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工合作

    李晓燕虽然愚蠢,但是好骗。这话听着很奇怪,但逻辑没有问题——好骗在某些时候是一种优秀的值得赞扬的品质。

    之后李晓燕再没有对司契的安排产生疑议。

    她和司契分工合作,很快就将地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再根据司契的计划,在不留下明显痕迹的情况下收罗了别墅里可以用的东西。

    当然她依旧干了一件蠢事。

    在她拿着一块名牌手表走到司契面前,一脸“你看我找到了什么”的邀功神情时,司契无奈地扶额叹息:“你拿这玩意儿干什么?”

    “这可是雅翡丽手表欸,一块起码五十万!”李晓燕用一种见过大世面的自豪语气说,“我们接下来不是要逃亡吗?总得有经费吧?”

    “大姐,”司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次意识到人类物种的多样性,“这种高档品牌每一块售出的手表都登记在册,你敢拿去卖,下一秒就能被盯上;甚至哪怕是被人看到,都有遭到举报的可能性。”

    康采恩公司鼓励竞争,这种竞争发展成了内卷,进而演化出相互监视、举报、揭发等多种形式。康采恩公司乐见其成,并为举报犯罪者提供免贷福利。

    这种天才的政策有效地降低了公民的凝聚力,化群体为个体,使得康采恩公司成功镇压新政实施后的第一波最为剧烈的反抗浪潮。

    经过三年的驯化,举报——或者说出卖同类已经成了公民们的习惯,他们乐此不疲地举报一切,甚至是以“他今天晚下楼了五分钟,一定是在和革命党联系”这种离谱的理由。

    李晓燕瞪大了眼睛问:“你不是黑客吗?”

    “我觉得你垃圾小说看多了,对黑客有了太大的误解……你以为我是一个响指就能消除所有电脑信息的那种超级英雄?”

    “……好吧。”李晓燕被司契说得哑口无言。她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品牌手表,才讪讪地将它放回原处。

    司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清点他和李晓燕一起收集到的物资。

    一些外观不是太离谱的衣物,可以用来替换他们身上的血衣;一些放在柜子里的高档红酒——装饰架上的怕太明显没敢动——也许能够当燃料;一些奇形怪状的速食甜品,可以路上填肚子。

    不得不说,这处豪宅贯彻了它“临时居处”的本质,对生存有用的物资极其稀少。

    司契知道李晓燕的收集标准和他不一样,很有可能漏掉一些有用的东西,但他并不打算去做补功。这又不是什么生存类游戏,必须得把一个场景的物资收集殆尽。有这时间,他完全可以做很多更有意义的事。

    “走之前,我们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司契说着,从一堆名牌衣裤中挑了一套相对而言比较平庸、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说是平庸,这衣服依旧花哨得离谱——上面贴满了亮粉和银片,昭示陈庆恒那与众不同的审美。

    李晓燕本来下意识就要拿起自己先前脱下的衣服,冲去浴室;但在看到司契的动作后,她识趣地退到一边。

    司契按照之前的探查,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陈庆恒的豪华浴室。

    忙乎了四个小时,他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黏糊糊地吮吸着他的皮肤,浸渍得他全身发痒,不知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

    他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别人的血,来自陈庆恒和他的倒霉保镖。这个认知让他生理性反胃。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一定的洁癖,不严重——不然他没办法穿着一件血衣蹦哒四小时,但绝对存在。

    有钱人的浴室到底不同,单算洗浴池的面积,就比司契的住宅要大。

    金色的地板在开灯的刹那像是被引动了什么机关,蒸腾出氤氲的烟气,释放令人体舒适的温度。

    中央下嵌洗浴池被做成山间温泉的样子,周围砌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石头,温水从池底缓慢上涌,水面最终和地板持平。

    天花板的投影仪在洗浴池中央投下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一个穿得跟没穿似的女明星挑着艳情的舞蹈——这是个经常出现在广告和电视剧里的角色,司契有幸天天在大街上和这张脸遭遇,但他从来没留意过这个明星的名字。

    名字和细节在这个年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图像、声与光,还有爆炸般的感官刺激。

    “高科技。”司契感慨了一句,然后尝试着用智能语音调控,“把投影关了吧。”

    他是个很注重私人空间和社交距离的人,他不像陈庆恒那样有被人看着洗澡的癖好,哪怕是美女明星也不行。

    在司契用口语下达指令后,那个让司契不适的女性投影终于消失。

    这就是康采恩公司给人类带来的福祉——全自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极致的享乐。可以让人类像生活在天堂里一样,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就可以获得高品质的生活。如果想的话,甚至可以只当一只以吃饭睡觉长胖为任务的猪。

    这是司契第一次见识到康采恩公司承诺的“福祉”,先前他只在历史书和报纸宣传上听说过,以为那不过是康采恩文化部的酒囊饭袋借助AI写出来的科幻童话小说。

    现在他相信那些宣传中的科技的真实性了。

    司契迅速脱光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他的长裤也被鲜血浸透了,不过因为是纯黑色的,打眼看上去并不明显,他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出了太多汗。

    所有衣服都是一摸一手血的状态,已经不能要了。

    司契将脱下来的衣服收进垃圾袋,然后跳进浴池,用毛巾使劲搓揉自己的全身,几乎要蹭下一层皮才堪堪罢休。

    他靠在冰冷的池壁上吐了口气,微微侧头便看到那面几乎占满一整面墙的落地镜。

    他瞪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略显陌生的脸。

    太苍白、太疲惫、太麻木、太虚弱——属于一个二十五岁的无业幽灵再正常不过了。但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故意将一张不属于他的脸恶作剧般缝到他脸上一样。

    司契尝试着对着镜子露出微笑,笑容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显得夸张而狰狞。他脸部肌肉抽动着,做出惊恐的表情、狂喜的表情、愤怒的表情、疯狂的表情,给他的感觉是如出一辙的陌生。

    “冷静。”最终,司契这样告诉自己。

    他停止了对镜子做鬼脸的幼稚行为,脸上的涌动趋于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用毛巾擦干身体,给自己套上陈庆恒那身属于上层阶级的煊赫外衣。

    “人模狗样。”司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了个并不幽默的玩笑,“这么看来我和有钱人也不过就是差了一层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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