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夜来客
记者问外城的孩童：“你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孩童说：“肉很贵，而且听妈妈说，有一些肉是人肉，吃了会得病。”
“天啊！”记者说，“那如果给你吃人肉，你愿意吃吗？”
孩童说：“愿意啊，我饿了什么都吃，我还吃过蟑螂呢！”
……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司契缩在悬浮车中，百无聊赖地看采访视频。
这是李晓燕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她的这段采访视频一度登上当日热榜前十。
群众对她的表现褒贬不一，有人说她问的问题蠢到让人怀疑她的学历，但也有人说她是故意装傻，只为了让受访者亲口说出更多更震撼的信息。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之后她就被电视台开除了，成了一名光荣的无业游民。
“有点意思。”
司契眯了眯眼，嗤笑一声。他合上电脑，抬头望远。
东方远处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光，金黄一圈圈晕染开来，为犬牙差互的废墟镀上鎏金。
【11月1日06:35】
司契发动悬浮车，在控制屏上输入X-7区入口的地址。
悬浮车迎着清晨的自然光平稳地行驶在外城狭窄脏乱的巷道间。
司契没有开屏蔽装置，因而随时都能听见两边传来的械斗声和叫骂，一路响着如同伴奏。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一寸寸浸染大地的日光放空心神。长时期保持精神紧绷对精神损耗极大，为了接下来能有充足的精力完成计划，他必须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道路两旁废铁草率搭建的集装箱群中、一个个住人的窟窿里，时不时探出外城人观望的头颅，像一具具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地注视悬浮车行过。
外城常见的是工程车和运输车，悬浮车的出现算得上是一件稀罕事儿。
司契隔着一层铁皮都能感受到外城人炙热的眼神，但他并未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在他的记忆中，很久以前有过亡命之徒试图劫持内城的车辆，但那些狂妄的凶徒很快就被悬浮车用坚固的车头毫不留情地碾碎，用生命给所有外城人传达了警示：
“不要争辩，不要反抗，不要思考。”
可以说，内城人的外壳——哪怕是假的——出现在外城，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安全和不容侵犯。
悬浮车在一座半边塌朽的大桥前停下，边缘磨损严重的桥洞便是X-7区的入口。
外城的区片划分十分草率，空间的分隔多数借助原有地标，顶多在地标上装一些登记装置。
一缕阳光掠过高大的桥面投向司契乘坐的悬浮车时，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短发女孩踩着桥洞一侧的钢铁废墟迎面走来。
司契微微挑眉。
他摇下车窗，那个女孩也终于看到了他，一路小跑向悬浮车这边奔来。
“司契，没想到你竟然有车欸！”女孩正是李晓燕，她熟稔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黑来的。”司契一面做出回应，一面在控制屏上敲下指令，“你剪头发了？”
“我自己剪的。”李晓燕说，眸光闪亮，“接下来三天不是要干大事吗？我特意换了身方便的装扮，冻死我了……”
悬浮车控制屏上的时间显示【11月1日07:00】，而视线左上角的系统界面则显示【6天12小时】。
已经过去12个小时了，司契估算了一下，他需要撑到11月7日晚上七点。
这个时间点太过遥远，以至于他一时间觉得那像梦一样飘渺不可触及——外城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我这一路过来，躲过了好几次数据采集。而且，食物也有着落了……”李晓燕喋喋不休。
她看上去很乐观，似乎压根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司契出神了一会儿，打断了这位同伙邀功式的自言自语：“我先把计划告诉你，希望你的散打技巧还在……”
……
伊瑞克提翁小区监控室中，艾伦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双眼几乎瞪出血丝。
他正在查看的是小区周边的监控，是仿生人管理员现从周边转调过来的。
艾伦原本想要查的是陈庆恒的别墅附近的监控，但管理员告诉他，就在昨天晚上，小区内部的监控设备遭到了不明势力（疑似革命党）黑客的攻击，全盘瘫痪，过往记录也被删除。
从那一刻起，艾伦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要是在以往，他一定会暂且退却、从长计议，但这次他似乎被一股劲儿提着向前，不查到山穷水尽不甘罢休。
于是，他要求看附近的监控。
他看到陈庆恒的悬浮车在傍晚六点从正门进入小区，在傍晚十一时左右离开。
“走了？不对，这不对，根据情报，他以往都是在血泊中过夜，第二天中午才走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艾伦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他转身冲出监控室，直奔自己的悬浮车，坐进驾驶座，快速在控制屏上操作。
半小时后，艾伦出现在维序局门口。他拢了拢身上的黑色皮衣，径自走了进去。
进门便是办事大厅，各种琐碎的事务都在这里交接。白色立方体空间内零星坐着几个警员。
“艾伦，你好久没来了！”
“听说你又接到活了？真为你高兴！”
艾伦一进门，警员们就纷纷热情地向他发出问候。
他在为大人物干活时，经常要借助维序局的力量查一些信息，也时常帮维序局处理一些案件，因此和警员们都算熟识。
大部分人在见识他的能力和声望后都乐于和他保持友好关系，至于背地里怎么想的，估计只有上帝知道了。艾伦在心中冷笑。想必有不少人一面嫉妒他得大人物信任，一面骂他甘为走狗。
“我想查一下城市监控。”赏金侦探沉着脸说，语气严肃，足以令听到的人下意识重视他的要求。
他说这话时，一个方脸的中年男人从办事大厅右后侧的廊道间走出，阴天一样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扫视大厅中的众人。
维序局副局长肯尼•奥兹。
“老伙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想要什么资料自己去数据中心找就行。”奥兹副局长用威严但不失亲和的语调说。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可能不久之后，我们又得合作忙活一阵了。”
艾伦微微颔首表示礼貌。
有奥兹的首肯，接下来的一切都畅通无阻。
监控中，陈庆恒的悬浮车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往加工厂，而是去了一个夜总会。
如果艾伦查到的信息没错的话，那个夜总会叫作“午夜猎场”。
悬浮车进入狭窄的巷道，被黑暗吞没，消失在画面中。进度条一寸一寸往后，那辆造型独特的新式车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未出现过。
“该死！”艾伦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面上。
“午夜猎场”是一个大小约五公顷的无监控区，悬浮车进入其中就像是把一枚硬币扔进海里。
线索断了，他除了等陈庆恒从午夜猎场出来外别无选择。
但天知道这帮有钱人会玩多久！
“艾伦，我觉得你需要点威士忌，而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狂欢剂。”
艾伦沉着脸大步走出数据中心时，额头皱纹沟壑纵横的奥兹正坐在合金椅上抽烟，是真正的烟，纸烟，而不是电子烟。
这位副局长向后仰靠，喷出一口洁白的烟气，灰蓝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赏金侦探：“你快把自己活成仿生人了。”
仿生人，没有情感与灵魂，用最低水平的生活需要支撑高强度劳动的人造物。
不过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的生活和仿生人并没有多少区别。
艾伦深吸一口气，和面前半只脚踏入上层阶级的中年人对视。他发现自己冷静了些许，或者说，他终于从之前那种偏执的不正常状态中抽离了。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赏金侦探拢了拢皮大衣，如是说。
找个黑酒吧一头扎进去两三天似乎也不错。艾伦想。
他只希望在他酒醒后，陈庆恒已经嗨完了。
孩童说：“肉很贵，而且听妈妈说，有一些肉是人肉，吃了会得病。”
“天啊！”记者说，“那如果给你吃人肉，你愿意吃吗？”
孩童说：“愿意啊，我饿了什么都吃，我还吃过蟑螂呢！”
……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司契缩在悬浮车中，百无聊赖地看采访视频。
这是李晓燕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她的这段采访视频一度登上当日热榜前十。
群众对她的表现褒贬不一，有人说她问的问题蠢到让人怀疑她的学历，但也有人说她是故意装傻，只为了让受访者亲口说出更多更震撼的信息。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之后她就被电视台开除了，成了一名光荣的无业游民。
“有点意思。”
司契眯了眯眼，嗤笑一声。他合上电脑，抬头望远。
东方远处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光，金黄一圈圈晕染开来，为犬牙差互的废墟镀上鎏金。
【11月1日06:35】
司契发动悬浮车，在控制屏上输入X-7区入口的地址。
悬浮车迎着清晨的自然光平稳地行驶在外城狭窄脏乱的巷道间。
司契没有开屏蔽装置，因而随时都能听见两边传来的械斗声和叫骂，一路响着如同伴奏。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一寸寸浸染大地的日光放空心神。长时期保持精神紧绷对精神损耗极大，为了接下来能有充足的精力完成计划，他必须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道路两旁废铁草率搭建的集装箱群中、一个个住人的窟窿里，时不时探出外城人观望的头颅，像一具具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地注视悬浮车行过。
外城常见的是工程车和运输车，悬浮车的出现算得上是一件稀罕事儿。
司契隔着一层铁皮都能感受到外城人炙热的眼神，但他并未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在他的记忆中，很久以前有过亡命之徒试图劫持内城的车辆，但那些狂妄的凶徒很快就被悬浮车用坚固的车头毫不留情地碾碎，用生命给所有外城人传达了警示：
“不要争辩，不要反抗，不要思考。”
可以说，内城人的外壳——哪怕是假的——出现在外城，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安全和不容侵犯。
悬浮车在一座半边塌朽的大桥前停下，边缘磨损严重的桥洞便是X-7区的入口。
外城的区片划分十分草率，空间的分隔多数借助原有地标，顶多在地标上装一些登记装置。
一缕阳光掠过高大的桥面投向司契乘坐的悬浮车时，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短发女孩踩着桥洞一侧的钢铁废墟迎面走来。
司契微微挑眉。
他摇下车窗，那个女孩也终于看到了他，一路小跑向悬浮车这边奔来。
“司契，没想到你竟然有车欸！”女孩正是李晓燕，她熟稔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黑来的。”司契一面做出回应，一面在控制屏上敲下指令，“你剪头发了？”
“我自己剪的。”李晓燕说，眸光闪亮，“接下来三天不是要干大事吗？我特意换了身方便的装扮，冻死我了……”
悬浮车控制屏上的时间显示【11月1日07:00】，而视线左上角的系统界面则显示【6天12小时】。
已经过去12个小时了，司契估算了一下，他需要撑到11月7日晚上七点。
这个时间点太过遥远，以至于他一时间觉得那像梦一样飘渺不可触及——外城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我这一路过来，躲过了好几次数据采集。而且，食物也有着落了……”李晓燕喋喋不休。
她看上去很乐观，似乎压根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司契出神了一会儿，打断了这位同伙邀功式的自言自语：“我先把计划告诉你，希望你的散打技巧还在……”
……
伊瑞克提翁小区监控室中，艾伦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双眼几乎瞪出血丝。
他正在查看的是小区周边的监控，是仿生人管理员现从周边转调过来的。
艾伦原本想要查的是陈庆恒的别墅附近的监控，但管理员告诉他，就在昨天晚上，小区内部的监控设备遭到了不明势力（疑似革命党）黑客的攻击，全盘瘫痪，过往记录也被删除。
从那一刻起，艾伦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要是在以往，他一定会暂且退却、从长计议，但这次他似乎被一股劲儿提着向前，不查到山穷水尽不甘罢休。
于是，他要求看附近的监控。
他看到陈庆恒的悬浮车在傍晚六点从正门进入小区，在傍晚十一时左右离开。
“走了？不对，这不对，根据情报，他以往都是在血泊中过夜，第二天中午才走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艾伦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他转身冲出监控室，直奔自己的悬浮车，坐进驾驶座，快速在控制屏上操作。
半小时后，艾伦出现在维序局门口。他拢了拢身上的黑色皮衣，径自走了进去。
进门便是办事大厅，各种琐碎的事务都在这里交接。白色立方体空间内零星坐着几个警员。
“艾伦，你好久没来了！”
“听说你又接到活了？真为你高兴！”
艾伦一进门，警员们就纷纷热情地向他发出问候。
他在为大人物干活时，经常要借助维序局的力量查一些信息，也时常帮维序局处理一些案件，因此和警员们都算熟识。
大部分人在见识他的能力和声望后都乐于和他保持友好关系，至于背地里怎么想的，估计只有上帝知道了。艾伦在心中冷笑。想必有不少人一面嫉妒他得大人物信任，一面骂他甘为走狗。
“我想查一下城市监控。”赏金侦探沉着脸说，语气严肃，足以令听到的人下意识重视他的要求。
他说这话时，一个方脸的中年男人从办事大厅右后侧的廊道间走出，阴天一样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扫视大厅中的众人。
维序局副局长肯尼•奥兹。
“老伙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想要什么资料自己去数据中心找就行。”奥兹副局长用威严但不失亲和的语调说。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可能不久之后，我们又得合作忙活一阵了。”
艾伦微微颔首表示礼貌。
有奥兹的首肯，接下来的一切都畅通无阻。
监控中，陈庆恒的悬浮车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往加工厂，而是去了一个夜总会。
如果艾伦查到的信息没错的话，那个夜总会叫作“午夜猎场”。
悬浮车进入狭窄的巷道，被黑暗吞没，消失在画面中。进度条一寸一寸往后，那辆造型独特的新式车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未出现过。
“该死！”艾伦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面上。
“午夜猎场”是一个大小约五公顷的无监控区，悬浮车进入其中就像是把一枚硬币扔进海里。
线索断了，他除了等陈庆恒从午夜猎场出来外别无选择。
但天知道这帮有钱人会玩多久！
“艾伦，我觉得你需要点威士忌，而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狂欢剂。”
艾伦沉着脸大步走出数据中心时，额头皱纹沟壑纵横的奥兹正坐在合金椅上抽烟，是真正的烟，纸烟，而不是电子烟。
这位副局长向后仰靠，喷出一口洁白的烟气，灰蓝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赏金侦探：“你快把自己活成仿生人了。”
仿生人，没有情感与灵魂，用最低水平的生活需要支撑高强度劳动的人造物。
不过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的生活和仿生人并没有多少区别。
艾伦深吸一口气，和面前半只脚踏入上层阶级的中年人对视。他发现自己冷静了些许，或者说，他终于从之前那种偏执的不正常状态中抽离了。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赏金侦探拢了拢皮大衣，如是说。
找个黑酒吧一头扎进去两三天似乎也不错。艾伦想。
他只希望在他酒醒后，陈庆恒已经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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