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初遇

    这雨好不容易停了会儿,赵冉就拿着键子在院子里跳,脚下一个用力,那大鸡公红毛键子被踢至半空,抛出一个弧线,然后砸落在路过的人的头上。

    “哎呀!”赵冉吓了一大跳,她提着裙摆跑过去,“你没事吧!?”

    男子揉了揉脑门,随后弯腰捡起键子,他转过身,只是笑,“在下没事。”

    赵冉步子一顿。

    面前这男子嘴角微扬,笑意满满,月牙白衣翩翩,身如玉树。他看向她,眼神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没想着唐突姑娘家,只是把键子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他说:“姑娘还是要小心些,这地上坑坑洼洼积着水,当心崴了脚。”

    连声音都那样醇厚温柔,犹如山间清泉潺潺。

    赵冉反应过来后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江温庭笑了笑,朝她拱手作揖,“在下江温庭,受令尊之邀到贵府议事。打扰姑娘了。”

    赵再点点头,“啊?哦,没事了。即然是要找爹爹的那你快去吧。”

    江温庭笑着离开了。

    赵冉脚尖踢了踢地面,看人走远了,这才一蹦一跳的过去把键子拿起来。

    那样的身形那样的年纪,她还以为是大哥突然回来了呢!差点把她吓死。

    赵冉转转眼珠子,灵机一动,她吩咐丫鬟:“抱月,快去把我珍藏多年的铁观音泡起来,我要送去给爹爹尝尝。”

    抱月觉得奇怪,那是姑娘最宝贵的一盒茶叶了,就这样拿出来泡茶了?可她看见赵冉不容置疑的眼神后,低下头,只能说一声:“是。”

    要说江温庭是怎么与赵任明认识的,这还要说到四年前的赵任明的一次走商,赵任明遇了匪,幸得在那里任职的江温庭所救。两人聊了几句后,相识恨晚成了知心好友。两人一官一商合作正好,江温庭这次来,就是为了找赵任明谈一谈兵部置办新服的事。

    两人说话之间,赵冉端了一壶茶进屋来。她推开门,先闻其声:“爹爹,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女儿特地泡了壶铁观音,请你们润润喉。”

    赵任明吃了一惊,他看到规矩安静的姑娘,怀疑她是被人掉了包。他砸咂嘴:“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赵冉瞋他一眼,把漆盘放在桌上,“爹爹~你说什么呢。”

    赵任明不好意思地朝一旁坐着的江温庭笑了笑,“我儿娇纵惯了,叫贤弟见笑了。”

    江温庭低头笑着,“无事。”

    赵任明虎着脸对赵冉说:“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快出去玩。”

    赵冉撇撇嘴,“屋里待着闷死了,我要出府!”

    赵任明就知道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让你在家里陪我,便这般不愿。”

    “您这不是有客人吗?”赵冉撇了眼端坐在那里的男人,又很快收回视线,“我去布庄看看货,这样总行了吧?”

    赵任明喝了口她送来的茶,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天黑前回来。”

    赵冉笑起来,“是多谢爹爹!”

    她高兴的出了房间,后头赵任明还在说:“记得多带双鞋,免的冻了脚。”

    “知道啦爹爹!”

    乔家最近过的很难。

    先是乔大人官途受阻,得了圣上不喜,虽说官位是保住了,但在朝廷上已大不如前。

    虽说苏家捞住了他,但苏相手里的要紧事都不叫乔大人去做了。乔家儿郎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再是乔家名下的铺子开始出些亏损,入不敷出,府上的开支也开始减了下来,乔家女人烦得皮都皱了。

    乔晴在房里头发火,“都怪乔岩那个好色无能的家伙,好端端地非要去招惹什么柳晗,现下好了,一家子都不好过了!”

    乔母斥道:“他是你大哥!不要说这些话!”

    乔晴气的跳脚,“若不是他色胆包心,咱们何至于此?母亲,你常常到我这儿逞着威风,若你肯花半点心思在你宝见儿子身上,咱们正房也不至于被那几个小妾庶子压这么些年。”

    “啪!”

    竟是乔母给了她一个耳光,“你兄长是受那个小贱人的勾引,这才着了道。我告诉你,你若敢在你父亲面前乱说事,你以后的例银就别想要了!”

    乔晴捂着脸,眼中又伤又恨,她咬着牙,还是嘴硬道:“你就是想借机扣了我的钱罢了!”说着,她也不管乔母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后抓起花瓶就砸,“我让你偏心,我让你护着他!闯了祸,还要连累我!”

    屋里的丫鬟们躲在后头不敢上前。

    乔晴党觉得累了,就坐在椅子上思考。“不行,我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下个月就要春猎了,我难道还要缩在苏宜宁身边做哈巴狗吗?”

    乔晴握紧了拳头,如果她的父兄也能想苏家人那样能干就好了……

    不行!指望别人是不行的,她得自己想办法!

    傍晚,沈让在孟凝的院子里用膳,沈乐渝捧了盘百菇来,放在沈让面前,“这是女儿新学的菜,爹爹要尝尝吗?”

    沈让一愣,他抬眼看了小心讨好的沈乐渝,又看了眼孟凝,只见孟凝笑了笑,“这几天渝儿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做羹汤,这是她特意学的新菜,夫君不如尝尝看和不和胃口?”

    沈乐渝一副期待的表情。

    沈让笑了笑,“竟然是渝儿为我做的,我自然是要尝一口的。”说着,他舀了一勺汤喝下。

    沈乐渝满怀期待地问他:“爹爹觉得怎么样?”

    沈让舒开眉眼,满意的点点头,“很不错,鲜美浓郁,回味无穷。”

    沈乐渝乐开了花,“爹爹喜欢就好。”

    沈让说:“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

    沈乐渝有点不自在,但是她还是笑眯眯的,“我以后会一直懂事的。”

    沈让与孟凝相视一笑,都在感叹儿女长成。

    只有沈乐渝偷摸摸的绞着手指头,嘴边的话反反复复的涌上嗓子眼,可就是说不出来。

    她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坐在桌边,愁眉苦脸的。

    彩云察觉到了她闷闷不乐,心里也难过,她左思右想间还是决定出口,结果她一抬眼,就见她家姑娘抹去眼泪,可怜的不得了。

    彩云吓了一大跳,“姑娘!”她蹬下去看她,心疼地说:“姑娘,你别哭啊。”

    沈乐渝却越发委屈,她没有办法,哭着说:“怎么办呀?我不敢跟爹爹说……他们一定会骂我的。”

    彩云安慰她说:“怎么会呢?老爷跟夫人最疼您了,而且去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您的本愿,您也是被人给害了。若是老爷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帮您的。”

    沈乐渝摇摇头,“我害怕……”爹爹一定会对她失望的。

    彩云看着她抹着眼泪也着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说:“那姑娘,不如去找三姑娘吧?她管理那么多家铺子,最是精明,在外头人脉又多,还那么有钱,她一定会解决这个事的。”

    “不行!”沈乐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我岂不是要把笑话闹给她看?我可就丢脸丢大了。”

    “哎呀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

    沈乐渝还是摇头,“我才不需要她帮忙。”她说:“我去找二姐姐,找嫂嫂,她们都那样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彩云欲言又止,可她想了想,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就且先看看吧。

    “姑娘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府外头,春熙街。

    张铁匠正在打铁。外面下着微微细雨,吹来阵阵凉风,烧着铁水的铺子这才不那么闷热。

    男人的手臂青筋虬露,充满了力量,他举着锤子击打热铁,想着完成这一单,买了药,还能给他的囡囡买蜜饯吃。

    突然,有为中年男子打着伞到访,“请问是张铁匠的铺子吗?”

    张铁匠停了手,招呼他:“是哩,大哥可是要打什么东西?”

    男子揣着手,笑眯眯的说:“早听说春熙街的张铁匠手艺精湛,打的铁不锈钢硬。在下慕名前来,想同你做单生意。”

    张铁匠挺起身子,“您说。”

    男子便道:“在下在西郊有一块庄园,想订一批锄头用来种春种,不知道师傅愿不愿意?”

    张铁匠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让他遇到这样的事。要知道一个庄园的订单,那都是十两起步的。他虽然没读过多少年的书,却不傻,哪有这样好的事让他碰到?

    张铁匠警惕起来,他想起了前两天到访的那位姑娘,还有放在门前的那一盒灵芝,心头一震。

    他说:“是那位沈三姑娘叫你来的?”

    男子哈哈一笑,“三姑娘确实是在下的东家,可是要来师傅这儿顶东西,却是我自己的主意。毕竟师傅的手艺确实是好啊。”

    张铁匠半信半疑,“你要订多少?”

    男子伸起手,对他比了个三。

    张铁匠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三十两!他平定心神,皱眉,“先生要这样大的单子,可是有什么条件?”

    男子笑的高深莫测,“我的东家是一个厉害的姑娘,也最是心善。她不是拿银子来折辱你,她知道令慈生病,所以颇为挂怀,不管到最后她有没有如愿,庄子上的铁活儿我们都包给你。”

    “在下也知道您是个正直的男人,所以也不强去求,在下给您考虑考虑,等明儿我在过来。”

    说完,他又揣着手笑眯眯地走了。

    刘浮弄发现他的朋友心情不是很好。

    吃过饭后,他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望着丝丝落下的细雨,背影孤寂。

    刘浮弄也坐过去,“怎么?可是还在担心师母?”

    张铁匠苦苦一笑,他是苦恼沈三姑娘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一边是卧病的老母亲,一边是多年好友,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才能两全其美的。

    他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一身轻松无忧无虑。你是游士,而我就一俗人,为着生计奔走。”

    刘浮弄却说:“你说奇不奇怪?你羡慕我,我又羡慕你。我羡慕你亲人在侧,有个家能避风遮雨的。”他语气惆怅起来,“边关那里苦啊,又是风又是沙的,那些个将士们出营买酒说的最多的就是想家。我听着,就突然想回盛京看看,看看你还好不好。”

    张铁匠笑起来,“我有啥看的?也就老样子。”

    刘浮弄说:“你小时候就说要继承你爹的铺子,娶个媳妇生个娃娃,再侍奉爹娘过这安安稳稳的日子。”

    说起这么久远的事来,张铁匠眼里还泛起了水花,“难啊。世事无常,我爹去了,喜娘也带着肚子里的娃没了,我就想着普普通通过日子,可咱这小老百姓的哪里抵得过天灾人祸,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刘浮弄静了半晌,他知道老友身上的担子重,母亲卧床哪里能不管?那还是人吗?他还有娃娃要养。

    他就说:“你就答应那庄子上的生意吧。”

    张铁匠吃惊,“你怎知……”

    刘浮弄笑起来,不答,而是说:“咱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哪里能拒绝呢?等明天那庄户再来,你就应下来。”

    “可是你……”

    刘浮弄哎呀一声,“学的本事本来就是拿来卖的,况且我也再躲不过去了,正好见见那丫头,是不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张铁匠疑惑,“你在等谁?”

    刘浮弄起身,拍拍屁股,说:“师傅给我算的命罢了。”

    他是一个孤儿,做乞丐的时候被他师傅,也就是张铁匠的父亲捡回了家,教了打铁的手艺。他极有天分,不仅铁打的炉火纯青,还能摆弄些小机关。后来他就被“神机营”里的人给领走了。

    他在神机营待了整整二十二年,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就再也没造暗器了。等他一身空空出来的时候,儿伴已经成家,师傅已经入了土。

    他算了无牵挂了,一直云游四方,也不讲究吃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做乞丐的日子,倒是比以前体面。

    但是不管是春熙街里的师父,还是神机营里的师父,都告诉过他,他这手艺终有一天是要跟着人绞弄风云的。他们都叫他等着,他都等了四十多年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