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假期

    看到才离开没多久的儿子又回到家里，孙父孙母也是惊喜万分，在简单了解情况后，两位老人决定这次一定要拉着他们俩在家里好好住上一段日子。

    哈里森依旧对孙母的厨艺赞不绝口，甚至主动陪孙母一起买菜做饭，要学习孙母的厨艺，孙之闻也终于有闲暇，可以陪陪自己的老父亲下棋聊天。暂时没有了一切包袱，孙之闻也能享受到了几天轻松惬意的幸福时光。

    这天下午，孙之闻和哈里森正在一处凉亭闲聊，不远处是柔软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微腥的海风带着一丝凉意，驱赶着盛夏残留的最后一丝炎热，数只海鸟在天空盘旋着，不时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望着这一切，两人不禁相视笑了起来。

    “孙，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哈里森还是开口问出了这个话题，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永远安居于此。

    孙之闻并没有直接回答哈里森的问题，而是向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住在海边的人类并不知道，这无边的海水尽头是什么。终于，几个冒险者决定驾驶小船去一探究竟，可是等过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冒险者回来，更别说告诉大家海的尽头是什么。于是，有人决定向海中的鱼儿寻求帮助，他们询问海水中的鱼王，想知道海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但是鱼王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因为他一生都在海里，只知道这片大海无穷无尽，却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后来，又有人出主意，拜托天空中的飞鸟，让他们飞过大海去看看海的尽头是什么。几乎所有的鸟儿都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海上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休息、觅食，他们早晚会因为疲累饥饿而死。最后，一直不起眼的小鸟接过了这次任务，他也好奇大海的对面是什么，决定帮助人类去一探究竟。其他小鸟却都在嘲笑他，因为连最擅长长途飞行的信天翁都不敢尝试，他这样的小身板肯定会淹死在无边的海水中。然而他却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衔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头也不回的往大海深处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只小鸟早就淹死在大海某处，并将此事遗忘之时，那个衔着树枝的小鸟又从海上飞了回来。他向大家讲述了在大海尽头看到的一切，起初那些嘲笑的他鸟类不相信，觉得他是躲在某处，然后又悄悄回来编造谎言欺骗大家。直到他说出了自己是如何飞过无尽的大海。原来，他衔着的树枝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放在水中，累了就在上面休息，饿了就在上面觅食，等吃饱歇足，继续衔着树枝向前飞，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到达了海洋的尽头。

    孙之闻的故事也表达了他内心的想法，或许那次试验产生的小小的裂缝，对如今的人类而言就相当于曾经无边的大海，而他则愿意化身那只勇敢的小鸟，去追寻海洋尽头的真相。

    听完孙之闻的话，哈里森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享受难得轻松的时光。

    李丰第二次被老师请到了学校，上次还是作为学生家长代表被邀请出席新生开学典礼，这次则全然不同。

    刚走进教师办公室，李丰就看到元如阳跟另两个同学一起站在里面，三个人脸上都多少有些伤痕，其中一个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淤青，一看就是最近才出现的。

    “李老师，你好，我是元如阳的家长。”看到几人的模样，加上来之跟老师在电话里的沟通，李丰心里对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李先生，你好，我是元如阳的班主任李菊。”三个孩子对面坐着的老师，看到李丰进来，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们稍微等一会，这两个同学的家长应该也马上就到了，等下他们都过来以后，我们一切讨论处理一些今天发生的情况。”

    说罢，李菊安排李丰在办公室找了把椅子先左下，元如阳看到自己的“疯子爷爷”来了，几次想从罚站的地方扑过去找他，都被李丰用眼神制止了。

    没多久，另外两个学生的家长也都到了，尤其在那位额头淤青的同学家长到来时，看到自己孩子的情况，险些没控制住想要出手教训元如阳，幸好被李老师及时拦了下来。

    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稍微有了缓和，李菊才把今天三人发生的事慢慢讲了出来。

    “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李菊，今天叫几位过来，是因为在下午时，这三位同学之间发生了一些小的摩擦，我在了解完整个过程之后，决的有必要把几位家长叫到一起，共同商量解决。”说到这里，李菊还专门望向刚刚闹得最凶的刘浩宇的妈妈，然后继续说，“今天的事，我不想评判谁对谁错，也希望各位家长回去之后，不要继续责骂他们，孩子们的成长需要我们一起努力。”

    随后，李菊向大家介绍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自从元如阳经历过家庭的变故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很少跟其他人交谈，本以为换个环境能然一切有些好转，可是到了新的地方，元如阳依旧不愿意跟班上的新同学有过多的交流。他的这种表现反而成了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加上他本身学习成绩优异，让他经常得到老师的公开表扬。十几岁的孩子之间总是难免各种攀比，看到老师们经常夸奖“闷葫芦”般的元如阳，其他一切同学难免心生妒忌，于是大家开始慢慢疏远他、孤立他。原本这一切并没有让元如阳有多在意，他本也就只想把自己围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件事。

    那是一堂体育课，老师在带领大家做完集体运动之后，安排同学们自由活动，元如阳从小就不擅长各种体育运动，准备独自围着运动场走一走。这时，一个足球突然飞了过来，刚好砸在元如阳的身上，元如阳并没有生气，还准备把落在一边的足球踢还给球场上的同学，可能是他真的不善于运动，不小心之下竟然把球踢到了前来捡球的刘浩宇身上，刘浩宇一个没留神，被迎面的足球一砸直接摔坐在地上，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元如阳见状本想过去把他扶起来，没想到刘浩宇以为他是故意往自己身上踢，便冲上去对着元如阳推搡起来。一开始元如阳还在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刘浩宇不仅手上依旧推搡着不依不饶，嘴巴里也说着一些不好的话语，直到说出元如阳没有父母没人教养之时，终于激怒了面前这个内向的男孩子，两人开始扭打在一起，这时一旁的张泽翰看到自己的好哥们跟别人动手，也上去帮忙。旁边的同学看形势不对，赶紧去找到老师，这才把他们三个拉开。至于刘浩宇头上的淤青，那是他踢球时跟另一个同学不小心碰撞留下的。

    听完李老师的叙述，那几位家长都表示回家后会好好教育孩子，随后带着孩子一一离去，李丰也没有多说什么，跟李老师打过招呼后，带着两眼通红的元如阳离开了学校。

    回家的路上，元如阳一句话都没说，李丰也难得的一路沉默。一到家，元如阳就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李丰看着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到晚饭做好，李丰推开元如阳房间的门，看见他依旧把自己缩在床上的被子里，跟当初知道父母噩耗时一样，李丰知道，这个孩子的内心，又一次被狠狠刺痛了。李丰走到床头，拍了拍被子里还有些轻微颤抖的身体。

    “阳阳，疯子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李丰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反而给他讲起了故事。

    “你知道在非洲草原上，最厉害的野生动物是什么吗？没错，就是狮子，狮子不仅凶猛而且是群居动物，这让他们成了非洲草原当之无愧的王者。但是在非洲，还有一种体型比狮子小得多的动物，却是连狮子也不愿意轻易招惹的，那就是鬣狗。鬣狗的体型虽然要比狮子小很多，但是他们也总是成群结队的行动，遇到弱小的猎物直接一哄而上，瞬间把猎物撕碎分食，遇到强大的猎物，他们也会选择轮流骚扰、突袭，进而捕杀。就连狮子都难以捕猎的野牛、角马等大型动物，鬣狗们也能通过各种方式成功猎杀。他们甚至还能从猎豹、狮子等猛兽口中抢夺食物。你以为他们靠的是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当然，这些是必要的基础，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团结的合作以及不择手段的方式，人们总是开玩笑戏称他们‘掏肛’，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那个肮脏的地方往往是敌人最薄弱的环节，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丝毫不在乎自己会沾染恶臭。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但是你只把这当做命运对你的不公，只把出手打架当成对他人的报复，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要记住，能活在肮脏和恶臭中的人，才配得上最后的成功。而成功，是对捉弄你的命运和欺负你的人最好的报复。”

    李丰说完，并没有等元如阳的回复，只是有轻拍了他蜷缩的身体，离开了房间。

    那一晚，桌上的饭菜一个都没动，李丰的话让自己也陷入了一段早已尘封的回忆，也许刚刚那个故事宽慰的不仅是被窝里的小子，还有自己这个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家伙。元如阳也在李丰离开后从躲藏的被窝里钻了出来，那晚，这个只有十二岁的男孩，想了很多很多，让他对自己的世界，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第二天一早，元如阳照常起床，洗漱、用餐、上学，跟李丰招呼告别是，两个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前一天的事，只是一个微笑，胜过千言万语的交流。

    哈里森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在接连收到十几封催促返回的邮件后，哈里森只能暂时跟孙之闻告别了，这段时间，哈里森看出了孙之闻陪在父母身边的快乐，并没有再提出外出游玩的想法，而是也留在这个惬意海边小镇，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月。孙之闻内心的感激早已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一份理解胜过一切。

    在机场时，两人又想起了当时跟孙之闻一起接机的徐铭，回想起不久前那段紧张忙碌的日子，不禁感叹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哈里森没有再询问过孙之闻后续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肯定会把认准的事坚持到底，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与支持。孙之闻也没有说出太过感谢的话，那样总是有些见外，只是在临别前，把一个小小的金属勋章放在了哈里森的手里。哈里森当然知道那枚勋章的来历，看着孙之闻坚定的眼神，他没有推辞，小心翼翼的把勋章收好，消失在了登机口的人流中。

    一天后，孙之闻受到了哈里森安全到达的消息，这段不算顺畅的经历，自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