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格桑花

    凌晨的时候,我被冷醒,就再也睡不着觉了,索性无聊的刷着手机,直到天开始蒙蒙亮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去放空思想,思想在放空的边缘徘徊后,就会到达极限,就像物极必反一样,又变的嘈杂矛盾起来。

    折磨人的,正是这种无助的思想状态。

    书架旁的暖灯亮着,总感觉暖洋洋的,昏黄的灯光复古墙壁,泛黄回忆。

    灯光穿过空间打在我的脸上,映着我这不安的心,我的心,我的思想,我的回忆再一次被唤醒,就像荒野里突然亮起一团白雾一般茫茫的光,于是我再次想起来黎槿,想起我和她的过去情景。

    几个月前,我从镇远古镇带团回到丽诗趣苑,我抱紧黎槿,伸出手,慢慢划过黎槿的脸庞,我与黎槿对视,黎槿眼波似水流转。

    “真想快点跟你结婚,然后去大草原的湖边,去给稻草人唱歌,为你穿上透明的衣服!”我心跳加快语言天马行空。

    “你是不是还想和我生一群娃娃,让他们像候鸟一样自己长大远去?”黎槿含羞低头轻语。

    那时候气氛暧昧,爱意蔓延!那时候黎槿温柔如水。

    “知我者,黎槿也!”我刮了一下黎槿鼻翼说到。

    “你想得美,等我们结了婚,我再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好吗?结婚的夜晚你再为我脱下衣裳?”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尊重你!”

    “嗯嗯!”黎槿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各自的体温,各自的呼吸与脉搏,各自的爱意绵绵似水柔情。

    无数的回忆从脑海里迸发出来,我控制不住这样的情景回返,于是心乱如麻,于是情不自禁,于是点起烟来。

    对于黎槿,我有愧疚,我有懊悔,我有对自己的堕落暗自咒骂。

    对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对这个快节奏的世界我也充满些许不满。

    老一辈总觉得先结婚,日子慢慢过,往好的过。

    可现在社会越来越催促当代年轻人要有一定的基础在考虑成家。

    而有些年轻女人则觉得,同龄的异性得有车有房,才是正常发育。

    于是矛盾就这样产生,即使黎槿并非是一个物质的女孩。

    可在这样的社会影响下,我失去了自我,我在被迫与主动中去接受了男人必须要有经济基础才能谈情说爱的社会观,恋爱观,至于这样的观点说到头来都是好坏参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烟的密度小于空气,于是烟雾开始上升,我看着在微弱灯光下变幻的烟雾,慢慢的,慢慢的就要升上芷宇儿的卧室。

    我急忙熄灭了烟,索性悄悄起身,蹑手蹑脚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在渝城寒冷的街上。

    凌晨五点多,这座城市人就已经很多,于是便能见到很多不同的人在同一个情景里,醉的一塌糊涂的几位青年扶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孩走进酒店;身穿橘红色反光工作服的清洁大妈就已经开始在路面上清理落叶;刚下夜班的工人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走在路上回到住所;嘉陵江畔夜钓的大爷又是毫无收获的一个夜晚,暗自神伤提着桶,扛着鱼竿………………

    有几辆快递的半挂货车从身边经过,吓的几乎打盹儿的出租车师傅猛然一惊,远处大桥上的彩灯还在亮着,却显得无助,广场的偏安一隅有一位正在直播的网红,至于直播些什么,无非就是打着擦边球的灰色直播,电话亭里有一位流浪汉,裹着黑的白的绿的红的布条衣服睡的正憨…………

    “弟娃儿,走哪点?”一辆从远处拐角黑暗里出现的黄色出租车亮着红灯停在我的身边。

    “不走,不走。”我摆手拒绝。

    “渝城大的很,路又多,你乱走怕是要迷路哦,走哪点嘛?”司机仍旧不死心,一边轻放离合,跟在我的身边探出个脑袋。

    “不走,不走。”

    “来嘛,我给你算便宜点。”

    “老师,我就是在家里睡不着,下来散散步,你觉得我应该走哪点哇?”我苦笑着回答司机师傅。

    “为囊子睡不着觉嘛?”司机没有听到我的拒绝就扬长而去,依旧是缓缓的开车顺着我的方向。

    “为情所困,夜晚失眠,不知不觉就天要微微亮了。”

    “我以为好大点事情哦,天快亮了,就去吃早餐,等天亮了,你会庆幸因为吃了饱饱的早餐有了力气去抬头看天上的云。”司机师傅笑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蓦然间就觉得肚子空空的,蓦然间就想去吃贫民窟那条路的灌汤包,蓦然间就觉得灌汤包里的汁水丰富,蓦然间就想上车,蓦然间,远处的天空又多亮了一会儿。

    “老师,去渝铁坝。”鬼使神差我打开车门坐上去。

    “去干囊子?”司机师傅一边询问我一边松开油门加速。

    “吃早餐。”

    “弟娃儿,你从这个街角转过去,就有早餐店儿,这哈应该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渝铁坝村有一家早餐店的灌汤包简直是一绝,一口咬下去,猪肉羊肉的汤汁浓厚,生姜蒜末调味辛辣又新鲜。”

    “老实的不是?听人说,渝铁坝那边都要被拆了。”司机师傅将方向盘打死,穿过一个直角转弯,我们进入渝城的蜿蜒又盘旋的下坡路。

    “希望那家早餐店还在。”我呢喃说到,心中害怕早餐店关门,让自己这种兴起而往的积极情绪扑空。

    “虽然现在“拆”字还没有刷上老房子的墙壁,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住户的逐渐搬离,挤在亦有了些年头的高楼大厦中的窄巷陋室,越来越少了些往昔的烟火气。”

    听到司机的话,我的思绪飘扬。

    几年前第一次来到渝城的时候,就在渝铁坝前的广场,踏上广场地面的那一刻,我就深深明白这里就是一个社会大课堂。

    那时候,这里就是三教九流交锋得最激烈的地方。

    有人分外热情为我领路买票,最后却隐晦说出想要得到小费;有人悄然靠近打开大衣露出一排排手机问我需要哪一个;有人自来熟递过来一支烟,便争先恐后问我入住,连推带拽;也有人露出性感大腿,对我眉眼传情,嗲嗲的说声“小帅哥,来玩呀?”;更有甚者…………

    于是人们互相警惕,捂紧钱包,匆忙赶路,抱头鼠窜,滑稽又可笑。

    附近地下商城里的摊贩出售任何东西,就是不遵守诚信,最后发现买的东西残次且毫无用处;污水横流的广场总有人随地吐痰,乱丢烟头;路过广场绿化带,小巷子的时候也总能闻到尿骚味…………

    各色各样的人,假装与我擦肩而过,又仿佛每一个都绞尽脑汁想从我身上完成某种不劳而获,于是在那一刻我养成了前往任何一个车站就要成为一个十足的怀疑论者才能走的顺畅。

    直到现在想想,越来越发觉得回忆往往不是因为美好才印象深刻,足够真实或者荒诞才能总是有不经意展现的位置。直到如今,我不能想起那一群人,却总觉得若是再相见,我一定能想起他们的眉眼以及奋力推销的吐沫横飞。

    渝铁坝让我丢了太多金钱,让我长了好几次贪小便宜亦或是人生地不熟纯情易信人的教训,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好笑,又觉得吃的亏上的当权当是美好滑稽的记忆罢了。

    “弟娃儿,你笑啥子?”司机师傅见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笑的让人匪夷所思。

    “哈哈哈,我想起那个时候,第一次到渝城来工作,就是在渝铁坝下的火车,被骗了好几次,那个时候本来就身无分文被骗后更是雪上加霜,在心里把那些骗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干净。”我大笑对司机说到。

    “哈哈哈,弟娃儿,你要记到,车站,除了车是真的,其他的东西都是假的。”司机的笑声洪亮又慷慨。

    “也不怪她们,只是自己爱贪小便宜罢了。”

    “我们这座城市的名片,被他们这群骗子都抹黑了!”司机有点义愤填膺,捶了一把方向盘。

    “其实也不尽然,这也算得上是渝城的一种老市井,烟火气吧。”

    “哈哈哈,也对,哪座城市都有这样的一群人,越大的城市人这群人越是复杂。”

    我点头赞同,看着窗外,渝城高楼大厦渐渐亮起了灯来,这座城市又即将苏醒。

    “弟娃儿,到了!”转进一条崭新的柏油路大道后司机靠边停车。

    我从窗内看过去,是看不见早餐店的,还得继续走一段路。

    到我总觉得那家早餐店还在,也总觉得蒸笼里散发出浓厚的白色的雾气在白炽灯下飞舞。

    付了钱下车,满地的落叶,腐烂在黑色的路面。

    这里黄桷树疯长,发达的根系冲破地面,顶开地砖,露出龙脊般的根茎,被人们脚踩盘成反光的圆滑。

    “弟娃儿,那家灌汤包真的好吃吗?”身后司机师傅又探出头问道。

    “真勒好吃!”

    “那我们一起去嘛,真好我要收班了,吃个早餐回去睡觉。”

    “好。”

    司机停好车,我和他一同走在路上,穿过好几个巷子,又豁然开朗进入另一片区域。

    远远的就看见我曾经租过的居民楼静默在清晨,老三川菜馆的店面破财不堪,招牌半掉在空中,那个大方的西南老板娘应当是搬走了,楼下的无人售货情趣用品店还依旧亮着迷离魅惑的紫色粉红色彩灯。

    越是这样慢慢的走,默默的看,就越觉得在微亮的天中人去楼空的排排矮楼斑驳墙面漫长小道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这里住满了人,从烧蜂窝煤到液化气罐,自然是没有天然气入户的,虽然不一样的燃料,却有人间烟火气与热闹。

    尽管这里环境变得破乱,许多老楼已经空无一人,唯有藤蔓野草干枯着耷拉在一旁,也有老砖上生满苔藓,但还是有少部分人选择坚持在此生活。

    就像此刻我所看见的不远处蒸笼里散发出浓厚的白色的雾气在白炽灯下飞舞。

    特意买了两笼灌汤包,还是同样的味道,却总觉得多了些许苦涩的盐巴。

    葱姜蒜多了,肉也少了,一口灌汤包下去,只觉得满嘴辛辣,没了猪肉腻油的特有浓厚感。

    “真的好吃!”司机师傅狼吞虎咽几个灌汤包后喷着汤汁说到。

    “不枉来此一趟撒?”

    “来的值得!”司机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灌汤包蘸满辣椒后放进嘴里咀嚼。

    临走时,我又特意买了一份儿灌汤包准备带回去给芷宇儿。

    同司机师傅离开早餐店,又穿过小巷子,我有些释然,脑海里突然响起苏东坡的一句词: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两笼还没吃饱吗?”司机开着车一边问我。

    “帮别人带的。”

    “哈哈哈,怕是帮屋里睡觉的堂客带的哦?”

    “哈哈哈哈哈…………”我笑着,没有否定司机的话,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满足自己还不算孑然一身有人陪的虚假需求。

    再一次付了钱走下出租车。

    “弟娃儿,感情嘛这种事儿,男娃儿就要主动服软,回去甜蜜的爬到你堂客的耳边说一句:无数个没有梦的黄昏,都想牵你的手从暮色到白头。保证你们和好如初!”司机师傅再一次探出脑袋说到。

    我摇头苦笑,明白司机师傅误解了我今晚在城市里游荡的原因,我也懒得去解释,不想去破坏司机的好心。

    “你是一个文艺的老司机!”我朝司机挥手告别。

    “哪里是文艺的老司机哦,我就是一个怕堂客的耙耳朵!”司机师傅说完话便拱着油门扬长而去,拐进下一个转角。

    上楼坐电梯的时候,田康林发来消息,是一张图片,一本书里夹着一朵紫色的格桑花。

    “陈杨,今天入住民宿的时候,房间里有一本书,书里有一朵格桑花,不知道是哪一位游客留下的。奔波劳累,我睡了。”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越来越觉得生活美好,就像紫色的格桑花一样,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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