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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出另一起杀人案

    停电时小小的波罗咖啡馆内变成了一片黑暗——在这么一个杀人案案发地点。而有另一个杀人案,调查它的人与嫌疑人正处于一片光亮之中。

    十点五十分,森仗助所在的二零零八号公寓楼五层一号间。森仗助的儿女都已经寄送去一个熟人家里了。忙碌的警负们正在进行房屋搜查,而工藤警部则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位无论如何都被排除在嫌疑人行列之外的嫌疑人。

    为什么会排除森仗助?不仅仅是因为他从未出现在案发现场,不仅仅是因为他案发前十五天至案发后任意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山本秋生的宅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合理的杀人动机。

    最重要的原因——他是山本社的物流经理,据山本秋生生前的律师团队向警方透露他将会被山本光授为山本社代理社长。

    让这么一位即将大富大贵之人入狱,实在很难找到什么理由来说服他们。

    工藤警部呵呵一笑,在森仗助的房间里点燃了一支烟。他左手搔着一滚一滚的大肚子,手茸茸的几根手指让人有些见了毛毛虫般的恶心。既然“让这么一位即将大富大贵之人入狱,实在很难找到什么理由来说服他们”,那他为何来此呢?

    阳光打在他的豉豉的肚子上,却不能打在他笑眯眯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险。

    森仗助缩在绿色的懒人沙发上,看到工藤警部的脸,浑身似触电般的颤抖。

    “请问,”森仗助有些壮了壮胆,但话刚说到一半便泄了气,只剩游丝。“工藤警部与诸位警员来此有何贵干?”

    工藤警部不想正眼看森仗助。在他看来,森仗助真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贼眉鼠眼,天生奴性。这样的人会大富大贵,会被山本光授予山本社代理社长,该说时有什么考量吗?

    一想到山本光在那天看向他的眼神,和那一抹笑容,他就不住地颤抖。

    工藤龙之介笑着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森仗助恐惧的目光中,工藤龙之介得意的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签有森仗助名字与盖有他指纹的合同。

    那是森仗助与铃木知子的合同——可以作为指认森仗助为凶手的证据。

    “这……”森仗助有些词穷。“这……”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讲究证据的司法程序中最重要的永远是证据,而非一个人的情感。谁能够准确的说明一个人的情感呢?没有人。个人是最难预料的,哪怕是一个温柔的医生都有可能无缘无故抽刀向无辜的稚童。而像警局这种行政机关便是为司法机关提供它所需要的证据。

    而对于东京都的警察来说,这些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不过就是先立个靶子再射箭的事情。

    无论是检察厅还是警视厅,甚至是法院,皆是如此。

    谁叫东京都是特殊的呢?

    至于这些嫌疑人,那些被害者,他们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自己,为什么会生在东京都呢?

    “没事的,先生。您只需要回答我一些问题,不需要太大的压力。每一位嫌疑人都有自己的疑点,您的这疑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工藤警部用他毛茸茸的手指点了点森仗助紧绷的肩膀。“您得有些侥幸,或许那个保姆并不是协助杀人的那个呢?总得有些侥幸的。”

    他明白自己的工作。他不是小说里的那些侦探,而是东京都的警察。他所要做的就是收集一切可能的证据,然后交给警视总监与检察厅——他们自然会把这些证据射向他们所立的靶子之靶心。

    所以说很简单。

    所以他才会说很简单。

    而他正是干这些事情的天才,乃至于预知那些上面的大人们设下的靶心。他有自己的良心,但不多——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将那些大人们设下的靶心与案件的真凶相结合。

    他看了看警惕的森仗助,叹了口气。这种临时更换质询顺序,甚至将某个人硬生生插进质询顺序之中的做法,是他从警视总监那里学来的。能让一个人阵脚大乱,甚至不仅仅是一个人。

    “放松点,我只是想让你复述一下……”工藤警部装作无奈地说,面对警惕的羔羊,捕食的狼,也需要偶尔的示弱一番。“只是让你复述一下,你在一次质询时说的那件事。”

    “真、真的?”森仗助有些松懈下来了,但因为又要说话,有些紧张。“真的只是让我复述一下那晚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警员没眼色地搜出一件东西来,要交给警部。

    森仗助瞬间警铃大作,紧紧地盯着那个警员在工藤警部的耳边悄咪咪说了些什么。可惜他并不会读唇语,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警员到底说什么。

    而往往不知道,就会让别人想很多。他又不敢看向工藤警部的方向了。

    工藤龙之介扫了一眼,他敢相信在此之前森仗助也已经看到了——赫苏斯伯恩。

    “那、那是今天早上……我无意中从信箱里翻出来的。”森仗助很紧张。

    工藤警部好像左眼有些痒,向着那个警员的方向眯了眯左眼。他笑着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放回去,快放回去。待会也不要来烦我,我和这位森先生还有很多话想说呢。”

    那警员看了看浑身颤抖的森仗助,仿佛感觉脏眼睛似地揉了揉眼。向工藤龙之介告罪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走开了。

    工藤龙之介看了看还没从浑身发抖的状态中缓过来的森仗助,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单单从能力和性格来说,常人是不会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山本社的物流经理而且即将成为山本社的代理社长的。

    至于说……考量……

    恐怕是有考量的,也恐怕绝不是为了杰仗助好。

    工藤警部很有耐心,他不是一般的有耐心。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开口,否则恐怕会让这个懦弱胆怯的可怜人吓破了胆。那样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难道是要他去推理吗?难道是要他在警视总监面前推理吗?只有绝望的时候才会做这种事情,只有绝望的时候一个人才会去越俎代庖。在警视总监面前推理,不仅使本来简单的事情变得不简单,而且还会招致不好的后果。

    “哦……警部你是知道的。杀人案这件事是真的……与我无关。”森仗助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开了口。“我在这之前只是个普通的管家,因为受山本女士的大恩大德,所以才能当上山本社的物流经理。”

    他的声音似乎很痛苦,不过不是因为死者,而是因为自己可能会得到更大的嫌疑:“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受利很大,但我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虽然她叫我去……”

    “叫你去什么?”工藤警部笑着问。

    “额没什么,只是我说错了而已,请您不要一直纠缠。抱歉,我说错话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森仗助吓了一跳。

    “哦,是这样吗?那没事了,您继续说。”工藤龙之介干笑了几声。

    森仗助没有听出什么,或许应该老实的说,这个人本来就不适合听什么话外音什么的,他没这个脑子。

    如果说在山本社的这几年里,他学会了管理公司这一门技术,而且登峰造极。那在山本宅里做管家的那几年,便是让他有了极度的奴性与对上司的权谋极度的无能。

    他说:“那是一个夜晚,山本女士还在家。”

    “为什么说‘还’呢?”工藤龙之介问,虽然他已经决定不要再说话。但终究只是决定,事实上他还是会忍不住说话的。“难道那一天她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情是要出去的吗?怎么你没有在一次咨询的时候说呢?”

    森仗助吓了一跳,听到这些话仿佛是见了鬼一样,就仿佛工藤龙之介不应该说话似的。总之他吓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房间里也有一座老式时钟,工藤龙之介听着那座老旧的时钟秒针随着刻度走动。

    大概走了三十多秒吧。

    森仗助缓了过来,说话了:“抱、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他不停的说着“抱歉”一词,让工藤龙之介皱了皱眉。

    森仗助又立刻住了嘴。

    又过了好久,他才又张了张嘴。

    “抱歉耶,警部……”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我是不能说的,想必在这样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里,我有权对于您的问题缄默吧?”

    工藤龙之介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深邃。

    森仗助笑着说:“真的要我回答的话,我也只能说‘在2008年4月30日夜晚,他在宅子外的草地上做对蛇虫的防护时,偶然看见山本秋生洗手间有火光。他去询问,山本秋生回答没有发生什么。2008年5月1日清晨,她出了门。直至夜晚,她回到家。山本秋生在当叶要求森仗助成为山本社的物流经理。’”

    工藤龙之介缩了缩眼睛,他脸上的阴影不定,衣服上的光影也开始变幻。他嘴里吐出来的话,仿佛缝合的一般:“你、不是……森!仗~助、你、是谁?”又仿佛为了防止别人听见,他说话很小声。而这小生也不像是一个人正常说话小声的声音,很别扭,仿佛一个正常说话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很难受。更加贴切的描述是,就仿佛调低了电脑的音量一样。

    “森仗助”挺起了腰,玩味的眼神一闪而过。一步,两步,他抽到了作者的工藤警部跟前。工藤龙之介只能把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在沙发上。

    居然没有一个警员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森仗助”笑得极其放肆,周围的警员也没有什么反应:“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工腾龙之介非常地惊慌,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森仗助”活动活动了一下左手的五指,只见那五根手指头简直称得上一个龙飞凤舞,好像一个小孩子初次掌管一个大人的身躯一般不太熟练。

    “森仗助”此时的表情与他的脸完全不是,就仿佛一个稚嫩的修图者硬生生的将一块完全围合的图片盖在了另外一个图片之上。

    他的手轻轻地慢慢地抓住了工藤龙之介的脸,截然相反的气质。

    这个世界仿佛不是真实的。

    他好像处于某种电脑之中,一个错乱的电脑。但确实不是在电脑之中,世界确实不是在电脑之中……至少这个世界不是。

    马赛克……没错,他看到了不少的马赛克。他仿佛看到了九位女神向他缓缓走来,一个一个轻轻的凑到他耳边。马赛克,又是一大堆马赛克。乱码,为什么会有乱码?突然出现的白的或者黄的或者绿的,甚至蓝的方片,它们的颜色都是极纯,是不应该出现在眼前的。

    “森仗助”说:“接管了这么久,以为你的演技很高明吗?”

    工藤龙之介的眼睛已经睁的不能再睁了,必须说,他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要被人硬生生抠出来眼珠一样——只不过他是自己过于睁大的眼睛要将自己的眼珠蹦出似的。

    这一切本该是夸张,但又像是写实。

    “就像是一个实验,你在为之后必然发生的事做一个准备。”【他】说。“此即命运之注定。”

    工藤龙之介死死盯着眼前的“森仗助”,好像把要将揪【他】出来。

    天上的太阳已经从白色的光亮变成了死亡的血红,并且就像流水一般,竟然受到地球地心引力的束缚,不可避免地融化下垂。

    整个天空好像被泼上了发臭的墨,让人看不出方才还是蓝天。

    【他】说:“哪怕你消逝,在亿兆可能性中消失,你的力量也不会消散。你的全能将会被继承,然后继续迎来终焉的结局。”

    【他】说:“游戏快要结束了。先来跟你提个醒,‘一’。”

    “森仗助”看着被自己抓着脸的工藤龙之介,说是抓着脸还不准确——因为那张脸实在是过于庞大,森仗助这个躯体的手无法一个全部抓住。“森仗助”嘲弄的看着工藤龙之介惊愕的样子,轻轻的凑近他的耳边,两重声音从他嘴中迸发:“工藤龙之介,早就死了。在第一百次回忆之中,你看,我给你选择的警告还挺有纪念意义的。‘一’。”

    “森仗助”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沓信纸:“你对自己的命运,对其他的命运。都很了解耶……”

    这时,“工藤龙之介”已经不再是震惊的表情,“亻▃▅匕▃”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了表情的变幻。

    【一】说:“但至少给你不少麻烦,不是吗?在一瞬间,一个普朗克时间内。重启又毁灭在十的一千五百六十七次方个可能性中三百二十八回,同时因为有着四的一百二十三个次方相似的可能性,再揉杂以不同的内容……”

    “森仗助”笑着说:“你居然能够让二的三十一次方个可能性同时发生命案,让二的二十次方个可能性同时死掉一个叫做山本秋生,让二的十一次方个可能性中同时有一个叫工藤龙之介的警部查案,甚至让五个可能性发展步调完全相同。”抓着“工藤龙之介”的手被撤去了,但是“工藤龙之介”并没有做出大喘一口气的动作。

    在二的十一次方个可能性中,总共有十二个性格、经历、样貌、声色基本一致的工藤龙之介。共有一千二百种“配件”,从后续的“回忆”可知,应该没有人对其生死有怀疑。自己目前有三百二十八种“配件”,因为工藤龙之介一千二百种“配件”中有不少雷同——将雷同的“配件”去掉之后也有四百多种,很相近。

    也算是可以了。

    也就无需惧怕【他】的目光了。

    “森仗助”又一次开口,这次有三重声音:“不要那么着急去死呐▎阝。刚刚说‘游戏快要结束了’,另一层意思也就是‘你还有一点时间’。换成另外一个意思,一个你绝对能明白的意思,就是……你还有一个收集配件的‘机会’。接下来,就让下一个回忆的‘工藤龙之介’按部就班的顺着这一个回忆的路线走,那样就会得到你最满意的结局了。”

    “工藤龙之介”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惭愧:“说来惭愧,到最终让他们配合我原来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私欲……”

    “森仗助”担了拍“工藤龙之介”的肩膀,周围的空间除了全是红光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三重声音听起来实在奇怪:“无需▅▅,你已经做得▅▅了。都是▅▅的▅。他们理解错了▅的意思,把你为了自己的行为误会成为了大家的行为。”

    “森仗助”侧了一下脑袋,仿佛是在聆听什么:“你可真厉害,居然用那些回忆中的超级计算机为你计算。不过这也同时加大了暴露的风险,在被你选中的二的十一个次方可能性中只有二的三次方个可能性可以观测到我们。”

    “工藤龙之介”认为这句话无需回复。

    到处都流溢着妖艳的红光,同时还有逸散着的马赛克。

    【一】问:“我们恐怕不久就会再次相见。”

    “森仗助”笑了一笑,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个成人,也完全不像是那个“森仗助”了。但同时,森仗助的身躯仿佛不严谨的修图中残留的图层,与马赛克一起混乱了【他】的真身。

    “森仗助”说:“不应该说‘再’。因为到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是第一次相见。”

    周围已经连马赛克都不存在了。

    【他】说:“这个回忆,结束。”

    于是就在那一刻,当然说“那一刻”并不严谨。因为时间概念不应该用于此处。仿佛世界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并在“一瞬间”破碎。

    十一点二十分,山本宅内,安倍丹看向天空。

    一切又是一次按部就班,甚至连错误都是犯的同一个。

    但是可以确信的是,一场噩梦,即将结束了。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又是熟悉又不怎么熟悉的声音。

    “嗞嗞嗞嗞嗞嗞嗞……第三百二十九次。”

    “橡树岭……嗞嗞嗞嗞嗞嗞……富岳……嗞嗞嗞嗞嗞嗞……”

    “浓度超标……嗞……疑似代号【忆威】个体控制……嗞嗞嗞……导致……嗞嗞嗞嗞……纤维属性变化。”

    “错误……嗞……代号【忆威】个体善意转中立嗞嗞……”

    “总结……嗞……【忆威】拥有控制权……嗞嗞……进度更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嗞嗞……”

    “警告……嗞嗞嗞嗞嗞……警告……嗞嗞嗞嗞嗞嗞嗞……”

    “错误……嗞嗞……时间……嗞……”

    “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嗞……坐标:东京都……嗞嗞嗞嗞嗞嗞……”

    “该世界因……嗞……【忆威】……嗞嗞……无人接听……”

    “个体……嗞嗞……已死亡……嗞嗞……工藤龙之介……嗞嗞嗞嗞嗞嗞……报错……”

    在东京都的阳光之下,工藤龙之介走出了森仗助的家。

    一旁的警员向他展示了拍下来找到的那张写有“赫苏斯伯恩”的纸条的摄像机,以及那张纸条的复印件与手抄件。

    这名警员很是上道,在方才便明白了工藤警部的意思。

    工藤龙之介看了看纸条。

    上面写着:

    虽然让她听到了对话,甚至让她周身的人有所了解,却还是不行。没事,她骨子里还是崇洋媚外的,我会寄来一本英文翻译。我可是特意屈尊用美式英语翻译,你一定要送给她,并一定要确认她看完。那样,他的目的才会被达到。放心,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幼儿园,都有不少人协助你。你只需要记住,无需有负罪感。你只是在报答恩情。

    ——赫苏斯伯恩·科迪

    抱歉了,警视总监。工藤龙之介边走边想。虽然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意图是什么,那还是要说——你的希望我只能让它落空了哦。

    一道生的阳光,洒在大街上。有的人以后还会看到它,但有的人可能是最后一次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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