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生

    芷宇儿没有起床,不愿意打扰芷宇儿的美梦,索性我就蹲在楼梯间抽烟,至于为什么抽烟,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我想大概是我的烟瘾使然。

    等了很久,我又开始迷蒙起来,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恹恹欲睡。

    “陈杨,你走了?”直到八点多,芷宇儿给我打来电话,接通的刹那,芷宇儿便不由分说急切问道。

    “没有走,你开门。”

    “啊?”

    “我在门外,不小心出来把门锁了。”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不忍心把你吵醒。”

    芷宇儿开了门,我们拿着电话四目相对,听着空气中的声音又听着话筒里的震动。

    这样的情景总让人觉得滑稽又好笑,的确是好笑的,于是我和芷宇儿对视着笑起来,却没有挂断电话。

    “手里的是什么?”芷宇儿捂着手机,轻声问道。

    “早餐。”

    “你去给我买的早餐?”

    “当然不是,刚才遇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呆在你的门口,我就问他为什么潜伏在这里。”

    “然后呢?”芷宇儿略显忧心问道。

    “然后他说他是你的爱慕者,特意把早餐捂在胸口保温给你送来的。”

    “真的假的?”芷宇儿眼角微动。

    “真的。”

    “啊?那我是不是被人给偷窥监视了?”

    “应该不至于,只不过是一个爱你的人罢了。”

    “可这样的爱,让我觉得变态,这是畸形的爱,这是畸形的情感。”芷宇儿眼眸深邃,又有一点淡淡忧伤一闪而过。

    “不管他了,先把早餐吃了,不吃白不吃。”

    “陈杨,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早餐真的是别人送的?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想再去经历…………”芷宇儿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瞳孔放大,恐惧产生。

    见此情况,我明白玩笑开大了,为了安抚芷宇儿的情绪,我急忙说道:“假的,早餐是我买的。”

    “真的?”芷宇儿反问道,带着期盼又带着不相信。

    “真的!”我暗叹不好,现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充斥谎言的世界,人们都开始怀疑,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花儿未曾开过,

    “陈杨,我害怕我害怕你是不是在安慰我。”芷宇儿带着些许哭泣说着。

    这样的一个玩笑芷宇儿情绪波动如此异常让我总觉得芷宇儿有故事,藏着一些致命的过去。

    “真的,你看我的付款记录。”为了打消芷宇儿的顾虑,我急忙打开手机将支付记录给芷宇儿看。

    芷宇儿看的很认真,手指握着手机在颤抖。

    “附近没有这个早餐店呀。”芷宇儿疑惑说道。

    “我去的渝铁坝。”

    “你怎么跑去渝铁坝买早餐?”

    “我跟你讲,他家的早餐特别好吃,干净又卫生,特别是这个灌汤包,汤汁浓郁,面皮细嫩。”

    “真的?”芷宇儿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花言巧语花里胡哨的话再一次反问道。

    这世间的信任大抵如此,骗一次人,撒一次谎,便消磨一次信任。

    “真的,快趁热,这个时候才是灌汤包最佳入口的时机。”

    “那我再信你一次。”芷宇儿欢欣一笑,接过来灌汤包走进房间。

    芷宇儿吃完早餐才去洗漱化妆,我站在窗台,阳光在雾气里散开,从对面的高山滑落,落在嘉陵江的水里,落在窗台书架的花盆上。

    对于养花我一窍不通,我只知道给花儿浇水,分不清什么花儿需要什么样的营养液,不清楚该浇在叶片还是根茎,也不懂怎么去取舍花儿的枝条,蓦然觉得人生也是如此,我们难得去取舍,难得去细心。

    哗哗的水流声从洗漱间传来,我等待芷宇儿洗完漱一起去“花语呢喃”,而我也要赴许立的约。

    百般无聊的时候,人就开始不自觉好动起来。

    我拿起一瓶绿色的营养液,绿色又晶莹,像是生命的旺盛。

    我觉得这样一瓶充满生机的营养液对于任何植物来说都应该是有用的。于是我开始浇花儿,营养液淋在叶片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又顺着枝条落在根茎,融化进入土里。

    阳光来的很快,快到一不小心抬头才发现芷宇儿正站在我的面前,含着笑容,几缕湿漉漉的金色头发耷拉在绒毛可爱的额头脸庞。

    “谢谢你为我的花儿们浇水。”芷宇儿还没有穿上外套,一件棕绿色的毛衣,天蓝色的阔腿牛仔裤,于是芷宇儿身材展露在我的面前。

    芷宇儿并不性感,甚至算不上饱满,这样的她却让身上的衣服显得合适锲合,不妩媚却美丽,简约又干净,干净到让人生不出邪恶的想法。

    “不用谢,毕竟她们昨天晚上对我说了晚安,今天早上得由我来对她们说早安!”浇完最后一点仅剩的营养液我放下空瓶。

    “哈哈哈哈,你真是一个有情调又感性还幽默的男孩儿。”芷宇儿笑起来,一缕阳光刹那间爬上她的脸庞,红色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和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交相辉映。

    “你也是一个可爱美丽像这冬天的阳光一般儿的女孩儿!”我看着芷宇儿棕褐色的眼珠出了神说到。

    我看到芷宇儿棕褐色的眼珠里黑色的纹理,像宇宙深处“M16”星云的创世之柱,瑰丽壮观奇特又神秘。

    “为什么说我像是冬天的太阳呀?”芷宇儿歪着脑袋,眼角的皱纹因为会心的笑容而弯曲的恰到好处。

    “春天的太阳太浮躁,要管着世间万物的复苏繁衍,夏天的太阳太暴躁,炙烤大地,秋天的太阳伴着落叶死气沉沉,唯有冬天的太阳,算不上炎热,算不上刺眼,来的缓缓,落的优雅,正如你一样婉约又干净,美好又温柔。”我略微思考后故作镇定回答。

    “陈杨,你这话说的像诗一样!你老实说,你用这种话勾引过多少无辜的纯情妹子?”芷宇儿落落笑了几声,又受宠若惊的微微低头。

    我看着芷宇儿略有吹弹可破的缓缓脸庞闪过一抹红晕,正如此刻穿过的粉红又带着金黄的朝霞,之所以金黄,是觉得此刻的芷宇儿发着光,棕绿色的毛衣,细小的毛线都在阳光下分明显眼。

    “怎么可能,没有对那些纯情妹妹说过。”

    “真的吗?”芷宇儿显然不信,抬头逼问我,我与她的眼神再一次对视,我再一次从她的眼珠里看到创世之柱。

    果真眼睛是人类的窗口,眼珠内的思想与眼珠外的人隔着一点儿空间距离,有人逼问着真话,有人思考着假话。

    于是我的脸有点发烫,我能想象到自己黑色的面庞变得红黑的窘迫模样。

    我们不善于说谎,又被迫与要去说谎,身体却实诚的反抗,惩罚说谎的人热的煎熬。

    “真的。”我微微倒退半步,企图离开芷宇儿的眼神,又觉得如果离开她的眼神反而会显得我做贼心虚,于是我装作镇定自若死死的倔强同芷宇儿对视。

    “我不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特别是你这种玩儿文字的人。”芷宇儿被我的眼神盯着,或许是觉得自己理屈词穷,声音弱弱的说到。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思维惯性呢,谁说我们喜欢文字的人就满嘴甜言蜜语,满嘴胡话情话了。”我得寸进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反问。

    “死于风流的莫泊桑,追逐每一个穿裙子的人的罗素,还有老死花台的风流才子柳永,狄更斯和他的妻子三姐妹,简直多的数不胜数!”芷宇儿撅着嘴巴说到。

    我一阵愕然,细细想想芷宇儿说的几位作家趣事,的确让我觉得无力反驳。

    宋真宗天禧二年,柳永科场失意,再次漂泊远行,希望遍访楚馆以求心理平衡,于是京城楚馆的女儿们倾囊出动,在花魁名妓的陪同下走过东京街道。后来行人奔走相告,令人惊讶的是妓馆女儿们梳妆整齐前来相送,万般不舍,泪涕满城,她们拍歌踏节而行,哭声笑声打骂声响成一片只为送走她们舍不得的风流才子,文采公子柳永。

    还有研究歌德文学作品的学者们对于歌德的两性情感至多评说一句:“歌德一生不停地爱上新的女人,可又在每次情欲汹涌时逃开了”。

    大文豪莫泊桑风流一辈子,与他牵有瓜葛的女人各色各样,“农庄姑娘、饭馆侍女、半推半就的寡妇、欲壑难填的太太、阿拉伯女人、黑人妇女、成熟的女市民,他占有过这么一大堆性感尤物,在风情万种的温柔乡中流连忘返…………”也正是因为风流,莫泊桑因梅毒加上精神病,享年43岁。

    正如芷宇儿所说,多的数不胜数。

    “这,这,这…………”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似乎这几位还有更多位耳熟能详的文学家的确风流到沦落道德耻辱。

    “还有柯南·道尔。”芷宇儿叫我语无伦次,步步紧逼。

    我扶住额头,对这位作家的印象确实差强人意。

    著名的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他因为创作了《福尔摩斯探案系列》而闻名于世,并被称为“英国侦探小说之父”。

    然而这位受人尊重的“大侦探”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他竟背叛奄奄一息的生病妻子,另找情妇去偷欢。

    柯南·道尔的行为令人发指,不过人类社会向来如此,一个人正面成就越高,那他的负面印象就会被人带着光环特意编排成特殊的癖好,用其他词语代替,就像徐志摩本就是爱情不忠,却被人们冠上风流才子的称呼,也正如后人所说对歌德的评价“每个女人的来到和离开都会给歌德带来灵感,才会让结出文学的硕果。”

    “他们都是享誉文坛的大作家,我就是个十八流的文学爱好者,不能把我同他们相提并论,我可没有他们风流的资本,所以我没有勾搭欺骗其他无辜妹妹!”我总觉得自己理亏,降低挺起的胸膛弱弱说到。

    “真的?”芷宇儿再一次问道。

    “真的。”我强装镇定。

    “你对黎槿有没有说过?”芷宇儿扔过来这么一个问题,像是重磅炸弹响彻我的脑海。

    我对黎槿有没有说过?肯定说过。

    男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德行,情话说的妙语连珠这是本能,也许遗传来自原始语言的产生,或许在脱下裤子的紧要关头,女人说想要天上的月亮,男人都能点头答应。

    在听到芷宇儿的话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与黎槿在一起的画面,点点滴滴,半年的爱情在半秒中放映。

    “怎么样?好看吗?”黎槿的小小耳朵上戴上耳饰。

    “哇哦,真好看,不过是因为带在你的耳朵上才显得她更好看!”我笑着对黎槿说到。这让本就脸薄的黎槿变得腼腆,绯红一片。

    …………………

    “陈杨,陈杨,你记得带你的相机!”

    “放心吧,我带着呢!”

    “陈杨,记得带一件薄一点的外套,昼夜温差大!”

    “好,等会儿放你的包里!”

    “陈杨,记得带上我!”

    “好,我把你放在心里!”

    ………………

    还在丽诗趣苑的时候每至夜深,我和黎槿都会各道晚安各自准备回房睡觉,在这个物欲横流,酒池肉林的时代,我想与黎槿慢慢来,毕竟我们的时光还算漫长。

    ………………

    回忆的一幕幕浮现,越是让我觉得底气不足,看着芷宇儿,我叹了一口气,随后故作潇洒自如说到:“我对黎槿也说过。”

    “哼!”芷宇儿掐着腰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沙发上拿起外套穿上。

    “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情绪不对啊,一下子就不笑了。”我紧追上去问道。

    “我,我,我吃醋了!”芷宇儿没有看我,气鼓鼓的说到,不知道是真的气鼓鼓,还是假的气鼓鼓,反正人类本身就会隐藏假装情绪。

    “你脑子坏掉了?你吃什么醋啊!”芷宇儿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关了门。

    “你就当我脑子坏掉了,乱吃醋。”在电梯里的时候,芷宇儿因为寒冷把头埋在厚重的外套衣领中。

    我摇头苦笑,总觉得这是她给我的暗示,却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也许真的是自作多情。

    下了电梯,走出小区门口,芷宇儿上了出租车,我站在风中看她。

    “陈杨,晚上没事得话,再请我吃一顿火锅吧!”出租车慢慢启动的时候,芷宇儿打开窗户,笑容微甜。

    “好,晚上我来接你!”我朝芷宇儿挥手。

    出租车离去,马上又有出租车向我驶来,我坐上了车,前往许立的新公司。

    人这一生吧,就像这出租车,过客匆匆,反反复复,淡然又复杂,凌乱如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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