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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僧敲月下门

    燕飞很无奈,他不是个喜欢舞枪弄棒之人,起了兴致,也应该是花前月下的双剑合璧。

    被凌清秋缠着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巴格达的功力在不断融合,燕飞对推开了门的第四剑,领悟的也越发精深。

    凌清秋已完全不再抱怨靠两条腿赶路,甚至吃了这顿没下顿,尽喝西北风也无所谓,狂热、痴迷,眼里、心里,只有剑。

    插着镖旗的瘦马,突然停了下来,不肯向前迈动半步,甚至不断嘶鸣,极为不安。

    燕飞相信这匹老马是有灵性的,不然这么多次的厮杀,竟然能安然无恙,起码得有几把刷子。

    离官道不远处有个村庄,或许不能称之为村庄,只有数户人家。

    此时该是炊烟袅袅的时候,却随风飘散过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

    走近看时,一盏红灯笼挂在枯树上,在一户人家门前,原本干枯的沟渠,此时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有十数个人陈尸在门前池中,死惨极惨,破腹挖心、断指割喉,不一而足。

    每个人的面色都极度的曲扭惊恐,死前遭受到的折磨,不言而喻。

    而不管是何种死相,每个人都有个共同点,舌头全部被拔出,暴露在空气中。

    横七竖八的尸坑中,隐隐还有呻吟声,可见还有活口。

    在枯树的红灯笼下,站着一个人,眼里闪着红光,很认真地打量着地面上的尸体,像是在欣赏艺术品。

    那虔诚的样子,和浪子慕白正好截然相反。

    慕白是散发弄扁舟的随性,而此人则是天行有常,极其注重仪式感,杀人的仪式。

    疯魔温良,在江湖中有魔之称的人,屈指可数。

    那挂着的红灯笼和司空镇的灯笼一个样,为回家的人照亮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温良最喜欢在这个时辰杀人,因为杀完后,就可以安心的走入良夜。

    燕飞的脸色很是凝重,比在登仙楼遇到两位北地宗师还要凝重,甚至让他收敛起了从不消散的好奇。

    初入宗师级的修为,与蒙必泰相当,远不及巴格达。

    但其危险程度,却更甚巴格达。

    温良用刀,又似剑,比唐刀更具弧度,这样狭长的刀身,速度必是极快。

    当凌清秋第一眼看到门前的尸坑时,差点作呕,而第二眼看到温良时,悸动冲散了恶心。

    有时候舍生忘死并不可怕,在绝望中挣扎,曲张着五指,离天空是那么遥远。

    没有人会停留,怜悯像沙漠之泉般奢侈,当再也没有了希望的幻想,对这个世间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怜悯。

    剩下的就是用疯狂滋养而成的执念,视众生为刍狗,一刀一剑勾勒出地狱。

    凌清秋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有舍生忘死的信念,就能无惧于一切。

    而此时当直面绝望中的疯魔时,他握剑的手竟然在颤抖。

    剑意、刀意在咆哮着撕咬,刀剑在经过无数次的交错而过后,终于有了第一次相击。

    凌清秋暴退,温良却没有后退一步,以咽下的鲜血,宣泄着沉沦,受伤后的他,更为恐怖!

    不待凌清秋再起一轮攻势,燕飞已拔出了裁云剑,遇到这样的对手,再不拔剑起,就枉为江湖中人。

    再狂暴的风,也无法纠缠住聚散无常的云。

    没有剑意冲霄,不见刀意纵横,只有纯粹的速度,只有快,快的让消逝的念头,不及再起一念。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雁飞、惊鸿,寻家,觅归途。

    温良眼中的红芒在慢慢消散,当尽复清明后,剑尖和刀锋一触即收。

    裁云剑,第一次剑出未见血,在两声大笑声中,是刀剑归鞘的清音。

    “疯魔温良。”

    “惊鸿剑燕飞。”

    “喂,你俩这就不打了吗?”凌清秋显然意犹未尽。

    “夫子四大弟子,疯魔温良、浪子慕白、大盗布慈、盲侠任平生,果然都是人中豪杰。”

    “豪杰?我是十恶不赦之徒,何来豪杰之称。”

    “对,我说错了,豪杰者,唯疯魔和浪子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可称之为豪杰。”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可称之为豪杰。”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可称之为豪杰。”

    “温某被称为一代疯魔,何来豪杰之称?”温良清澈的眼神,直视着燕飞。

    “手执利剑,为己斩魔,当为豪杰,与天下人何干。”燕飞回答的铿锵有力。

    “司空镇都是可怜之人,你有此心胸,当不是凶手。”

    “司空无情确实是死于我手。”

    “江湖纷争,鹿死谁手。学艺不精,何来恩怨。”

    “温兄是明白人。”

    “我清醒的时日很少,青山绿水,有缘把酒。”

    “小兄弟,你的剑很好,不过与我而言,生死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着燕飞和凌清秋,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温浪提着红灯笼,走入了夜幕之中。

    “这些人不是疯魔所杀?”

    “其中7人是死于刀伤,是温良的刀。其他人不是。”

    “好像还有个活口,收个尾?”

    燕飞随脚踢出一块石头,洞穿三人的尸体,压在最下面的一人,左胸被击穿。

    四野归于寂静,唯有蛙叫虫鸣,风中的血腥味似淡了一些,夜幕可以掩盖所有的罪恶。

    二人一马又开始了徒步。

    “今晚又要露宿荒野吗?你这个自称行过万里路的人,与路痴何异。”

    “我那时还小,再走几里路,我记得前面应该有座寺庙,晚上可以在那歇脚。”

    燕飞且走且思,司空无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动用安然禁功,杀的是否冒然了些。

    四个弟子,盲侠任平生和大盗布慈,虽不入宗师,但也是江湖顶尖的一流高手。

    而浪子慕白和疯魔温良,则都是实打实的宗师级高手。

    只是一个宗师榜第八的人,何德何能教出四位名震江湖的高手。

    “你对司空无情可有所了解?”燕飞问道。

    “我老爹曾是上一届的宗师榜人物,他失踪时,这一榜的宗师都还没入列。不过他曾说过这番话。”

    “宗师榜更迭,司空无情必是能位列其上的人。”

    “为何?”

    “十年前,司空无情到了司空镇,那时还不叫司空镇,只是一个无名的普通小镇。”

    “他在镇上开立学堂,泽被十里三乡。同时,司空镇也成了江湖避难所。”

    “江湖上每天刀光剑影,每时每刻都在演绎着家破人亡,很多在仇杀中,幸免于难的人,只要进了司空镇,就会得到庇护。”

    “刚开始时,自然是司空无情的春秋笔,笔落定风云。”

    “后来在投靠人当中,崛起了四个人,他们就成了司空镇的守护神。”

    “偏执独行的温良,浪子无心的慕白,眼盲心正的任平生,亦正亦邪的布慈。”

    “他们能在司空镇共处,是因为司空无情这位夫子,提倡有教无类,不论出身,皆是一视同仁。”

    “那我是不小心杀了个好人?”燕飞把手中的裁云剑转了一圈,像是在找司空无情的魂。

    “飞哥,你着相了吧,混江湖的,好人、坏人哪分的这么清,剑下只定生死。”

    在二人远去后,尸坑里坐起了一个人,竟然能将拔出的舌头,收缩了回去。

    捂着左胸,心脏在右边,老天不收,狰狞沙哑的声音响彻四野,“温良,你杀我兄弟,还有燕飞,我要让江湖上知道,这桩血案是你们共同所为。”

    亲眼目睹未必就是真相,脏水不知何时会当头浇下,这样的世道,如何不让人,成疯魔。

    “司空无情临死前,曾跟我说过他的故事。他是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人,司空镇只是个驿站,那个有风的地方,也许只能在梦中寻觅。”

    “他四个弟子,也都是无家可归的人。盲人,纵然打着灯笼,也看不到路,他只能按世间的准则行走,这样才会得到认同。”

    “大盗,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手取,那手放,不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想要的,盗尽天下,也是枉然。”

    “浪子,浪迹天涯,千帆过尽,未得一人心,走的路越远,心越是孤寂。诗与远方,不存在的,也许让他感动的只是一碗粥可温。”

    “疯魔,更是彻底埋葬了自己,清醒着是最大的罪。有礼有节的行为下,沸腾着暴虐杀戮,只看谁会主动撞到火山口上。”

    “不尽相同的五个人,都是被执念所困,不容于世而又容于世,何处是归途。”

    燕飞像是在自言自语,缓缓道来,又像是在分析给凌清秋听。

    凌清秋咽了把口水,“哥,你没毛病吧?”

    “我还小,听不懂你这一堆大道理啊。”

    “看来读万卷书,比行万里路,更能让人明智。”

    “滚犊子,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会我还小!”

    二人说笑间,已看到了一座小庙,有微弱的火光从庙内传出,黑暗荒野中的一簇火苗。

    来到庙门前,燕飞突然问道,“我们是先敲一下门呢,还是直接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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