山环顾的盆地之中,网络确实极其不堪。

    “王静和黎槿呢?”我又问到。

    “回黎槿家里了,两人说去给我们铺被条!”田康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两个男人再一次像年轻时的青春吊儿郎当模样。

    “两位大哥哥,谢谢你们!”

    听到声音我转身看去,我们和项少侠已经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项少侠面对着我们,风从他的脸庞吹过,他站在风里。

    “不用谢!”我和田康林异口同声。

    “快点回家,明天找你教剑哦!”田康林看项少侠站在原地依旧不动后循循善诱说到。

    “好!”项少侠听到田康林的话,舞动着手中的绝世宝剑转身走去。

    “汪,汪,汪!”项少侠身旁的狗子向我和田康林吠了两声,又瘸着腿跟在项少侠身边跳跃。

    很快来到村口,借着还算通畅的手机网络,田康林给很多人打了电话,匆匆说明原因,又卑躬屈膝的道谢恭维。

    “抽支烟吧!”打完所有电话,田康林瘫坐在村口堆砌的石板路上。

    我接过烟来点燃,顺势坐在田康林的身边。

    “陈杨,你说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翩翩公子,正人君子。”我开着玩笑大言不惭说到。

    “别扯没用的,我们认真一点!”田康林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居高临下。

    “斯坦,或许我这一生吧,也就这样了,在旅行社慢慢发展,守着工资,等着他蜗牛般水涨船高,再和黎槿结婚,再去买一层房子,然后买一辆看得过去的车子,运气好的话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偶尔会出去旅游,偶尔会去下一次馆子,偶尔会去看电影,偶尔也会同你们聚会小酌一杯,偶尔也会感伤自己的青春,偶尔也会想着出逃,偶尔活成自由高傲的自己,时常会是个猥琐谄媚对着领导点头哈腰的人,然后坚定不移的去接受慢慢送走身边的人,又马不停蹄去接触新的朋友圈。”

    我抽了一口烟,又觉得自己这段话说的太过沉重悲哀随后假装无所在意的哈哈大笑,越是这样的哈哈大笑越是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憎。

    “陈杨,你终归是要变了!”田康林抽了一口烟,脸色苍白挪动嘴唇说到。

    “人嘛,总是要变的,人本身就是适应能力极强的动物,环境变成绿色,那人也会变成绿色,环境全是黄色,那我也就变成了黄色,这样的话,我的存在就不算显得突兀,那我就是个正常的人!”

    “的确,你是一个正常的人,但这样也是一只可悲的变色龙。”田康林笑起来,狠狠抽了一口烟。

    “自从夏瑶走了,罗大陆受伤住院,看到王景甫的苟延残喘,我觉得在这个世界金钱真的就是至高无上,还谈什么理想,理想不过就是我在路过三旬时用来感怀伤逝,故作文艺情怀缅怀自己拥有过青春时代,让自己看起来也不算虚度了上半场人生!”

    我再一次狠狠抽了一口烟,只觉得口中发涩,鼻腔脓肿,索性就扔掉了半根烟。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曾经的你啊,说要旅行,说要写作,说要唱歌,说要开酒馆,说要成为下一个大冰,可现在呢?”田康林痛心疾首问我。

    “生活让我变成了这样,当我再也不用为了交不起房租吃不起下一顿饭买一包好一点的烟都要斟酌计算余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平凡又不平凡生活其实过着也不错!并且很多人过着这样的生活,有很多人甚至期盼羡慕着我的生活。”

    “人生不一定要赢,但绝不能输给过去的错误和愚蠢。”田康林扔掉手中抽到底的烟头,狠狠用脚尖碾碎起身。

    “斯坦,或许这一次我输了!”我和田康林并排向归处走着。

    “生活与理想之间没有对错,也没有输赢。”田康林淡淡说到。我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田康林的本意,短短几个字语,却让我觉得沉重。

    似乎人这一生总要经历无数个黎明和黄昏黑夜。

    而我们每个时候的心态是不一样的,当黎明的时候我会期待这一天来的美好。

    当黄昏的时候我会觉得今天这一天过的并不美好。

    当黑夜的时候你会去想怎么才能让“自己”过的更美好。这是我的贪婪,也是人人的贪婪,这是人之本性,也是贪婪成性。

    而后的几天,黎槿带着我和王静在小山村的树林里找到了野果,黎槿带着我们在山村里的喀斯特溶洞里冒险,我们去钓了鱼,捉了螃蟹,挖出藏在地底的蘑菇,这样的田园生活的确舒适又让人沉溺其中发慢节奏养老状态。

    第三天的时候,王静的关系果真在渝城四通八达渝城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多年前出走的项建宏在渝城被找到了,经过多次对比,让我们大感意外的是,项建宏在渝城生活似乎混的风生水起。有了自己的公司。

    这也是我们能够在三天时间之类就大海捞针捞起项建宏的最大原因,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

    那一天,小山村里突然就从路口闯进一辆崭新大气的奔驰。

    在这样的贫穷小山村里,一辆汽车就足以让所有人羡慕,何况是霸气昂贵的奔驰。

    奔驰车停在一项少侠家门口。

    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穿着大气的中年男子,平头狠厉,横肉犀利。

    中年男子的人旁边是个打扮珠光宝气的妖娆女子牵着一个脸蛋白皙皮肤细腻的女孩。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新奇礼物走进项少侠四壁苍白的家里。

    坐在门口的项少侠爷爷正抽着旱烟,看着夕阳落在山里,

    项少侠此刻也正坐在地上,旁边是那一只四肢健硕的英气非凡狗子。

    男人走过去,也不说话,老人家迷糊看着高调的三人。

    突然眼眶一红,泪水便流了出来,老人家便猝不及防哭起来,嘴里含糊大喊着:“建宏,建宏,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建宏,你是建宏吗?”

    中年男子再也无法伪装自己的好冷,礼物扔在地上,狰狞着脸,试图掩饰自己即将到来的哭泣。

    中年男子走向前去,抱住老人,哭到:“爹,爹,建宏回来啦,建宏不是人啊,建宏不是人啊!”

      小镇的消息传的很快,铺天盖地的消息发酵在大山里:项家儿子项建宏外出打工多年,终于混的风生水起成为大老板,如今家缠万贯,荣归故里。

    那一晚,小镇的居民来到鲜有问津的项少侠家嘘寒问暖,项建宏出手横,好烟好酒,好菜好饭招待客人!

    项少侠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不为所动,依旧抱着田康林送给他的绝世宝剑,站在一处一动不动,瘸腿的狗子也沉默趴在项少侠脚跟。

    项少侠同父异母的干净女孩来到项少侠面前:“项哥哥,听爸爸说,你从小就喜欢当大侠,那你是大侠吗?我也好喜欢大侠!”

    项少侠闻言,憨憨一笑,看着升上半空的月亮说到:“嗯,我一定是大侠!,你也可以成为大侠!”

    小女孩听到回答笑面嫣然拍手道:“我也可以是大侠喽!我也要成为大侠”

    身旁的狗子也大吼一声,似乎也在回应着。

       晚上的时候更多的人来到项少侠家里,曾经欺负项少侠的孩子父母带着自家孩子拜访项建宏。

    而那些欺负项少侠的孩子们也跟着项少侠,一根木棍,一根竹条当做刀剑在院子里演练。

    原因无他,孩子的父母们告诉孩子:“如今项家出了大老板,你们也可以跟着项成玩,帮助帮助项成!以后啊,项尘爸爸就会帮助你们!”

    夜晚渐深,人群涣散,酒足饭饱后,在小山村酒桌上圆滑逢源的我实在禁不住酒气的折磨,索性乘着上厕所的间隙,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看到项少侠一人坐在院子里泪眼模糊,凄然一笑,站起身,拿田康林给他买的木剑对准墙壁,狠狠折断。

    我看到夜色苍茫下,寒彻的月光下,项少侠演变成一位真正的木剑游侠儿。

    这名身在江湖便以为自己名动天下的木剑游侠儿,一夜之间,以最决然的苍凉姿态,离开了他的江湖。

    刺骨山风中,他最后对自己说了一句:

       “不练剑了。”

       第二天早上,项建宏再一次宴请小山村里的亲朋邻居。

    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

    傍晚时分项建宏就把项少侠接走。

    项少侠爷爷执意不走,说他是一棵老树了,再挪一次根,就活不了了!

    搬家的时候,项少侠什么都没有带,只是牵着他的瘸腿狗子,还有一柄断成两半的绝世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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