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 天仙爹妈私了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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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陵江发大水的那一年春天，糊口镇来了一对小恋人。

    “女的长得像天仙似的，男的长得也像天仙似的。”

    这话是常婆子说的，天仙男女租了她家的房子。

    那房子在糊口镇紧挨庆陵江的第一条巷子里，又是临江的第一户，小半个地基都探入江底。这水要是再大些，房子怕是要顺水漂走了。

    “我只收了他们三百元。”常婆子伸出三根弯弯曲曲的手指头。

    “哦豁。”荆常亮家的媳妇撇撇嘴，“三百元，都可以把我家的新门房租给他们。”

    荆常亮家在那条巷子的最里面，房子去年翻修过，门房又大又敞亮，比常婆子的主屋还亮堂。

    于是，那对天仙似的男女还未露面，就被荆家媳妇打上了“人傻钱多“的标签。

    常婆子是孤寡老人，早年守寡，中年丧子，一个人守着一个黑黑的大屋子过了一辈子。后来她觉得那屋子太大太寂寞，于是搬进了逼仄的旧门房。再后来，她往院墙上挂了房屋出租的牌子，但是那面墙冲着江，江水浩荡，连过往的船都没有，哪有人会注意到墙上的牌子。

    牌子上的字被风吹日晒得都要看不清了，房子却租出去了。这租客在常婆子心里确确实实是天仙似的人物。

    街坊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天仙，在巷子口巴巴地守了一天，天仙也没露面。

    第二天晚上，巷子里忽然响起一阵鞭炮声，吓得荆家媳妇摸了摸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兴奋地踹了她好几脚。

    人们趿着拖鞋出去看动静，只见，巷子临着江的那一边升起了浑圆昏黄的大月亮，两个天仙似的人躬身款款拜着月亮，他们身后，是一地红色的炮仗皮。

    在月光里，像开了满地暗红的花。

    人们忽然屏住呼吸，真是天仙吧，尤其那男人，皮肤白得像城里的姑娘。

    常婆子颤巍巍地从自家门房里走出来，笑得就像自家儿子娶了媳妇一样，热情地招呼着邻居们：“小韩和小胡今天成亲，请大家喝杯喜茶。”

    说着话的功夫，天仙两口子向众人躬了躬身。

    人们愣了会儿神，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家的儿媳妇率先说了一句“百年好合”，大家立刻跟着送上了祝福。

    突然出现在小镇里的陌生面孔，突然举行的简朴婚礼，没有长辈，没有亲友。

    ——八成是私奔来的。

    各家媳妇们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眼神。

    但是，大家都是年轻人嘛，恋爱自由，婚姻平等，争取真爱，没什么可诋毁的。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凑在常婆子家巴掌大的院子里，嗑瓜子，喝喜茶。

    月亮越升越高，庆陵江的水位缓缓降了下去。

    一场呼之欲来的天灾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喜茶是常婆子备下的，按照当地的风俗，放足了红糖，喝到嘴里，甜到心里。

    荆家媳妇肚子里的娃大概也甜到了心里，对着亲娘的肚皮又是一顿兴奋地拳打脚踢，只见荆家媳妇忽然扔下了手里的瓜子，抓着荆常亮的肩头叫起来：“破……破水了。”

    那真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春天刚刚开始，糊口镇最古老的桃树开出了第一朵花。

    巷子东头多了一对新人，巷子西头多了一个男孩儿。

    月亮极美，新人极美，婴儿也极美。

    常婆子说，这孩子，就叫荆春吧。