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理解
并没有让将问我等待多久，老板娘仅十分钟便再度出现，并拿出了最终修改版的订制伴郎正装。
只不过毕竟是试穿，和先前的成衣不同，它还缺了最后的缝制与熨烫环节。所以...就像是还没有装上外甲、暴露出透胶骨架的高达模型，它尚不能被称之为成品，外露的缝线与缺口甚至还显得有些寒碜。
但此时，唯有试穿者本人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匠人的技艺——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需要，在那之前，老板娘甚至连软尺都没有用，就这么仅凭目视、仅凭身高相近的成衣试穿效果作参考，就修改出了一件令将问我都完全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真正足以称之为“量身定制”的黑白正装。
要知道，这可是那个将问我啊！
以他的精密度都无法找到不满意的地方，这样的衣服竟出自一个凡人设计师？
“令人惊叹。”将问我下意识地，就把脑中才升起的称赞之意吐露而出。
“谢谢，这没什么的，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很多。不过，如果小店的作品能让您感到满意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老板娘谦虚一句，不见半点骄燥，反倒还想着刚才的AllBlack，“就是那照片的事....”
“....我会考虑的。”在全身镜前伫立许久，将问我脱下了试衣并最终委婉地将照片的事情答应了下来。
老板娘喜出望外地抱着衣服走了。按约定，明天一大早，伴郎正装的成衣便会以最好的状态被送上家门。
看着脱下正装，却仍然驻留在全身镜前的将问我，林梓兮在老板娘走后便忍不住上前问道：“问我，为什么要答应照片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照片被这么随便地挂到网上不太好吧？而且按我对你的了解...”
“没什么的，只是给老板打个广告，满足一下她的成就感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再说了，人家的手艺也确实好。”将问我没有回头，而是借着镜子的反光与林梓兮对视。
话语中似乎别有他意。
“真的吗？”林梓兮没有心电感应，但她能感受到弟弟的不对劲。
而看到林梓兮脸上明显的关心之色，将问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下意识地掩饰着什么。思考一二后，他转过身：“抱歉，我该说明白点的。”
抬手摩挲着脖颈的下沿，将问我回忆着刚才衣领上厚重且柔顺的羊绒触感，不再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将其全部倾诉：“我只是有点想明白了。或许，我该做出一些改变....”
“刚才，我本来是想拒绝的。”
“倒不是因为什么身份需要保密，只是单纯地，我不太喜欢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被物质性地留下。就当我是有点社交恐惧吧，偶尔会认为有着自己出镜的照片与视频很‘危险’。嗯...它会让我有种，某件事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全感，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硬要说地话，可能我仅仅只是在畏惧着自己的黑历史被流出？”
“.....”说到这，将问我突然停顿。
他再次转过身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几秒后，竟抬起手挡住了镜中自己的脸庞。
“这么说来，我可能是不愿意接受‘过去’，也不愿去接受‘改变’的那种类型呢。”将问我放下手，第三次转过身面对二人，“刚才，我想的就是这个。包括现在，其实我也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那为什么...”林梓兮听到这更疑惑，再次复述自己的问题。
“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了啊。”将问我无奈地挠了挠头，“我本来还想着挑点毛病....这样的话，订制的正装明天就赶不及了吧？我也可以随便穿一套差不多的成衣出席老白的婚礼，想必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然后，将问我话锋一转：“但我挑不出刺啊，不论怎么看，不论哪个角度、哪个刁钻的细节部位....它都很完美。”
完美的订制，意味着绝对地合身。
虽然“人”是会变、会成长的，但至少在这一瞬间，衣服是合身的。
所以合身的订制衣物还意味着“过去”已经过去了，这舒适的紧缚正是一种随身的提醒——该接受“现在”了。
“明明挑不出刺，也找不到任何会降低穿着舒适度的不合理的细节设计，但在穿上它时，我就是感觉格外地不自在。我下意识地想逃避，但又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想要逃避。”
“我还没想明白。”将问我重新传上了来时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底便是能遮住小半张脸的程度，但这次他选择了敞开衣摆，“但说到底，我好像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人也不知不觉间地踩在了起跑线上，那么，即使没有裁判扣下发令枪的扳机，即使没有那声催促的鸣响.....光是那份因环境、因气氛而跃动起的心，就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奔跑’的吧？”
林梓兮有些发愣。有关话语的内容，她完全没听懂。
但她又好像听懂了。
因为话语的含义不止是含义，它还代表着更多，远超言灵系灵能的“更多”。两人相处的时光，两人交织而出的记忆，自点滴中知晓的、那有关对方最坦然、最真诚的小习惯....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是如此地鲜明。
这种能越过话语，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能知晓其真心真意的感觉是什么？
林梓兮听懂了。
在这很普通，又不普通的时间点，她真正理解并掌握了自己的权能——“理解”不是学习，也不是顿悟，更不是粗劣的现象模仿。
所谓“理解”，是一种用心、用灵魂去感受他人、感受世界的过程。
“那...你会因此感到开心吗？”虽然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在这个奇怪的瞬间，林梓兮如此问道。
将问我也没想到林梓兮在听完自己的“心路历程”后会是这种反应，愣神间便下意识地回答：“嗯....这种事情，很难分出开心或难受的结论吧。”
少年仍然认为，这种“未知的尝试”之所以出现，还是环境的因素占了大头。
“不，你明明很开心。”但林梓兮却很肯定。
她甚至还撇起了嘴、插起了腰，一副抓到弟弟撒谎敷衍自己的姐姐样子。
只不过这又让将问我感到疑惑了：自己的回答明明还是经过了一定地思考的，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在骗人？
但出于自身对灵子环境变化的高度敏感，将问我仔细观察并回想后，很快便得到了一个结论：“兮姐你...刚才‘读’了我的心？”
“啊？”
“虽然很隐蔽，但你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发动“权能”的痕迹。”将问我指出了林梓兮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实。
“可我明明....等等，你是在嫌弃我菜吗？”刚想否认，林梓兮又突然发现自己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应到什么。
“这么玄乎？呃，我是说我没有。”将问我先是眉头一挑作惊讶状，然后又赶紧装作严肃。
“你明明就有！哼，姐姐我不高兴了。”可惜这会儿林梓兮已经隐约搞明白了自己的新能力，将问我糊弄不了她，但林梓兮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等等，你刚才说“权能”发动的痕迹？可我没有消耗....嘶，灵能储备好像真的减少了那么一点。”
“呃，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这‘读心’的能力动静这么小，就算是我也得在发现结果回顾过程的时候才能注意到，隐蔽程度满分啊，不是很强吗？”将问我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林梓兮突然一脸抓狂。
“在市区无缘由地使用灵能，可是要交报告和写检讨的啊....”林梓兮觉得自己突然有点胃疼，是最近加班的时候常有的那种感觉。
“啊？可我天天在家打游戏都是用灵能直接操控外设，一边吃零食一边玩的，也没见有谁催我...”
“是我们家，不对，是你比较特殊啦！因为你需要满神州地到处飞，所以你的灵能是登记过白名单的，再怎么用检测器都不会有反应（不然飞一趟的几分钟内就能一齐触发并拉爆数十个城市的警报）。而你的姐姐我，体制内成员知错犯错，检讨字数得翻倍捏。”
“只是这种程度...要不我帮你说说？”将问我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可别，虽然只是意外，但我也确实是‘无缘由’地用了权能，不能因为有你的关系就去开这个便利的头。”林梓兮立马回绝，然后起身收拾东西，“唉，希望‘意外’的因素能让走流程的环节快点结束吧，那，姐姐我先走了哦。”
“拜拜。”将问我和将灰同步挥手，他们还需要留一下跟服装店这边确认一些后续细节。
总之，某伴娘小姐就这么遗憾地缺席了婚礼彩排。
但缺了也无所谓，白烈与何星的婚礼本来就没什么必须要事先演练过一遍的麻烦环节。而现在的酒店只要是有提供承办婚礼的服务，那么酒店方的礼宾部一般就能包揽婚礼中的绝大部分细节，比较好的高级酒店甚至还提供有豪华婚车接送的服务，都挺方便的。
而所谓的“彩排”，其实就是要你人去一趟核对一下流程，免得明天整个婚礼过程中出什么大的岔子。
于是，在跟酒店方确认了明天婚礼上自己这个伴郎能做些、说些什么后，忙绿了一天的将问我终于带着忐忑与兴奋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然后，紧跟着少年意识消失的下一秒，门缝开合，毛茸茸的黑影一闪而逝。
将问我的梦中便多出了一只缠自己缠得很紧的Q版八爪鱼。
只不过毕竟是试穿，和先前的成衣不同，它还缺了最后的缝制与熨烫环节。所以...就像是还没有装上外甲、暴露出透胶骨架的高达模型，它尚不能被称之为成品，外露的缝线与缺口甚至还显得有些寒碜。
但此时，唯有试穿者本人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匠人的技艺——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需要，在那之前，老板娘甚至连软尺都没有用，就这么仅凭目视、仅凭身高相近的成衣试穿效果作参考，就修改出了一件令将问我都完全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真正足以称之为“量身定制”的黑白正装。
要知道，这可是那个将问我啊！
以他的精密度都无法找到不满意的地方，这样的衣服竟出自一个凡人设计师？
“令人惊叹。”将问我下意识地，就把脑中才升起的称赞之意吐露而出。
“谢谢，这没什么的，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很多。不过，如果小店的作品能让您感到满意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老板娘谦虚一句，不见半点骄燥，反倒还想着刚才的AllBlack，“就是那照片的事....”
“....我会考虑的。”在全身镜前伫立许久，将问我脱下了试衣并最终委婉地将照片的事情答应了下来。
老板娘喜出望外地抱着衣服走了。按约定，明天一大早，伴郎正装的成衣便会以最好的状态被送上家门。
看着脱下正装，却仍然驻留在全身镜前的将问我，林梓兮在老板娘走后便忍不住上前问道：“问我，为什么要答应照片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照片被这么随便地挂到网上不太好吧？而且按我对你的了解...”
“没什么的，只是给老板打个广告，满足一下她的成就感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再说了，人家的手艺也确实好。”将问我没有回头，而是借着镜子的反光与林梓兮对视。
话语中似乎别有他意。
“真的吗？”林梓兮没有心电感应，但她能感受到弟弟的不对劲。
而看到林梓兮脸上明显的关心之色，将问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下意识地掩饰着什么。思考一二后，他转过身：“抱歉，我该说明白点的。”
抬手摩挲着脖颈的下沿，将问我回忆着刚才衣领上厚重且柔顺的羊绒触感，不再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将其全部倾诉：“我只是有点想明白了。或许，我该做出一些改变....”
“刚才，我本来是想拒绝的。”
“倒不是因为什么身份需要保密，只是单纯地，我不太喜欢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被物质性地留下。就当我是有点社交恐惧吧，偶尔会认为有着自己出镜的照片与视频很‘危险’。嗯...它会让我有种，某件事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全感，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硬要说地话，可能我仅仅只是在畏惧着自己的黑历史被流出？”
“.....”说到这，将问我突然停顿。
他再次转过身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几秒后，竟抬起手挡住了镜中自己的脸庞。
“这么说来，我可能是不愿意接受‘过去’，也不愿去接受‘改变’的那种类型呢。”将问我放下手，第三次转过身面对二人，“刚才，我想的就是这个。包括现在，其实我也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那为什么...”林梓兮听到这更疑惑，再次复述自己的问题。
“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了啊。”将问我无奈地挠了挠头，“我本来还想着挑点毛病....这样的话，订制的正装明天就赶不及了吧？我也可以随便穿一套差不多的成衣出席老白的婚礼，想必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然后，将问我话锋一转：“但我挑不出刺啊，不论怎么看，不论哪个角度、哪个刁钻的细节部位....它都很完美。”
完美的订制，意味着绝对地合身。
虽然“人”是会变、会成长的，但至少在这一瞬间，衣服是合身的。
所以合身的订制衣物还意味着“过去”已经过去了，这舒适的紧缚正是一种随身的提醒——该接受“现在”了。
“明明挑不出刺，也找不到任何会降低穿着舒适度的不合理的细节设计，但在穿上它时，我就是感觉格外地不自在。我下意识地想逃避，但又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想要逃避。”
“我还没想明白。”将问我重新传上了来时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底便是能遮住小半张脸的程度，但这次他选择了敞开衣摆，“但说到底，我好像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人也不知不觉间地踩在了起跑线上，那么，即使没有裁判扣下发令枪的扳机，即使没有那声催促的鸣响.....光是那份因环境、因气氛而跃动起的心，就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奔跑’的吧？”
林梓兮有些发愣。有关话语的内容，她完全没听懂。
但她又好像听懂了。
因为话语的含义不止是含义，它还代表着更多，远超言灵系灵能的“更多”。两人相处的时光，两人交织而出的记忆，自点滴中知晓的、那有关对方最坦然、最真诚的小习惯....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是如此地鲜明。
这种能越过话语，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能知晓其真心真意的感觉是什么？
林梓兮听懂了。
在这很普通，又不普通的时间点，她真正理解并掌握了自己的权能——“理解”不是学习，也不是顿悟，更不是粗劣的现象模仿。
所谓“理解”，是一种用心、用灵魂去感受他人、感受世界的过程。
“那...你会因此感到开心吗？”虽然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在这个奇怪的瞬间，林梓兮如此问道。
将问我也没想到林梓兮在听完自己的“心路历程”后会是这种反应，愣神间便下意识地回答：“嗯....这种事情，很难分出开心或难受的结论吧。”
少年仍然认为，这种“未知的尝试”之所以出现，还是环境的因素占了大头。
“不，你明明很开心。”但林梓兮却很肯定。
她甚至还撇起了嘴、插起了腰，一副抓到弟弟撒谎敷衍自己的姐姐样子。
只不过这又让将问我感到疑惑了：自己的回答明明还是经过了一定地思考的，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在骗人？
但出于自身对灵子环境变化的高度敏感，将问我仔细观察并回想后，很快便得到了一个结论：“兮姐你...刚才‘读’了我的心？”
“啊？”
“虽然很隐蔽，但你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发动“权能”的痕迹。”将问我指出了林梓兮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实。
“可我明明....等等，你是在嫌弃我菜吗？”刚想否认，林梓兮又突然发现自己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应到什么。
“这么玄乎？呃，我是说我没有。”将问我先是眉头一挑作惊讶状，然后又赶紧装作严肃。
“你明明就有！哼，姐姐我不高兴了。”可惜这会儿林梓兮已经隐约搞明白了自己的新能力，将问我糊弄不了她，但林梓兮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等等，你刚才说“权能”发动的痕迹？可我没有消耗....嘶，灵能储备好像真的减少了那么一点。”
“呃，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这‘读心’的能力动静这么小，就算是我也得在发现结果回顾过程的时候才能注意到，隐蔽程度满分啊，不是很强吗？”将问我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林梓兮突然一脸抓狂。
“在市区无缘由地使用灵能，可是要交报告和写检讨的啊....”林梓兮觉得自己突然有点胃疼，是最近加班的时候常有的那种感觉。
“啊？可我天天在家打游戏都是用灵能直接操控外设，一边吃零食一边玩的，也没见有谁催我...”
“是我们家，不对，是你比较特殊啦！因为你需要满神州地到处飞，所以你的灵能是登记过白名单的，再怎么用检测器都不会有反应（不然飞一趟的几分钟内就能一齐触发并拉爆数十个城市的警报）。而你的姐姐我，体制内成员知错犯错，检讨字数得翻倍捏。”
“只是这种程度...要不我帮你说说？”将问我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可别，虽然只是意外，但我也确实是‘无缘由’地用了权能，不能因为有你的关系就去开这个便利的头。”林梓兮立马回绝，然后起身收拾东西，“唉，希望‘意外’的因素能让走流程的环节快点结束吧，那，姐姐我先走了哦。”
“拜拜。”将问我和将灰同步挥手，他们还需要留一下跟服装店这边确认一些后续细节。
总之，某伴娘小姐就这么遗憾地缺席了婚礼彩排。
但缺了也无所谓，白烈与何星的婚礼本来就没什么必须要事先演练过一遍的麻烦环节。而现在的酒店只要是有提供承办婚礼的服务，那么酒店方的礼宾部一般就能包揽婚礼中的绝大部分细节，比较好的高级酒店甚至还提供有豪华婚车接送的服务，都挺方便的。
而所谓的“彩排”，其实就是要你人去一趟核对一下流程，免得明天整个婚礼过程中出什么大的岔子。
于是，在跟酒店方确认了明天婚礼上自己这个伴郎能做些、说些什么后，忙绿了一天的将问我终于带着忐忑与兴奋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然后，紧跟着少年意识消失的下一秒，门缝开合，毛茸茸的黑影一闪而逝。
将问我的梦中便多出了一只缠自己缠得很紧的Q版八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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