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灵魂容器（九）
2007年4月27日，我出生了。
父母都是小职员，我记事后才攒够钱，在老城区买了个四十平米的老房子。
他们活得失败，就逼着我学习，说只有考一个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赚大钱。
我上学了，没钱报补习班，也不能参加那些补习班组织的竞赛。我没有竞赛奖项，面试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最终没能被民办初中录取，直升到一所普通的公办。
好在我足够努力，三年后考上了市里一所还不错的高中。
父母为我高兴，一遍遍在我耳边唠叨，只要我能考进重点大学，就能出人头地。
可进了高中我才发现，一切似乎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穿着名牌球鞋的同学取笑我的布鞋，他们拿我的名字作为“穷”的指代词，和别人说我身上有异味……
我只能观察他们的举动，然后告诉父母，我要一双有牌子的鞋，要好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母亲拿出存折扔到我面前，上面只有四位数。父亲斥责我心思不在学习上，不体谅他们的辛苦。
可他们为什么要生我下来，受这样的苦呢？
……
旁观者视角骤然间变成了第一视角，肢体不受控制，司契发现自己正一步一顿地走向一个池塘，毫无留恋，纵身跃入水中。
池塘的水明明不深，他却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冰冷刺骨的池水涌进鼻腔，他不住呛咳，又喝进了更多的水。
……
我在最初呛了几口水后失去了不适的感觉，我感觉我变得轻松许多，所有沉重的、悲伤的离我而去，只剩下静谧。
原来，这就是死亡，没有痛苦，只有安宁，摆脱滞重的肉体后，灵魂可以变得这样轻盈。
要是人可以只以灵魂的形态存在就好了啊……没有物质需求，也就无所谓贫穷与富有……
一片漆黑中我看到金色的藤蔓从阴暗处滋长，照亮了我身遭的水域。它们缓缓将我缠绕，我的脑海中忽然多了许多不属于我的知识。
它们在告诉我一个方法，一个制造【灵魂容器】的方法。
那是灵魂的房子，灵魂将不再需要肉体的维持，天地间皆是归处……
我被打捞上岸，母亲抱着我哭，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同学们收敛了一阵，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但我已经不再关注这些了。我用整个高中生涯造出了一个简陋的【灵魂容器】，并打算在大学改进它。
我想，我自杀后可以把灵魂盛放进去，不再受到束缚，也不用担心消散。
大一，我遇到了郑橙，她的家境和我相似，不会看不起我，不会欺负我，会对我笑。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她。
死亡的念头被我抛在脑后，我开始追求她。她说她也喜欢我，又告诉我她家里彩礼要得多，要二十万。
那是我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我近乎绝望，我开始痛恨我的家庭，痛恨那伴随我一生的贫穷，甚至痛恨我无能的父母，对他们恶语相向。
后来，父亲和母亲失踪了。
再后来，两份《死后器官捐献书》被送了过来，我的卡里多了二十万元。
……
司契睁开眼，炽白的阳光穿过窗棂，悬浮在空中的灰尘和纤维历历分明，将光线折射得灿灿粼粼。
太明亮的视野反而给人一种还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司契怔愣了两秒才直挺挺坐起，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8：00】
睡意全无。
他清楚地记得他开着出租车把林千岁运回来，这家伙晕得很实在，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把林千岁背上楼，在椅子上绑好，然后下楼找邻居打听关于“齐潇”的线索，得知她正在倒追李信也，还是把李信也当儿子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好的那种。
收集完信息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他响起最早在诊断报告上看到的【19：00】的时间点，倾向于认为那个时间会发生一些事，便放弃了去找齐潇的打算。
他在六点半回到家中，林千岁还没醒。他坐在床边一边盯着时间，一边等林千岁醒来。
他记忆中最后看到的时间点是【18：59】，然后，意识坠入黑暗，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接踵而来。
那个梦讲的大略是李信也的人生经历，很无聊的故事，每时每地都在发生，司契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他更在意的是时间。
这是这个副本中第一次“缺失”时间。之前在出租车空间和梦境空间之间穿梭，时间都是前后接得上的。
司契眉头微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侧头看向本该绑着林千岁的椅子，上面连人带锁链都没了，椅面上静静躺着一个玻璃瓶。
林千岁死了，但司契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下杀手！
他尽力维持冷静，披衣起身，几步冲向门口，打开门。
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边沿也没有损坏。
他转身冲到窗边，窗户从里面反锁，周围没找到丝线之类的工具。
房间是密室，这是一起密室杀人。
“谁杀的他？”
司契的呼吸凌乱了一拍，他折回椅子旁，拾起上面的玻璃瓶。
眼前闪过提示文字，这个玻璃瓶是【灵魂容器】无疑。
在他触碰到玻璃瓶的那一刻，周围的光线黯淡下来，站姿变成坐姿，又回到了出租车空间。
《黑色星期天》的音乐断断续续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手中的手机不停震动，屏幕自己亮起，呈现林千岁的脸，目光怨毒地瞪视前方。
“你杀了我……我要你偿命……”林千岁阴恻恻地低喃着，苍白的手穿透屏幕抓向司契。
一回生，二回熟，司契一声不吭地打开玻璃瓶的瓶塞。
音乐戛然而止，玻璃瓶中林千岁的影像愤怒地拍着瓶壁。
司契塞上瓶塞，将玻璃瓶扔到一边。
就在刚刚，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诊断报告上，同时出现【人格分裂】的诊断和一个时间点，指代其实很明确。那个时间点，是另一个人格出没的时间。
杀死林千岁的是李信也的另一个人格！
一直以来隐隐存在的违和感在此刻分外明晰。
李信也在激情杀人后感到痛苦和恐惧，如果能重来一次，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
已经把人杀了一遍了，多杀几次没有实际意义，想泄愤的话还不如在第一次就把人凌迟。李信也在梦境里重现当时的场景，目的必然不是杀人。
主线任务不是杀人，从始至终，系统界面上都没有刷新出相关描述。
而【杀了他们，游戏结束】的表述更是疑点重重。毕竟，“结束”不意味着通关，还有可能是失败和死亡！
带着疑问重新梳理线索，可以发现很明显的诱导痕迹。
梦境空间里的郑橙死后掉落能制伏鬼怪的【灵魂容器】，诱导玩家走上杀人获取道具的路线。
出租车空间里充斥鬼怪，女鬼郑橙消耗玩家大量体力，诱导玩家做出先下手为强的决定。
在玩家搜集大量线索却未能触发主线任务的焦虑中，制造李信也跳楼的幻觉，击溃玩家心理。
再在适当的时机，恰到好处地留下暗示“主线任务”的血字，诱导玩家下意识选择相信。
布局很巧妙，但在此刻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
在玩家没有杀林千岁的时候，林千岁死了，还掉落了重要道具，刻意而可疑。
一片寂静中，司契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说，先有人还是先有鬼？”
父母都是小职员，我记事后才攒够钱，在老城区买了个四十平米的老房子。
他们活得失败，就逼着我学习，说只有考一个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赚大钱。
我上学了，没钱报补习班，也不能参加那些补习班组织的竞赛。我没有竞赛奖项，面试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最终没能被民办初中录取，直升到一所普通的公办。
好在我足够努力，三年后考上了市里一所还不错的高中。
父母为我高兴，一遍遍在我耳边唠叨，只要我能考进重点大学，就能出人头地。
可进了高中我才发现，一切似乎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穿着名牌球鞋的同学取笑我的布鞋，他们拿我的名字作为“穷”的指代词，和别人说我身上有异味……
我只能观察他们的举动，然后告诉父母，我要一双有牌子的鞋，要好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母亲拿出存折扔到我面前，上面只有四位数。父亲斥责我心思不在学习上，不体谅他们的辛苦。
可他们为什么要生我下来，受这样的苦呢？
……
旁观者视角骤然间变成了第一视角，肢体不受控制，司契发现自己正一步一顿地走向一个池塘，毫无留恋，纵身跃入水中。
池塘的水明明不深，他却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冰冷刺骨的池水涌进鼻腔，他不住呛咳，又喝进了更多的水。
……
我在最初呛了几口水后失去了不适的感觉，我感觉我变得轻松许多，所有沉重的、悲伤的离我而去，只剩下静谧。
原来，这就是死亡，没有痛苦，只有安宁，摆脱滞重的肉体后，灵魂可以变得这样轻盈。
要是人可以只以灵魂的形态存在就好了啊……没有物质需求，也就无所谓贫穷与富有……
一片漆黑中我看到金色的藤蔓从阴暗处滋长，照亮了我身遭的水域。它们缓缓将我缠绕，我的脑海中忽然多了许多不属于我的知识。
它们在告诉我一个方法，一个制造【灵魂容器】的方法。
那是灵魂的房子，灵魂将不再需要肉体的维持，天地间皆是归处……
我被打捞上岸，母亲抱着我哭，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同学们收敛了一阵，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但我已经不再关注这些了。我用整个高中生涯造出了一个简陋的【灵魂容器】，并打算在大学改进它。
我想，我自杀后可以把灵魂盛放进去，不再受到束缚，也不用担心消散。
大一，我遇到了郑橙，她的家境和我相似，不会看不起我，不会欺负我，会对我笑。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她。
死亡的念头被我抛在脑后，我开始追求她。她说她也喜欢我，又告诉我她家里彩礼要得多，要二十万。
那是我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我近乎绝望，我开始痛恨我的家庭，痛恨那伴随我一生的贫穷，甚至痛恨我无能的父母，对他们恶语相向。
后来，父亲和母亲失踪了。
再后来，两份《死后器官捐献书》被送了过来，我的卡里多了二十万元。
……
司契睁开眼，炽白的阳光穿过窗棂，悬浮在空中的灰尘和纤维历历分明，将光线折射得灿灿粼粼。
太明亮的视野反而给人一种还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司契怔愣了两秒才直挺挺坐起，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8：00】
睡意全无。
他清楚地记得他开着出租车把林千岁运回来，这家伙晕得很实在，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把林千岁背上楼，在椅子上绑好，然后下楼找邻居打听关于“齐潇”的线索，得知她正在倒追李信也，还是把李信也当儿子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好的那种。
收集完信息已经是晚上六点了，他响起最早在诊断报告上看到的【19：00】的时间点，倾向于认为那个时间会发生一些事，便放弃了去找齐潇的打算。
他在六点半回到家中，林千岁还没醒。他坐在床边一边盯着时间，一边等林千岁醒来。
他记忆中最后看到的时间点是【18：59】，然后，意识坠入黑暗，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接踵而来。
那个梦讲的大略是李信也的人生经历，很无聊的故事，每时每地都在发生，司契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他更在意的是时间。
这是这个副本中第一次“缺失”时间。之前在出租车空间和梦境空间之间穿梭，时间都是前后接得上的。
司契眉头微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侧头看向本该绑着林千岁的椅子，上面连人带锁链都没了，椅面上静静躺着一个玻璃瓶。
林千岁死了，但司契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下杀手！
他尽力维持冷静，披衣起身，几步冲向门口，打开门。
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边沿也没有损坏。
他转身冲到窗边，窗户从里面反锁，周围没找到丝线之类的工具。
房间是密室，这是一起密室杀人。
“谁杀的他？”
司契的呼吸凌乱了一拍，他折回椅子旁，拾起上面的玻璃瓶。
眼前闪过提示文字，这个玻璃瓶是【灵魂容器】无疑。
在他触碰到玻璃瓶的那一刻，周围的光线黯淡下来，站姿变成坐姿，又回到了出租车空间。
《黑色星期天》的音乐断断续续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手中的手机不停震动，屏幕自己亮起，呈现林千岁的脸，目光怨毒地瞪视前方。
“你杀了我……我要你偿命……”林千岁阴恻恻地低喃着，苍白的手穿透屏幕抓向司契。
一回生，二回熟，司契一声不吭地打开玻璃瓶的瓶塞。
音乐戛然而止，玻璃瓶中林千岁的影像愤怒地拍着瓶壁。
司契塞上瓶塞，将玻璃瓶扔到一边。
就在刚刚，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诊断报告上，同时出现【人格分裂】的诊断和一个时间点，指代其实很明确。那个时间点，是另一个人格出没的时间。
杀死林千岁的是李信也的另一个人格！
一直以来隐隐存在的违和感在此刻分外明晰。
李信也在激情杀人后感到痛苦和恐惧，如果能重来一次，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
已经把人杀了一遍了，多杀几次没有实际意义，想泄愤的话还不如在第一次就把人凌迟。李信也在梦境里重现当时的场景，目的必然不是杀人。
主线任务不是杀人，从始至终，系统界面上都没有刷新出相关描述。
而【杀了他们，游戏结束】的表述更是疑点重重。毕竟，“结束”不意味着通关，还有可能是失败和死亡！
带着疑问重新梳理线索，可以发现很明显的诱导痕迹。
梦境空间里的郑橙死后掉落能制伏鬼怪的【灵魂容器】，诱导玩家走上杀人获取道具的路线。
出租车空间里充斥鬼怪，女鬼郑橙消耗玩家大量体力，诱导玩家做出先下手为强的决定。
在玩家搜集大量线索却未能触发主线任务的焦虑中，制造李信也跳楼的幻觉，击溃玩家心理。
再在适当的时机，恰到好处地留下暗示“主线任务”的血字，诱导玩家下意识选择相信。
布局很巧妙，但在此刻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
在玩家没有杀林千岁的时候，林千岁死了，还掉落了重要道具，刻意而可疑。
一片寂静中，司契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说，先有人还是先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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