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论坛
回到家中，孙之闻接连几天都沉浸在那天的交谈中，方春年的话，无异于落在平静湖面上的一颗巨石，掀起涟漪，让孙之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天上午，孙之闻正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发呆，突然，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上面的显示，是陈如君的电话，孙之闻赶紧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愣怔中清醒过来。
“在忙着吗？”或许是因为孙之闻等了很久才接电话，让陈如君以为他此刻正在忙着什么事情。
“没有，刚刚手机不在身边，怎么了，如君？”孙之闻并不想让陈如君参与到这个烦心事中，随便找了个接口搪塞过去。
“这样的，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去首都，你明天有安排吗？”
“明天吗，那你等下把航班号发过来，明天我去接你。”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孙之闻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中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禁摇头苦笑。
“或许这只是一种群体性癔症吧，连方春年花了这么多年都不能弄清楚的问题，我这空想也是无用。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的梦境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我跟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一样。”
一番自我宽慰之后，孙之闻开始做起了全屋大扫除。作为一个单身男性，他的家跟其他大部分的独居男人一样，凌乱不堪。但是一想到陈如君明天可能会到家里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一番。
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孙之闻终于把这个“家”收拾妥当。看着门口大包小包的垃圾和废物，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我的房间里之前怎么会有这么多垃圾？”
“如君！”早早来到机场等候的孙之闻，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的长款风衣搭配一顶米色的针织帽，一眼望去宛如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来的挺早啊。”听到孙之闻的呼喊，陈如君也露出了小女人般的笑容，匆匆向他走去。
“你不是说有两个项目一起来参加论坛吗，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孙之闻发现陈如君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忍不住疑惑起来。
“嗯，他们要到会议开始前一天才过来，我是想着已经好多年没回母校看看了，所以提前过来，让你带着我在首都转转，看看这两年的变化，然后再去母校走走看看。”一边说着，陈如君还露出一个撒娇的表情，“你不会是没有空吧，要是没空的话，我就自己到处转转。”
“你看你，从深市走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来了首都，我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别说这几天学校已经放假了没什么事，就算有，我也会通通推掉，好好带你到处转转。”
听到面前这个“木头”般的男人居然能说出哄人的话，陈如君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几年不见，孙大教授居然会哄人了，真是难得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停车场走去。
“好久没看到下雪了，首都的雪景还是这么美。”刚走出停车场，看着路边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景观花园，陈如君不禁感慨。
“我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还会下雪，如果你想看雪景，明天我们去香山，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最喜欢那里的雪景了。”
孙之闻的话似乎勾起了陈如君美好的回忆，看着窗外急速退去的景色，一抹幸福的微笑，慢慢在她脸上绽放。
三天的时间，孙之闻陪同陈如君把大学时曾经一起去过的几个景区全部重走了一遍。从故宫到八达岭，从香山到颐和园，就连校园里两人经常一起自习的几间教室，也都统统转了一遍。这三天，孙之闻看着身边这个女人，还有她脸上几乎从未消失的笑容，心中也是满满的幸福。
为了表示对孙之闻这几天贴心陪伴的感谢，陈如君想要请孙之闻吃晚饭。两人商量许久之后，陈如君决定买菜到孙之闻家里，自己亲自下厨给他坐一桌丰盛的晚餐。
“没想到啊，你一个人住，房间还能收拾的这么干净整齐，真是难得啊。”刚一进门，陈如君就忍不住夸赞起来。
孙之闻回想起前两天自己花了几乎一整天才收拾的房间，尴尬的笑了笑。
看到孙之闻的表情，陈如君也猜到大概的情况，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孙大教授，你这该不会是金屋藏娇吧，老实交代，是哪个女人帮你打扫的房间啊。”
“你就拿我开涮吧，这不是知道你要来吗，怕你来了没地方住，我专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房间收拾干净的。哎，没想到打扫卫生还是个体力活啊。”
“要不然你以为家庭主妇很容易吗？别看这些家务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那犄角旮旯、大大小小，可太麻烦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晚餐，任谁看来，这都好似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自己的爱巢中，过着幸福的日子。
陈如君在厨房忙碌着，孙之闻也在一旁打下手，不大一会功夫，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准备好了，孙之闻还准备了一瓶红酒，两人边喝边聊，很快，淡淡的醉意便涌了上来，看着彼此微红的脸颊，一股暧昧悄然蔓延。
“老孙，你今年也已经快四十了吧，怎么还不考虑成家吗？”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对提出的问题有些害羞，陈如君的脸红的好似香山的枫叶一般。
“我这样的男人，几乎整天都埋在工作和研究上，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孙之闻看了看对面脸颊红润的女人，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倒是你，事业有成，人又漂亮，一定有不少优秀的男人追求你吧。”
“是啊，算是事业有成吧。可是，女人最不该有的，就是那该死的事业心，在我决心要闯出一番名堂的时候，就已经把爱情彻底埋葬了。”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沉重，陈如君打算换个话题，缓解一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孙之闻继续说了起来。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过。你还记得毕业的时候，你送给我的那首诗吗，这么多年，每次想起来，我都会把它拿出来读一遍，一遍又一遍，我都数不清有多少遍了。”
“这么多年了，早就忘记了。你要是不提，我都不知道我还写过诗呢。”陈如君看着孙之闻望向自己的眼神，不敢与他继续对视，缓缓低下头，玩弄手中的高脚杯。
孙之闻一字一句的念出那首诗，陈如君的眼睛不知何时，有些湿润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这是我写的吗，没想到那时的我，还有一颗浪漫诗人的心呢。”陈如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是啊，我们每个人也都曾是最浪漫的诗人。”说完这句话，孙之闻也沉默了起来。两人间的空气如同凝固般，牢牢禁锢着他们的身体，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这样的沉默是在让人难以忍受，又或许是之前的几杯红酒，让孙之闻的内心愈发火热，看着对面眼神充满期待的陈如君，他决定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如君，十多年了，还来得及吗？”短短几个字，孙之闻说的无比认真。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曾经在驶向梦想之地的列车上丢失了内心的钥匙，却在一个个站台上苦苦寻觅。我渴望会有好心人帮我拾起，等我去寻回，结果等来的只有无情和冷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只能望着眼前不知延伸向何处的道路，幻想在下一站，他能为我停靠等待。这一寻，便是十多年。”陈如君终于把埋在心中十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如同沉积多日的暴雨终于落下，她的心，也终于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
“十多年啊，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了，长到足够一个人去成长，去改变。”
“是啊，十多年，我甚至忘记自己十多年前是什么模样了。现在想想，那时候或许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生。”
“但人生不止这一个十年，还有后续的一个、两个甚至更多……我们……”
“所以，最重要的不应该是眼下吗，不管将来有多久，那都是充满未知的世界，只有现在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生活。”陈如君并没有让孙之闻继续说下去，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早已经把爱情彻底埋葬了。
“也许有一天，这一切会彻底改变，我会放弃如今的事业，成为一名家庭主妇，但至少目前，我还不能下定决心。而且，你不是还有自己追寻的东西吗，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轻易放弃。”
陈如君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走向阳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内心更是百感交集。她没有继续刚刚那个有些伤感的话题，只是静静的呆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不久，陈如君准备告辞，返回入住的酒店，孙之闻想要送她，却被她拒绝了，她说自己想在飘雪的街头独自走走。孙之闻也没有坚持，等到陈如君离开之后，他也站在刚刚如君站立的阳台，看着窗外依旧零星飘散的雪花，那一刻，三十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这个男人终于卸下了内心的防备，滚烫的泪水再无阻拦，顺着脸颊滴落而下。
那一晚，孙之闻失眠了，他独自一身坐在沙发上，哭了笑笑了哭，宛若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肆意表达自己的情感。陈如君也在首都的街头一直走到很晚，看着身边不时走过的恋人，双眼也在寒风中湿润了。或许，这就是成长的悲哀，让我们在现实中一次次的妥协。
论坛会议如期召开，虽然并不是全球范围的大型会议，但这次环保论坛仍旧吸引了国内很多知名公司和企业的参与。孙之闻陪同陈如君和她的两个团队一起，早早来到了主会场。那天过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那次不算愉快的经历。
虽然是环保主题的会议，但与会者几乎都是为了各自的发展和利益而来的。会议中，不断有人介绍自己所谓最新的科技、新的发展方向，而“环保”也早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的一个卖点，失去了一开始的意义。
“我算是长见识了，之前只知道自己埋头做研究，现在才发现，商人动起脑子，比我们做科研也丝毫不逊色啊。”孙之闻被一天的会议雷的是外焦里嫩，见识了一群人打着“环保”的大旗另行他事，而且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让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自己也能有这么强韧的脸皮，或许很多事就不会那么难办了。
“生意不就是这样吗，你以为那些商人会为了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放弃眼前的利益吗？与其为子孙留下好的环境，不如给他们留下更多的财富。这是才是很多人真正的想法。”陈如君这次带来的两个项目，一经提出就收到了广泛关注，使得她心情大好，跟孙之闻一起吐槽起了这次会议。
“那为什么还要打着环保的旗号呢？直接点不好吗？”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会直来直去吗，现在社会的舆论点在这里，不管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只有收获了舆论支持才能收获老百姓的支持，才能收获利益和钞票的支持，你啊，还是专心你的研究吧，别被这虚假的社会污染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环保主题论坛就彻底变成了众多企业的交流会，大家或是拿出自己的产品，或许寻求想要的合作，忙的不亦乐乎。孙之闻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在第一天之后，就没有继续陪同陈如君几人。
论坛会议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第一天会议结束后，孙之闻他们正准备离开会场，走到门口时看到一个男生举着一个不大的展板向路过的人不断介绍着什么。
孙之闻一眼就认出，正是那天在学校门口遇到的擦拭积雪的男生，记得当时他好像就说要来这个环保论坛，为环保事业尽自己一份力，没想到还真在这里遇到了。孙之闻并没有跟他打招呼，尤其是在了解了这个论坛的本质后，他实在不忍心让这个残酷的现实，摧毁他的热爱和坚持。看着他，孙之闻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总是抱着一腔热情，对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惜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陈如君一行人也在会议结束后返回了深市，此行对她而言，可谓是收获满满。分别的那一刻，她和孙之闻紧紧拥抱，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束。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眼下，他们还有各自努力的方向。
这天上午，孙之闻正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发呆，突然，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上面的显示，是陈如君的电话，孙之闻赶紧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愣怔中清醒过来。
“在忙着吗？”或许是因为孙之闻等了很久才接电话，让陈如君以为他此刻正在忙着什么事情。
“没有，刚刚手机不在身边，怎么了，如君？”孙之闻并不想让陈如君参与到这个烦心事中，随便找了个接口搪塞过去。
“这样的，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去首都，你明天有安排吗？”
“明天吗，那你等下把航班号发过来，明天我去接你。”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孙之闻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中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禁摇头苦笑。
“或许这只是一种群体性癔症吧，连方春年花了这么多年都不能弄清楚的问题，我这空想也是无用。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的梦境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我跟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一样。”
一番自我宽慰之后，孙之闻开始做起了全屋大扫除。作为一个单身男性，他的家跟其他大部分的独居男人一样，凌乱不堪。但是一想到陈如君明天可能会到家里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一番。
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孙之闻终于把这个“家”收拾妥当。看着门口大包小包的垃圾和废物，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我的房间里之前怎么会有这么多垃圾？”
“如君！”早早来到机场等候的孙之闻，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的长款风衣搭配一顶米色的针织帽，一眼望去宛如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来的挺早啊。”听到孙之闻的呼喊，陈如君也露出了小女人般的笑容，匆匆向他走去。
“你不是说有两个项目一起来参加论坛吗，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孙之闻发现陈如君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忍不住疑惑起来。
“嗯，他们要到会议开始前一天才过来，我是想着已经好多年没回母校看看了，所以提前过来，让你带着我在首都转转，看看这两年的变化，然后再去母校走走看看。”一边说着，陈如君还露出一个撒娇的表情，“你不会是没有空吧，要是没空的话，我就自己到处转转。”
“你看你，从深市走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来了首都，我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别说这几天学校已经放假了没什么事，就算有，我也会通通推掉，好好带你到处转转。”
听到面前这个“木头”般的男人居然能说出哄人的话，陈如君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几年不见，孙大教授居然会哄人了，真是难得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停车场走去。
“好久没看到下雪了，首都的雪景还是这么美。”刚走出停车场，看着路边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景观花园，陈如君不禁感慨。
“我看了天气预报，后面几天还会下雪，如果你想看雪景，明天我们去香山，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说最喜欢那里的雪景了。”
孙之闻的话似乎勾起了陈如君美好的回忆，看着窗外急速退去的景色，一抹幸福的微笑，慢慢在她脸上绽放。
三天的时间，孙之闻陪同陈如君把大学时曾经一起去过的几个景区全部重走了一遍。从故宫到八达岭，从香山到颐和园，就连校园里两人经常一起自习的几间教室，也都统统转了一遍。这三天，孙之闻看着身边这个女人，还有她脸上几乎从未消失的笑容，心中也是满满的幸福。
为了表示对孙之闻这几天贴心陪伴的感谢，陈如君想要请孙之闻吃晚饭。两人商量许久之后，陈如君决定买菜到孙之闻家里，自己亲自下厨给他坐一桌丰盛的晚餐。
“没想到啊，你一个人住，房间还能收拾的这么干净整齐，真是难得啊。”刚一进门，陈如君就忍不住夸赞起来。
孙之闻回想起前两天自己花了几乎一整天才收拾的房间，尴尬的笑了笑。
看到孙之闻的表情，陈如君也猜到大概的情况，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孙大教授，你这该不会是金屋藏娇吧，老实交代，是哪个女人帮你打扫的房间啊。”
“你就拿我开涮吧，这不是知道你要来吗，怕你来了没地方住，我专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房间收拾干净的。哎，没想到打扫卫生还是个体力活啊。”
“要不然你以为家庭主妇很容易吗？别看这些家务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那犄角旮旯、大大小小，可太麻烦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晚餐，任谁看来，这都好似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自己的爱巢中，过着幸福的日子。
陈如君在厨房忙碌着，孙之闻也在一旁打下手，不大一会功夫，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准备好了，孙之闻还准备了一瓶红酒，两人边喝边聊，很快，淡淡的醉意便涌了上来，看着彼此微红的脸颊，一股暧昧悄然蔓延。
“老孙，你今年也已经快四十了吧，怎么还不考虑成家吗？”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对提出的问题有些害羞，陈如君的脸红的好似香山的枫叶一般。
“我这样的男人，几乎整天都埋在工作和研究上，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孙之闻看了看对面脸颊红润的女人，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倒是你，事业有成，人又漂亮，一定有不少优秀的男人追求你吧。”
“是啊，算是事业有成吧。可是，女人最不该有的，就是那该死的事业心，在我决心要闯出一番名堂的时候，就已经把爱情彻底埋葬了。”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沉重，陈如君打算换个话题，缓解一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孙之闻继续说了起来。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过。你还记得毕业的时候，你送给我的那首诗吗，这么多年，每次想起来，我都会把它拿出来读一遍，一遍又一遍，我都数不清有多少遍了。”
“这么多年了，早就忘记了。你要是不提，我都不知道我还写过诗呢。”陈如君看着孙之闻望向自己的眼神，不敢与他继续对视，缓缓低下头，玩弄手中的高脚杯。
孙之闻一字一句的念出那首诗，陈如君的眼睛不知何时，有些湿润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这是我写的吗，没想到那时的我，还有一颗浪漫诗人的心呢。”陈如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是啊，我们每个人也都曾是最浪漫的诗人。”说完这句话，孙之闻也沉默了起来。两人间的空气如同凝固般，牢牢禁锢着他们的身体，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这样的沉默是在让人难以忍受，又或许是之前的几杯红酒，让孙之闻的内心愈发火热，看着对面眼神充满期待的陈如君，他决定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如君，十多年了，还来得及吗？”短短几个字，孙之闻说的无比认真。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曾经在驶向梦想之地的列车上丢失了内心的钥匙，却在一个个站台上苦苦寻觅。我渴望会有好心人帮我拾起，等我去寻回，结果等来的只有无情和冷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只能望着眼前不知延伸向何处的道路，幻想在下一站，他能为我停靠等待。这一寻，便是十多年。”陈如君终于把埋在心中十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如同沉积多日的暴雨终于落下，她的心，也终于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
“十多年啊，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了，长到足够一个人去成长，去改变。”
“是啊，十多年，我甚至忘记自己十多年前是什么模样了。现在想想，那时候或许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生。”
“但人生不止这一个十年，还有后续的一个、两个甚至更多……我们……”
“所以，最重要的不应该是眼下吗，不管将来有多久，那都是充满未知的世界，只有现在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生活。”陈如君并没有让孙之闻继续说下去，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早已经把爱情彻底埋葬了。
“也许有一天，这一切会彻底改变，我会放弃如今的事业，成为一名家庭主妇，但至少目前，我还不能下定决心。而且，你不是还有自己追寻的东西吗，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轻易放弃。”
陈如君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走向阳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内心更是百感交集。她没有继续刚刚那个有些伤感的话题，只是静静的呆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不久，陈如君准备告辞，返回入住的酒店，孙之闻想要送她，却被她拒绝了，她说自己想在飘雪的街头独自走走。孙之闻也没有坚持，等到陈如君离开之后，他也站在刚刚如君站立的阳台，看着窗外依旧零星飘散的雪花，那一刻，三十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瞬间涌上心头，这个男人终于卸下了内心的防备，滚烫的泪水再无阻拦，顺着脸颊滴落而下。
那一晚，孙之闻失眠了，他独自一身坐在沙发上，哭了笑笑了哭，宛若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肆意表达自己的情感。陈如君也在首都的街头一直走到很晚，看着身边不时走过的恋人，双眼也在寒风中湿润了。或许，这就是成长的悲哀，让我们在现实中一次次的妥协。
论坛会议如期召开，虽然并不是全球范围的大型会议，但这次环保论坛仍旧吸引了国内很多知名公司和企业的参与。孙之闻陪同陈如君和她的两个团队一起，早早来到了主会场。那天过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那次不算愉快的经历。
虽然是环保主题的会议，但与会者几乎都是为了各自的发展和利益而来的。会议中，不断有人介绍自己所谓最新的科技、新的发展方向，而“环保”也早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的一个卖点，失去了一开始的意义。
“我算是长见识了，之前只知道自己埋头做研究，现在才发现，商人动起脑子，比我们做科研也丝毫不逊色啊。”孙之闻被一天的会议雷的是外焦里嫩，见识了一群人打着“环保”的大旗另行他事，而且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让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自己也能有这么强韧的脸皮，或许很多事就不会那么难办了。
“生意不就是这样吗，你以为那些商人会为了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放弃眼前的利益吗？与其为子孙留下好的环境，不如给他们留下更多的财富。这是才是很多人真正的想法。”陈如君这次带来的两个项目，一经提出就收到了广泛关注，使得她心情大好，跟孙之闻一起吐槽起了这次会议。
“那为什么还要打着环保的旗号呢？直接点不好吗？”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会直来直去吗，现在社会的舆论点在这里，不管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只有收获了舆论支持才能收获老百姓的支持，才能收获利益和钞票的支持，你啊，还是专心你的研究吧，别被这虚假的社会污染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环保主题论坛就彻底变成了众多企业的交流会，大家或是拿出自己的产品，或许寻求想要的合作，忙的不亦乐乎。孙之闻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在第一天之后，就没有继续陪同陈如君几人。
论坛会议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第一天会议结束后，孙之闻他们正准备离开会场，走到门口时看到一个男生举着一个不大的展板向路过的人不断介绍着什么。
孙之闻一眼就认出，正是那天在学校门口遇到的擦拭积雪的男生，记得当时他好像就说要来这个环保论坛，为环保事业尽自己一份力，没想到还真在这里遇到了。孙之闻并没有跟他打招呼，尤其是在了解了这个论坛的本质后，他实在不忍心让这个残酷的现实，摧毁他的热爱和坚持。看着他，孙之闻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总是抱着一腔热情，对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不惜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陈如君一行人也在会议结束后返回了深市，此行对她而言，可谓是收获满满。分别的那一刻，她和孙之闻紧紧拥抱，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束。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眼下，他们还有各自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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